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1月22日,一個我終生難忘的日子。就在這一天,我邁出了改變人生軌跡的一步——出逃!
一覺睡到八點半。我不緊不慢的穿好了衣服,來到洗漱間對著鏡子往臉上抹著剃須膏。使用剃刀,我是跟妻子老五學的。剛開始時,經常地會把自己的臉上刮出幾道口子,時間長了,我的刀法日益嫻熟,能把自己的臉刮得很干淨,一丁點胡子茬都模不到。看著鏡子里還算英俊的臉,我滿意的笑了笑。
樓下,妻子老五在給客人剪頭發。唐龍下了樓揚了揚手中的摩托車鑰匙,沖著妻子說︰「老五,我上班去了。」不等妻子應聲就推門出去了。
我跨上自己心愛的座駕——宗申150,打著火,習慣的用左手正了正摩托車左邊的後視鏡,然後捏住離合,右手扭動著油門,發動機發出了「轟轟」的聲響,一松離合,車子箭一樣的竄了出去。
春暉鎮,北方一個小鎮。交通十分的便利,有著四通八達的公路干線,還有鐵路。我騎著摩托車停在了一個福利彩票銷售點的門前,像往常一樣停好車,掏煙點火,狠狠得吸了一口,然後推門進了屋子。屋子里買彩票的人很多,不時地有人過來和我打招呼。我來到雙色球的走勢圖前,眯著眼楮盤算著什麼號碼有可能開出。這時候的我,內心里極度的苦澀︰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這一次還不能中上大獎把挪用單位的錢還上,我可就要攤事兒了。
我從2002年開始就迷戀上了買彩票。那時還沒有雙色球的玩法,只有36選7、21選5和6加1三種玩法。可能是剛開始玩的時候點兒特別的正,花個18元買個最小的復式彩票往往能中個百十塊錢。在這種高利潤的刺激下,漸漸地上癮了,每天都要在自制的走勢圖前揣摩哪個號碼能夠出現。慢慢的,錢不夠用了就生出了歪念頭,開始挪用公款了。隨著挪用公款數量的不斷增加,我買彩票的復式注數也不斷地加大,因為只有這樣,一旦中獎了才有可能把挪用的公款補上。為了掩蓋挪用公款的真相,我編制了虛假的財務報表來堵住這個日益膨脹的窟窿。我早就不看好這個落後的地方了,低收入高消費,有心出去闖闖,但是由于挪用的窟窿令我不敢提出辭職。2005年的9月份,林業局同意安排所有下屬單位的會計實行輪崗制,我被調離了。我心急如焚,我要是調離了那挪用公款的事情就會曝光,該怎麼辦呢?我在辦公室里守著一大堆賬本發愁。做假賬呢,自己不用還錢了,但是有一定的難度,強行做了會讓人一眼就看出來。那麼就等著人來抓我了,這可是板上釘釘的貪污了。如果說我主動向領導承認了此事,並且答應他短時間內把錢還上呢。況且單位馬上就要面臨著改制,當領導的也需要錢。至于我挪用的二十多萬他怎麼支配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可問題的關鍵是我上哪里去搞這二十多萬呢?思前想後,我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先把挪用的事兒和領導挑明了再說。主意一定,我就不做他想了。抬手看看手腕上的表,已經將近一點鐘了。于是我就騎上摩托車準備回家了。不料想,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見了一位近似瘋狂的白衣女子詳見第一章重見天日八、重見天日(四)。第二天,我和單位的領導坦白了挪用一事,領導表態,希望我盡快的歸還,並約定了歸還期限為十天。我爽快的答應了,並要求說如果我把錢還上了,請為我保密。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此事的內情。領導很痛快的答應了。誰曾想,過了三天,單位的黨支部書記來找我,說是就挪用還款一事要三個人重新的敲定一下。因為自己現在處于下風口,我沒有表現出憤怒的樣子,但是心中的那個氣就別提了。我氣惱領導說話不算話,從辦公室出來後,我就有了決定,決定不再四處湊錢還挪用的公款了,直接用新調任單位的內部銀行上劃過來一筆,把窟窿給堵上,再改動一下賬本就萬事大吉了。如此一來,他們一個子兒的現金也模不著。沖動之下的我喪失了理智,只想著要出口氣,卻忽略了我這樣做的後果。
當我把買好的彩票揣好準備上單位的時候,手機響了。
「喂,你好。哪位?」我很禮貌的問。
「小唐啊,你把你單位的內行支票帶來,順便說一聲,你昨天轉的支票作廢了。」我听出來了,電話是財務科的一個會計打來的。我急忙應聲回答,一連幾個「好好好」。掛上電話,我的肺要氣炸了︰媽的!他把事兒給我捅上去了!我在心里把我領導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我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況,如果不拿錢把窟窿給堵上,自己就得撈個牢獄之災。可我上哪里去搞這麼多錢來?幾個和我要好的朋友都不是很有錢的主兒。要不和家里人說,我怎麼和家里人說?說我欠了單位二十多萬,那家里人不都得瘋掉了。再說了我怎麼有臉說呢。我感到自己就要被人剝了個精光,*luo的讓眾人嘲笑。我還有何面目去面對妻兒老小!我的腦子就要炸掉了,權衡再三,我決定了——跑。其實當時就是腦子進了所謂的窄門了,要是冷靜下來想想,可能就不會這樣做了。該你面對的,你什麼時候都要去面對的,逃是逃不掉的,除非你死掉了!
