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晝夜交替,轉眼已過了近半個月。
洪山山脈,南域南區,佔據方圓近百里之廣,此地物產豐富,倒也聚集了不少人,可說是城鎮繁多,村落密布。
這一日,已近中午,天氣燥熱,空氣里滿是熱浪,連不懼炎熱的蟬也懶得叫了。通往深山的一條偏僻山路上,走著兩個人,一個老道一個孩童。那老道一身髒道袍,瘦高個,背著個黑木盒,那孩童七八歲左右,一身灰色小短衣,頭上帶個大斗笠,懷里抱個半米高的大葫蘆,顯得滑稽,正是醉道仙和蕭飛二人。
蕭飛伸手抹把汗,嚷道︰「好熱啊,這什麼鬼天氣。老無賴,還要多久啊?」醉道仙道︰「急什麼,就快到。」
蕭飛翻翻白眼,不滿道︰「你這句話听得我耳朵都生繭了,怎麼還沒到!早知道就該在鎮里歇息,到涼快時再走。」醉道仙不好意思笑笑,輕聲自語道;「剛才不是大意之下走錯路了嘛,要不早到了。」
蕭飛耳尖,听得明白,便急了,腳步一頓,嚷道︰「什麼?我說剛才怎麼感覺轉了一大圈,你也太不靠譜了!」醉道仙一拍蕭飛頭上的斗笠,笑罵道︰「有徒弟這樣說師傅的嗎?」蕭飛把斗笠扶正,嘟著嘴也不說話,賭氣般的加快了腳步。
醉道仙跟上,盯著蕭飛懷里的酒葫蘆,舌忝舌忝發干的嘴唇,說道︰「乖徒兒,算我錯了。」蕭飛哼一聲也不理他。醉道仙干咳一聲,又道︰「這天可真燥,趕了大半天路,喉嚨干的難受,乖徒兒,酒給為師喝口唄。」蕭飛白一眼醉道仙,道︰「不行。」
醉道仙也不惱,討好道︰「乖徒兒,好徒兒,就一口。」蕭飛沒好氣道︰「老無賴,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偷酒時,可是說好的一人一半。你的喝完了,剩下的可是我的。」
醉道仙一瞪眼,高聲道︰「什麼叫偷啊,我們可是付了錢的。」蕭飛樂了,道︰「那就奇怪了。也不知是誰嘴饞,要買別人五十年陳釀,講了半天,誰知被人給轟了出來。可如今,那酒卻莫名奇妙地在了我這里。」醉道仙臉一紅,道︰「我是怕好酒被那人給糟蹋了。」蕭飛更樂了,道︰「那他可要謝謝你了。」醉道仙也樂了,道︰「那他還要謝謝你,我們可是同伙。」
蕭飛看了看醉道仙,一臉委屈道︰「師傅吩咐徒兒的事,徒兒哪敢不從。」醉道仙氣結,道︰「你臭小子倒撇的干淨。不管這些了,給我喝一口。」
蕭飛沖老道做個鬼臉,腳下走得更急,道︰「我們說好的五五分,就是不給。」醉道仙急道︰「當時的協議有誤,要不是我鼻子夠靈,怎會有這等好酒與你品嘗,因此要七三分才對。」蕭飛見老道又耍無賴,干脆不答話,只是抱緊了葫蘆,飛也似的沿小路往前行。
醉道仙見游說不可行,沖蕭飛喊道︰「小無賴,走錯路了。」蕭飛聞言,腳下一停,扭過頭剛欲抱怨,迎面一道人影閃過,而後便覺懷里一空,葫蘆已不見了蹤影。「老無賴,你……你無賴!」蕭飛氣的直跺腳,追了一陣,卻哪能追的上。
蕭飛索性不追了,往路旁樹蔭下一坐,吼道︰「老無賴,我是不去了,你自己去吧!」話音剛落不久,醉道仙便來到了蕭飛近前。
「小無賴,都快到了,怎能不去呢?」醉道仙訕訕的看著蕭飛,「不就是一點酒嗎,有什麼大不了的。給你葫蘆。」蕭飛狠狠地瞪一眼醉道仙,接過葫蘆,搖了幾下,便直接把葫蘆扔了回去,氣惱道︰「我就知道。」說完把帽沿往下一壓,遮住了臉,不再吭聲。
