薄幸 第8章 得寸進尺

作者 ︰ 蘇鎏

嚴幼微的第一個反應是︰「所以你今天是故意的,你在報復我?」

「沒有,我真的開了一天的會。是你等不及先走了。」

嚴幼微被噎得沒話說,只能打個噴嚏緩解尷尬的氣氛。餐廳里的人多了起來,越來越多雙眼楮開始往他們這一桌看過來。曾子牧不太喜歡這種環境,離開大學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在公眾場合這麼盯著看過了。

于是他主動提出要送嚴幼微回家︰「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

嚴幼微本來想說不用了,她自己回去就好。但一想到任婷婷給她的任務還沒完全成,就主動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取車吧,反正也不遠。」

曾子牧沒有拒絕,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快餐店,留後一堆默默注視著他們的人們。

嚴幼微本來在里面已經把身子捂暖了,結果一出門冷空氣一來,她又連打了三個噴嚏。曾子牧皺眉道︰「看來真感冒了,回頭給你買藥。」

他的語氣自然而直接,帶了一點不容置疑的強硬。這讓嚴幼微不由想起從前的時光。曾子牧對她一直都是這樣,骨子里都順著她,但嘴上總喜歡扮強硬。比如剛才兩人談起的燒餅事件,真正的情況是嚴幼微那天嘴饞想吃這東西,打電話給曾子牧抱怨的時候對方一連嘲笑了她十分鐘。所以她根本沒有想到這男人竟然真的花了幾個小時去給她買來了。

那次的事件讓她在女生堆里有了壞名聲,但她真心覺得其實不能全怪她。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問曾子牧︰「那些燒餅後來怎麼樣了?」

「吃了。」

「你一個人全吃了?」

「回宿舍跟舍友分了。其實在懷里捂了一陣兒,味道還不錯。」

嚴幼微真的很想放聲大笑。要擱他們結婚之前,她估計早就跳起來給曾子牧一腦瓜子。可現在她不會了,她變得矜持謹慎起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的關系變了呢?也許就是從新婚之夜開始的吧。那一天像是一個分水嶺,從那時候起嚴幼微就迅速地成長起來了。

曾子牧見嚴幼微不說話,扭頭去看她︰「冷嗎?」

「不冷,孫晉揚的這條圍巾質量不錯。對了,他最近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永遠長不大。」

「你這幾年倒是成熟了不少。」借著路邊的燈光,嚴幼微側頭認真打量曾子牧。這個男人的輪廓容貌跟以前沒什麼不同,但時間讓他變得更為穩重,似乎也更為堅毅了。

「致美到了你手里,你壓力也不小吧。」

這倒是實話。很多人在曾子牧接手致美的時候,都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恨。但他們都不如嚴幼微心細,他們只看到了他表面的風光,卻看不到他內里的壓力與責任。坐上致美的頭把交椅是一件風光無限的事情,但隨之而來的重擔也是沉甸甸的。難怪他那個聰明絕頂的弟弟總說他命苦,孫晉揚也總感嘆他沒時間享受生活。

像今天這樣開會一開就是一天的情況,在他的董事長生涯里並不少見。想到這個他又想起嚴幼微苦等他一天的情景,忍不住搖頭笑道︰「你倒是還和從前一樣天真。我不下來你就一直這麼等著,連飯都不吃?」

「我們跑新聞的一向這樣,習慣了。」

「所以你們經常不吃飯等新聞?」

嚴幼微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頭腦瞬間清醒了很多︰「大部分時間還是有飯吃的。通常出去跑新聞都得兩個人搭檔,一個負責盯梢一個就可以去買盒飯。不過吃飯吃到一半就工作的情況不少見。等忙完了再看那盒飯,早就涼了。」

曾子牧听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略微有些凝重。只是路兩邊燈光不明,他整個人掩映在黑暗中,嚴幼微就不曾察覺到他眉頭微微的一皺。但他也只是皺了一下,很快就又舒展開來。他收回落在嚴幼微身上的目光,兩眼直視著前方。

嚴幼微依舊自顧自說著︰「今天情況特殊,怕您老人家架子大不願意見生人,婷婷讓我一個人來的。誰想到這個閉門羹從早吃到晚,你們樓里那些保安估計都在背後笑話我了。」

「覺得不服氣覺得很委曲?那干嘛不走。你不是一向很瀟灑,何必傻呼呼等一整天?」

「你以為我想嗎?」嚴幼微輕嘆一聲,「如果這事情只跟我有關的話,我今天等一個小時就走人了。可現在這事兒還牽扯到了婷婷的工作,我不能忘恩負義。我是她帶進報社的,要是因為我害她丟了工作,我過意不去。」

