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蕭飛都听得很是認真,這些故事讓他入迷,直至燕老頭講完尚意猶未盡。但他沒有注意燕老頭說話時,時不時地佯裝喝酒實則暗里觀瞧醉道仙時發出的嘆息,也沒有注意到凌少鴻不時地搖頭,更沒注意到醉道仙臉色雖是如常,卻不住地喝酒,眼楮微紅,時而閃過一絲怒意。這些蕭飛都未曾留意,可他聯想醉道仙描述的仙鶴谷,卻也明白了一件事︰醉道仙和仙鶴谷之間有些故事。因此蕭飛來了八卦的興趣,于是道︰「原來這樣啊,可按老無賴所言卻非是如此啊。他說仙鶴谷之人無情寡義,其下門人盡是一群窮凶極惡的瘋婆娘。」為了引起話頭,他便不惜添油加醋一番。
燕老頭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蕭飛的「小算盤」,裝作無意的瞥了醉道仙一眼,心里嘆息一聲,面色卻是顯出迷惑,問道;「老無賴?老無賴又是何人?」蕭飛沖醉道仙努努嘴,臉上頗顯不好意思。
「哈哈哈,老……老……無賴,哎呦,可笑死我了,對,太對了,他就是個老無賴,這天下還真沒有比他更無賴的。哈哈哈,知師莫如徒啊!小飛,說得好,也算是替你燕爺爺出口惡氣。就憑你這一句老無賴,我便許你一件事。只要你燕爺爺辦得來,都應你。」燕老頭笑的很是開心,這倒不是裝的,且眼前的氣氛表面看似輕松,實則沉悶哀傷,他想讓這氣氛再次歡樂起來,因此便笑的更開心了。凌少鴻懂得,便也跟著笑起來了,于是院子里那笑聲便如雷鳴。
蕭飛自不知他們的想法,眼楮猛地一亮,成功地被燕老頭轉移了注意力,也忘了再去八卦醉道仙和仙鶴谷的往事了。他眨眨閃亮可愛的大眼,小臉微紅,試探地問道︰「真的?那個……燕爺爺你不會騙我吧!」
燕老頭一擺手,很是大度地道︰「怎會,你燕爺爺可是出了名的謙謙君子,說到做到,從不爽約。」看到蕭飛一臉激動、崇拜地看著自己,燕老頭不禁有些飄飄然,心里很是高興,讓一個後輩視自己為偶像,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啊!他端足了長輩架子,輕撫山羊胡,教誨道︰「小飛啊,你可要記得,人無信不立,說出的話,便如潑出的水,答應別人的,就要做到,可不能學你師傅那般無賴。」
「嗯,燕爺爺可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英明神武,為君子之典範,哪個不知!您教誨的是,小飛記得了。」蕭飛偷瞧了眼一臉暗爽、不住點頭的燕爺爺,便微低下了頭,很好的掩去了眼里的狡黠,他雙手交錯著,不時地搓搓,扭扭捏捏,很是害羞、很是不好意思地低聲道︰「那我要隨時都能喝到泉花釀。」
「嗯,沒問題,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嗯,啊~」燕老頭尚在回味蕭飛那句「英明神武,君子典範」,也沒在意蕭飛說了什麼。在他看來,一個小孩子的要求,無非就是吃些饞嘴,帶他玩些冒險刺激的游戲。因此隨口就應了,可等他反應過來,差點驚掉了下巴,正在輕撫胡須的手一抖,硬生生地扯掉了一攥兒胡須。
「我就知道,燕爺爺最好了。」蕭飛哪還會給燕老頭說話的機會,以「餓虎撲食」之勢撲上去,抱了他的胳膊,使勁晃啊,晃啊。
燕老頭僵硬著臉,看看沖著自己撒嬌的蕭飛,又看看笑的嘴巴快咧到耳根的醉道仙,眼一酸,他想哭。下意識的,他向凌少鴻望去,一臉的委屈,似被六月的冤雪活埋了身子,可卻看到凌少鴻很「巧合」的側了身,肩背卻是明顯地顫動,他抬頭望著天,像極了沉思的智者先賢,良久嘆道︰「這天……可真藍!」燕老頭聞言真的哭了——
白依依蓮步輕移,出了廚屋,手里端了盆米飯,又端了最後一道菜,不過看著倒不像是菜,而是藝術作品。盤里有用面捏成了各種形狀的動物,蒸得熟了,看著靈動,宛似活物。凌羽在後面跟著,懷里抱了一摞青花白瓷兒碗,手里拿了竹筷,他小臉漲紅,倒不是累的,而是笑的。剛剛院里那一幕,他蹲在廚屋門口,可是瞧的真切,笑的肚子都是有些疼了。看著已是老淚縱橫的爺爺,心里樂開了花,因為平時他調皮搗蛋,不愛練功,燕老頭可沒少打他**。
二人來到桌前,把菜擺上,分好了碗筷,白依依給各人盛了飯,也是落座。凌羽心里還在為剛才之事發笑,他愛講話,如此好的話題怎會放過,只是他剛要開口,卻發現氣氛不對。凌羽望了望,發現爺爺一臉平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醉爺爺和爹娘也是神色肅然,只是他們都看著蕭飛,心里不禁很是疑惑,又向蕭飛望去,卻見他一臉呆滯,死死的盯著那道新擺上的菜,眼里滿是驚訝,又滿是哀傷,眼圈已是紅了。這一切變得突然,凌羽撓撓頭,很是不解,不禁更加疑惑了。