醉道仙晃晃葫蘆,說道︰「不是還留了點兒嗎?小無賴,別這麼小氣,要向師傅我學習,做人須得大度,斤斤計較可要不得。」蕭飛心里無語至極,干脆側過了身。
醉道仙拿了葫蘆,干脆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他挨著蕭飛坐下,討好道︰「小無賴,眼看就到地方了,天也近中午了,你不餓啊?趕緊走吧。」見蕭飛仍不言語,醉道仙又道︰「小無賴,等到了碧波湖,我給你一壺泉花酒,絕世佳釀,可不比仙人醉差,怎麼樣?」
蕭飛心中一喜,卻是冷哼一聲,道︰「騙誰呢,哪里有什麼泉花酒?」醉道仙見蕭飛答話,暗道有門,忙道︰「放心好了,燕老頭那里,酒有的是。」
蕭飛拿起下斗笠,扇了幾下,說道︰「就算是有,你還不自己喝了,怎會給我?」醉道仙急道︰「怎能這麼說,為師可是最疼你了,哪會喝獨酒?」蕭飛看著醉道仙,一臉的鄙夷。醉道仙在蕭飛腦袋上一拍,笑罵道︰「臭小子,什麼表情。你再不走,我可要走了,到時候不但沒酒喝,連飯也沒得吃了。」
「一壺不夠,三壺!」
「就一壺。」
「兩壺!」
「成交。」
醉道仙和蕭飛一擊掌,猶如大小狐狸,相視一笑。
蕭飛起身,伸伸腿,哎呦一聲,可憐兮兮地道︰「腳又疼了,你背我!」醉道仙撇撇嘴,道︰「你腳早好了。」蕭飛攤攤手道︰「那我累了,走不動了。」
醉道仙心道這小子耍無賴倒是快出師了,無奈搖搖頭,把大葫蘆掛在了腰間,卸下墨盒夾在腋下。蕭飛歡呼雀躍,一縱身躍到老道背上,手拿著斗笠一揮,叫道︰「老無賴,走嘍。」醉道仙罵聲臭小子,背著蕭飛急速前行。
行了約莫一刻鐘,醉道仙停住了腳步,笑而輕語道︰「碧波湖,到了。」
蕭飛向前看去,一個並不是很大的湖泊映入眼簾。湖泊碧綠,似塊無暇的翠玉,雖不是很大,卻有種異于仙鏡湖的溫婉美。湖泊三面環山,有山泉注入,更有一個小瀑布垂下,叮叮咚咚作響,令得這里生機盎然,又甚是涼爽。湖面有群水鳥戲水,在湖面蕩起陣陣漣漪,忽的有水鳥鑽入湖中,片刻後便又躍起,細長的嘴里叼著條大魚,魚鱗在太陽下閃著刺眼的光芒。
「這里怎樣?」醉道仙笑問道。蕭飛點點頭道︰「還不錯,很舒心。」醉道仙哈哈一笑,深吸口氣,道︰「空氣涼爽清新,可是個難得的好去處,燕老頭倒會享清福。」
他又前行,沿著一條從碧波湖引出的河流南岸,走的悠閑。蕭飛見眼前的河流不寬,倒是很深,河水幾乎與兩岸而平,河道頗為曲折,河水微綠,自西向東流的很緩,河兩岸樹木林立,鳥鳴陣陣。
蕭飛問道︰「這河可是叫做碧波河?」醉道仙一怔,而後笑道︰「聰明的小鬼,看來我還真是教導有方啊!」蕭飛切得一聲,鄙視道︰「任誰都猜得到的。再說了,本大俠天生聰慧,好像和你關系不大吧。」
醉道仙笑罵道︰「小屁孩兒一個,還敢自稱什麼大俠?臭小子,我可是你師傅,尊師重道懂嗎?」
蕭飛嘴一撇道︰「有哪個師傅會帶徒弟去偷酒的?」
「……」
「又有哪個師傅會搶徒弟東西的?」
「……」
蕭飛見老道吃癟,心里樂得不行,不停地數落醉道仙的糗事。醉道仙反駁不了,干脆不再言語,引得蕭飛笑個不停。
又行了幾百米,醉道仙噓的一聲,腳步輕起輕落,悄無聲息。蕭飛禁聲,向前觀瞧,只見不遠處有座小木橋,南岸橋邊長棵高大的垂柳,有兩人合抱之粗,在地上投下了大片陰涼。樹蔭下鋪了張草席,其上坐了兩人正在垂釣。其中一人是個老頭,一身灰衣,其旁坐個孩童,跟自己倒是差不多大。