曾子牧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任婷婷這個女人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她要進影壇,奧斯卡影後都得給她讓道兒。她肯定跟你說這事兒非成不可,如果不成的話不但你要丟工作,她的飯碗也保不住,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

「笨蛋。她就是吃準了你心軟好騙,拿老同學的情誼坑你呢。」曾子牧有些恨鐵不成鋼,抬手給了嚴幼微一個爆栗子。

嚴幼微模著頭呲牙︰「干嘛打我?」

「任婷婷的前夫婁海平他爸是你們集團的董事局成員。只要婁海平還活著一天,她任婷婷的飯碗就不可能砸。你平時挺聰明的,這一點都想不明白嗎?」

「他們不是離婚了嗎?」

「婁海平如果是那種一離婚就對前妻下黑手的人,那他們離婚的時候任婷婷早就走人了。任婷婷這麼聰明的人會想不明白?她是靠了婁海平的關系在報社站穩腳跟的,要是靠山倒了,她絕計不會厚著臉皮再賴下去。憑她的本事還找不到一份稱心的差事?」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致美的大樓前,在踏進大廳的時候嚴幼微忍不住搖頭笑道︰「你好像比我還了解婷婷。」

「那是因為我有腦子。」

曾子牧大步向前,跟保安打了個招呼,然後帶著嚴幼微搭乘高層專用電梯,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車庫。嚴幼微一直到走出電梯才回過神來,剛才曾子牧是拐著彎罵她腦子呢。她有些惱火地瞪對方一眼,正巧看到曾子牧一臉笑意地望著自己。

這個笑容真是久違了。印象里小的時候他也不太愛笑,比較裝酷。念到中學的時候慢慢開始改性子了,從前那個話不多有些沉默的小小孩子王開始走吐槽路線了。當然他這種變化僅針對嚴幼微一人,對待其他人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與疏遠。

大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曾子牧望著她的時候總喜歡這麼笑。通常還都是在他吐槽完她之後。可是兩人結婚後這種情況就幾乎沒再出現過了。嚴幼微有時候回憶起她跟曾子牧的婚姻,覺得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從前明明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一下子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哪怕在床上最親密的時候,她都覺得兩人之間隔了一道深深的鴻溝,怎麼也跨不過去。

她現在有些慶幸離婚這個事情了,即便失去了這個世上最令人羨慕的完美丈夫,但兒時那種朋友般的親密似乎又回來了一點。在開車去她家的路上,嚴幼微壯著膽子又開始得寸進尺起來︰「我們報社想對你進行一次專訪,可以嗎?」

「不可以。」

「為什麼?」

「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出風頭。」

嚴幼微無話可說,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幫我弄張赫拉號首航的采訪證吧。婷婷交代的,我要完不成任務,回頭非讓她活剮了不可。」

曾子牧想了想,松口道︰「讓我考慮考慮。」

「還需要考慮嗎?你看人家婁海平,離婚之後依舊是朋友,對婷婷還是這麼關照。你就不能關照我一下嗎?好歹別讓我覺得白認識你一場啊。」

曾子牧掃她一眼︰「要我幫你介紹工作嗎?如果你覺得自己能勝任的話,你們集團的工作除了董事長外,你可以隨便挑。」

嚴幼微嚇了一跳,趕緊回絕︰「不用了,我對現在這份工作挺滿意的。夠吃夠喝就行了,我不想太累,像你似的生活簡直沒有自我,整天被工作捆綁著,多沒意思。」

曾子牧一個拐彎拐進了嚴幼微家的小區,在車停下的那一刻他對自己的前妻下了注解︰「心無城府,胸無大志,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是啊,我這人確實沒什麼志向。要不我怎麼連你這條大魚都會放過呢?我的要求這麼簡單,既不需要你獻身也花不了你一分錢,給張采訪證這麼困難嗎?這對你來說也是雙贏的事情。」

曾子牧坐在那里想了片刻︰「請我吃飯吧。」

「之前似乎是某人自己說沒時間的吧。」

「現在我有時間了。這個星期六上午十點,你到中心廣場等我。」說到這里他又補了一句,「帶上陽陽。」

「為什麼?」

「陽陽雖然小,但已經會說話了。我想听他親口對我說聲謝謝。」

「好。」嚴幼微覺得自己真是沒節操,為了工作連親兒子都出賣了。她想了想又問,「還有別的要求嗎?」

曾子牧沖她伸出手,修長如玉般的手指在嚴幼微的眼前晃了晃︰「把孫晉揚的圍巾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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