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頭疼得厲害。
他肩膀上的傷口早就處理好了,當時只打了局部麻醉,對他的大腦沒什麼影響。他之所以這麼頭疼完全是因為前一天晚上酒喝多了。
仔細算算他已經很多年沒喝這麼多酒了。自從接管致美以來,他變得比從前更有自控力了。他比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更自律,從不會讓什麼事情把自己搞得亂七八糟。
但宋立庭的死打破了這一規律,他終于找到了一個讓自己發泄情緒的機會。不管是嚴幼微的事情也好,致美這些年壓在他身上的擔子也罷,都在宋立庭死亡的那一刻,通通爆發了出來。
昨天他喝了一整晚。在把宋家爸媽和韓寧安頓好之後,他就去了酒吧,坐在角落的位子里喝了一杯又一杯。那些身材妖艷眼神火辣的女人輪翻從他身邊走過,有幾個膽子大的甚至主動貼上來要請他喝一杯,但都被他一個眼神給趕跑了。
他從凌晨喝到天亮,在意識即將完全失去之前結賬搭車,然後去到嚴幼微家里。
那後來發生了什麼,他竟有些記不清了。
想到嚴幼微,他不由微微皺眉,然後伸手摁住左右兩邊的太陽穴,用力揉了幾下。
就在這時病房門開了,孫晉揚輕手輕腳走了進來,一見曾子牧醒了,臉上立馬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上前來給曾子牧搖床,摁著遙控器道︰「哥,你可算醒了,差點把我嚇死。」
「你的膽子什麼時候成雞膽子了。」
「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哥呢。」
「是啊,我要是倒了,致美就不知道是誰接手了。也許是我弟接手,他可沒我這麼好說話,說不定一腳就把你踢出公司了。」
「你弟?哎喲我的媽呀,我可招惹不起他。」孫晉揚放下遙控器又去倒水,「我一看到他心里就發怵。那雙眼楮跟會吃人似的。所以我總說,太聰明的人就是不討人喜歡。」
「所以你覺得我比較笨?」
孫晉揚舉著杯子做投降狀︰「算我說錯話行了吧,你們兩兄弟一樣難搞。」
曾子牧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嘴角淡淡的笑意立馬又沒了。他直直地望著前方,啞著嗓子道︰「立庭家的人怎麼樣了?」
「唉,你也能想像那個畫面。立庭是獨子,突然間沒了他媽怎麼受得了,都哭昏過去好幾回了。他爸爸還在硬撐著,可我看也是一夜老了十歲。我剛剛去看望過他們,那樣子真讓人心里不好受。」
這是意料中的事情。曾子牧也沒什麼辦法,唯有希望時間能治愈一切。
于是他又問︰「韓寧呢?」
「韓寧?」孫晉揚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這事兒跟韓寧什麼關系,她也受傷了?」
「嗯,事發時她也在酒店,受了點皮外傷。」
孫晉揚一臉狐疑,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然後一拍腦門,自以為聰明地下了結論︰「哥,所以你這肩膀上的傷是為韓寧受的?那天晚上你們兩個一起去的星海酒店?哥,你這可不地道,你到底怎麼想的?幼微還是韓寧,你總得選一個吧,你總不能一腳踏兩船,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吧。」
曾子牧很想把剩下的水潑他臉上︰「韓寧懷著孕,你讓李默多關照一下。」
「懷孕!」孫晉揚臉色一變,「哥,你這也太過分了。你都讓人韓寧懷孕了,還去招惹幼微干嘛。你到底想怎麼樣?」
「韓寧肚子里懷著立庭的孩子,這是宋家現在唯一的血脈了。這件事情我交給你去辦。辦得好我會謝你,辦得不好,你別再回來見我。」
孫晉揚突然覺得自己昨晚一定沒睡醒,所以腦子不夠用,消化不了這麼多重量級的內容。
曾子牧看他一臉糾結的模樣,無奈搖頭解釋道︰「韓寧一直跟立庭在戀愛,不過宋家爸媽不太同意,所以他們沒有公開。這次因為韓寧懷孕的事情,立庭請假回來了幾天。」
「這,這事兒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啊。」
「別人的私事,你有必要知道嗎?」
「那你也好歹跟我通個氣嘛。害我一直誤會以為你跟韓寧有什麼。」
「你思想邪惡,我也沒辦法。」曾子牧把杯子遞還他到手里,忍不住又皺了皺眉,「人有時候大概真得信命。如果我不把韓寧懷孕的消息告訴立庭,也許他也不會回來。他不去星海,也就不會死。」
一提到這個話題,孫晉揚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他其實很清楚他表哥的為人,看起來冷漠又高傲,實際上心里有很柔軟的一面。只是他輕易不在人前表現出來,所以知道他這一特性的人不多。
他試著轉移話題︰「你肩膀上的傷怎麼來的?」