「面團兒……面團兒,這是面團兒!」蕭飛顫聲道,聲音已是哽咽,小臉慘白,臉頰卻因激動生出紅暈,他戀戀不舍的移開了目光,淚眼望著白依依,訝然道︰「白嬸兒,你……你怎會……怎會做面團兒?這面團兒……我娘她……你……」說道最後已是語無倫次,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了。
白依依美眸也是微紅,身體微顫,卻是強忍著,看了看醉道仙三人,見他們微微點頭,皆是送出了鼓勵的眼神,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情,道︰「這面團兒看著熟悉吧?你阿娘是不是總是做給你吃啊?我做的可不好,比起你阿娘是差得遠了,說起來,這還是她教我的呢!」
蕭飛聞言已是泣不成聲,日子久了,他本把那份痛深藏,可如今看了白依依做的面團兒,不禁便想到了阿娘,想到自己頑皮貪玩不想吃飯時,她便做些面團兒,還哄自己說‘吃了鷹形面團兒,便能長了翅膀飛上天,吃了虎形面團兒,便會力大無窮,你爹爹可都打你不過嘍。’。這句話繚繞耳旁,阿娘說話時秀麗慈祥的面龐仿佛就在眼前,蕭飛心里很痛,哭的更加厲害了。白依依見了蕭飛痛苦模樣,她性子本就柔弱,那還忍得住,也是跟著哭了起來,事先想好的話再也說不出半句。
凌少鴻嘆口氣,心里傷悲,面色卻很平靜,把蕭飛摟在了懷里,替他擦干淚,輕聲道︰「小飛,不哭,不哭,都過去了。我跟你爹爹故交,乃是一頭磕在地上的生死兄弟,比親兄弟還要親上幾分。以後你便是我的孩子,這里就是你的家,任何人都傷你不得!」蕭飛聞言心里一暖,頭靠著凌少鴻的胸口,哭聲漸止了。
燕老頭見蕭飛漸止了哭聲,暗松口氣,道︰「不如這樣,小飛,你便拜了少鴻為義父如何?」說著向醉道仙打個眼色。醉道仙領會,道︰「不錯,這樣最好不過。小無賴,你可還記得我在葬魂林與你講過的話?這個世界可以拋棄你,但你自己不能。你擁有的,一定比你失去的多,現在你不僅有我這個糟老頭子,還有你燕爺爺他們,而將來,你還會有更多。過去的就過去吧,別太過于執著了,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什麼坎兒過不去呢?」蕭飛抬起了頭,紅腫的眼楮漸漸有了神采,可是大腦一片空白,也不知怎麼辦才好。
一旁凌羽詫異的看看幾人,憑著些只言片語,雖仍沒了解事情始末,倒也猜出幾分,再看向蕭飛的時候,眼里滿是同情,鼻子一酸,道︰「小飛啊,你就答應吧,我們不是說好是兄弟嗎?你不會是怕我欺負你吧?那要不這樣,雖然我比你年長了點,但你可以當哥哥啊,這樣就只有你欺負我的份了,如何?」
「噗嗤」,蕭飛被凌羽逗樂了。眾人也不禁莞爾,燕老頭暗喜,很是贊許的看了眼凌羽,第一次覺得這小子說話還是很靠譜的。
「小飛,拿個面團兒嘗下吧。」白依依憐惜的看著蕭飛,遞給他了個虎形面團兒,微笑道︰「吃吃看,看合不合胃口。」蕭飛拿了面團兒,微咬一口,里面有些花蜜,滿口盈香,味道雖略有不同,卻是那麼熟悉,令得蕭飛鼻子一酸,險些又落了淚,又見白依依慈祥的望著自己,眼里微紅,卻充滿期待,又有怕自己不愛吃的擔憂,他覺得眼前模糊,阿娘和白嬸兒的面孔逐漸重疊,不禁又流了淚。
白依依可是著了急,還道自己又說錯了話,一時不知所措,竟急的又哭了,忽听蕭飛卻道︰「白嬸兒,凌叔,我真可做你們義子嗎?」白依依先是一愣,隨即因歡喜而哭的更厲害了,連忙道︰「可以,當……當然可以。」凌少鴻笑笑,模模蕭飛腦袋,道︰「傻孩子,收你作義子,我們可是高興地緊。來,敬我杯酒吧,就算作認親之禮。」
燕老頭與醉道仙對視一眼,皆長舒口氣。燕老頭笑道︰「還有我。」醉道仙也是爭著道︰「我這杯酒也是少不了的。」燕老頭冷哼一聲,道︰「我們一家人親近親近,你個老無賴摻和什麼?」醉道仙眼一橫,不服氣道︰「我這個師傅可不是外人,再說了,小無賴還欠我一杯拜師酒呢,哼!」
蕭飛破涕為笑,听燕老頭說‘我們一家人’,心里很是感動,看著眼前這兩位老活寶斗嘴,心情舒暢了不少,他拿了酒,依次敬了各人,可唯獨漏了凌羽。
「誒,小飛,還有我呢,你還沒敬我這個哥哥呢!」凌羽見蕭飛繞過了自己,不禁大急,他從小到大,可還沒喝過酒呢。
「你不是說我是哥哥嗎?」
「有嗎?我怎會做這種吃虧的買賣,你定是听錯了」
「……」
眾人大笑,泉花小居里哀傷散了,充滿了歡樂。可心里的創傷呢?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又有其他親情的彌補,那心傷雖不至于完好如初,卻是能夠不那麼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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