走的近了,只听那孩童道︰「魚兒啊魚兒,快點上鉤吧,整天憋在水里多悶啊,外面很好玩的,我不騙你的,騙人的是小狗兒。你們可千萬別讓爺爺釣到了,他可凶惡得很,釣到後馬上就把你們吃了,還是我最善良了,上岸後,給你們找個玩伴叫大肥,你們肯定能玩的很開心的。」
那老頭氣樂了,在那孩童腦門上敲了一下,笑罵道︰「臭小子,你嘴就不會消停會兒,念叨半天了,魚都被你吵跑了。」
那孩童揉揉腦門,晃晃手里的竹竿,繼續道︰「魚兒啊,看到了沒,我爺爺最凶了,他連親孫子都這麼虐待,更別說和他無親無故的你們了,你們可千萬別上他的鉤啊。」
蕭飛听得清楚,忍將不住,哈哈大笑。醉道仙也被逗樂了。
垂釣的二人聞聲扭頭,那灰衣老頭五十多歲,留著山羊胡,身子瘦小,卻很精神,只是此刻神色慌亂,他扔了竹竿,魚簍也顧不得了,一縱身,踏著木橋而去,一溜煙兒,進了對面密林,沒了影子,速度快的駭人。
那孩童長得很是清秀,拿著竹竿站起身來,詫異道︰「咦,醉爺爺,你又來偷酒了?」
醉道仙笑容瞬間凝固,老臉一黑,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蕭飛先是一怔,看看醉道仙僵硬的面龐,隨即大笑,差點從醉道仙背上掉了下來。
那孩童看到蕭飛,說道︰「誒,這次還帶了幫手啊。」
蕭飛聞言不笑了,小臉漲紅,也不知是笑的還是氣的。
醉道仙讓蕭飛從背上下來,勉強擠出笑容道︰「咳咳咳,羽兒啊,話可不能亂講,你醉爺爺可不是那樣的人。」那孩童撇撇嘴,臉上似是惋惜,道︰「那真可惜,自從上月你偷……哦,拿完酒溜了後,爺爺為了藏酒可是傷透了腦筋,只是……嘿嘿,如何能瞞過天下第一聰明的羽兒?本來還想告訴您老呢,不過現在看來……」那孩童看看醉道仙,一臉壞笑,又道︰「醉爺爺不大感興趣啊。」
醉道仙眼楮發亮,俯身貼在那孩童耳旁嘀咕著。也不知醉道仙說了什麼,那孩童賊賊發笑,還不住點頭。而後,似是達成了某種協議,二人擊了三掌,相視一笑,可兩人的笑容落在蕭飛眼里,卻顯得那麼……猥瑣。
「我們回去吧,飯應該快做好了,莫讓爹娘等急了。」那孩童收了釣竿,從湖里抄起漁網,里面裝了一條青色大魚,在空氣里翻騰著,很是不情願。那孩童安撫道︰「魚兒,別急啊,我知道你著急找大肥玩,可總要回去不是。」那魚卻翻騰的更厲害了。
孩童嘆口氣,把魚裝進了魚簍,又卷了草席。蕭飛上前言道︰「草席我來拿吧。」那孩童沖蕭飛一笑,把草席遞給了蕭飛,道︰「我叫凌羽,醉爺爺說你們以後就住在這兒了,咱們以後就是好兄弟了。」說著摟了蕭飛脖子向橋上走去,像是多年的好友。
蕭飛一愣,心道凌羽倒是自來熟,不過這種感覺讓他很舒服,因此也不矯情,笑道︰「我叫蕭飛。」
二人並行,勾肩搭背,好像多年未見好友般熟絡,醉道仙跟在後邊,看著前面兩個孩童,眼里滿是笑意。
「小飛啊,你還有兩個月才滿八歲啊,哈哈,真好,我已經八歲了,嘿嘿,以後哥哥罩著你!」
「……」
「你看,這麼大一條青條魚,大肥肯定高興地不行。」
「大肥又是誰啊?」
「我家的白肥貓唄,那家伙可喜歡跟魚兒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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