「你說得沒錯,我昨天也在星海。不過不是跟韓寧在一起。她是去見立庭的,爆炸發生的時候她沒上到七樓,總算保住了一命。我當時在五樓和人吃飯,下樓時前面一老太太差點讓屋頂上落下來的鋼筋砸著,我伸手擋了一下,就是這樣。」
曾子牧說得輕描淡寫,但听在孫晉揚耳朵里卻是心有余悸。他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911發生的時候他還在美國讀中學,當時就在雙子塔附近和人吃飯。他幾乎親眼見證了那場恐怖襲擊的全過程,也見到許多死里逃生滿身血污的受害者。甚至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不斷地從電視新聞里看到救援現場的慘狀。
他還有朋友在這場事故中喪生,所以這次星海酒店的爆炸簡直極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經,以至于听到表哥的描述後,就像身臨其境一樣,連臉色都變得慘白一片。
曾子牧見他這樣,伸手拍拍他的胸口︰「行了,別怕了,事情都過去了。」
孫晉揚腿有些發軟,趕緊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他原本就站在床頭,擋住了曾子牧絕大部分的視線。現在他一坐下來,他身後的畫面就全露了出來。
曾子牧一眼看到了正窩在沙發上睡大覺的嚴幼微,不由愣了一下︰「她怎麼在這兒?」
「哦,你說幼微啊。你早上在她家睡著了,她見你發燒就打電話給我,我們送你來的醫院。」
「那她怎麼還在這兒?」按理說把他交給孫晉揚就好了。
「不知道。我本來說自己送你來醫院,可她也跟來了。後來你被推出手術室她就跟過來了。一看到沙發就說犯困,然後就窩上面睡著了。哥,幼微是不是故意賴這兒不走啊?」
「應該不是。」曾子牧示意孫晉揚禁聲,病房里頓時陷入一片安靜之中,只剩嚴幼微起伏有致頗有節奏的打鼾聲。雖然不算太大,但也挺讓人無語的。
孫晉揚哭笑不得︰「看來她是真累了。你們早上是不是還干了別的事兒?」
曾子牧一記凌厲地眼神就掃到他臉上,嚇得孫晉揚趕緊縮脖子。
「昨天發生那麼大的事情,她肯定一晚上沒睡在趕新聞。這會兒困了很正常。」
孫晉揚于是起身走到沙發邊,湊近了听听,確定嚴幼微確實睡得很死,才又走回到病床邊。
「現在怎麼辦,由著她睡嗎?舅母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一會兒見你們這個樣子,該誤會了吧。」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孫晉揚話音剛落,病房門就被人推開了。曾母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直奔兒子的病床︰「子牧,你怎麼樣?」
「沒事兒,酒喝多了睡了一覺,已經好了。」
「酒喝多了?晉揚說你受傷了?」
曾子牧轉頭看看肩膀︰「擦破點皮,是他太緊張,根本不用送醫院的小傷。」
「真的?」
面對母親逼問的眼神,曾子牧一臉坦然︰「真的。你要不相信就找李默去要病例,上面應該有寫。」
听到這里曾母才放下心來,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
「酒店突發爆炸,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孫晉揚已經起身給舅母讓座位了︰「您先坐,坐下慢慢說。」
曾母轉頭看一眼孫晉揚,剛想謝他幾句,卻透過他的肩膀看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嚴幼微。
孫晉揚一看她的眼神心里暗道不妙,前婆婆撞見前兒媳婦,這根本就是要開戰的節奏嘛。他吱唔著開口︰「那什麼舅媽,你要不要先喝口水?來的路上累著了吧。」
曾母卻像沒听到他的話,伸手直接推開他,然後大步走到沙發邊。她把蓋在嚴幼微臉上的毯子拉下來一點,仔細看了兩秒後,不由叫道︰「幼微?」
嚴幼微本來睡得挺沉,曾子牧和孫晉揚的對話都沒吵醒她。但曾母一來動靜比較大,加上她這一聲喊得也響,她就迷迷糊糊揉著眼楮坐了起來。
因為還沒醒透,她一時沒看清面前的人是誰。當她眯著眼楮湊過去想要看個究竟時,卻感覺身體一沉,隨即就被人整個抱進了懷里。
「哎呀幼微,真的是你,快讓媽媽抱抱。這麼多年沒見,可想死媽媽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媚魅筱狐,sll和熱鬧雷三位妹子扔的地雷。昨天真是大豐收呢,讓我這篇文在霸王票的排行上一下子就進入萬名以內了,太開心啦,謝謝大家啊。
這一章說起來沒什麼對手戲,下章一定有,下下章也有。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