我站在摩托車跟前,面向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給一個朋友打了個電話,那他幫我把車子騎到我家,然後就伸手攔住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路過家門口時,透過店門玻璃,妻子好像正在給客人剪頭呢。當妻子知道我挪用公款的事兒後該會是怎樣的一個表情啊?震驚、憤怒、委屈••••••我不敢想象。眼淚不受控制的流淌下來,悄無聲息的。
出租車很快的就駛出了春暉鎮。如果他們發現我出逃了會怎麼樣?會立即通緝我?會不會到我家里去抄家?會不會驚擾到妻子和孩子?我這麼做是不是對的?我有選擇嗎?**會因為這點小錢來抓我嗎?肯定會的!會全國通緝嗎?我不確定,但是省內通緝那是一定的了。馬上就入冬了,店里的卷簾門好像還沒修好。想到這,我拿出手機給陽打了個電話。
「陽,是我。」
「哦,唐龍啊。什麼事?」
「我要走了。」
「什麼?」電話里陽提高了嗓音「你說什麼呢,你要去哪里?」
我听見陽這麼問,眼淚又不爭氣的留下來了︰「你別問了,過倆天你就知道了。記著,我家里的卷簾門壞掉了,麻煩你去幫著修理一下。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里,希望你能多到我家里去走走、看看。」陽听見我在電話里哭得很厲害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兒,在那一個勁兒的干著急︰
「你先別哭。我讓你給弄懵了!到底怎麼回事兒?」
因為有司機在,我沒辦法說實話︰「你就別問了。你是知道我是干什麼的,還能有什麼事。」
「那也不至于走吧。你先回來,咱們一塊兒想想辦法。幾個人把錢湊一下不就得了。」陽大概也猜到了和經濟上有關,于是也壓低了聲音。
「禍是我一個人闖的,就讓我一個人受著吧。再說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在路上呢。」我有些決絕的說。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些看似很爺們的舉動是多麼的愚蠢!禍是我一個人闖的不假,但當時萬萬沒想到不是我一個人來受!且不說我給企業帶來的損失,就是家人這一塊兒,我的行為給她們帶來的精神上的、財物上損失是無法估量的。
陽見我去意已絕,知道無法再勸了,唯有默默地祈禱和祝福了。
我呆呆的坐在出租車的里,望著一閃即逝的道道風景,心中有著一種悲涼。想也沒想過我唐龍有一天會像一條喪家犬一樣四處躲藏。眼見著快要到達清包鎮了,我掏出手機撥通了我在冰海市的一個朋友的手機。我告訴他,過倆天我有可能會去他那里。朋友听了很高興,說是要好好地款待我。
到達清包市後,我下了出租車就去買了上冰海市的長途客車票。當我乘坐的長途客車經過省城哈爾濱的時候,我猛然意識到冰海市我去不了了。假設單位的人意識到我已經出逃了,一定會報案的。那時就有可能調閱我的通話記錄,我此時去冰海只會給朋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有可能還會連累朋友。想到這,我立即下了車,換乘了一輛開往大慶的長途客車。說真的,當時還為自己的這點小聰明洋洋自得呢。游戲開始了!不知道為了什麼,我有一種特別興奮的感覺。盡管扮演的是耗子的角色,但仍舊感到興奮,「我就賭他們(指警察)抓不到我」在心里我默默的告訴自己。
看了看時間,還有倆個小時的時間才會到大慶呢。于是,我就抱著膀子閉上眼楮,隨著車子左搖右擺的晃動著,不大一會兒,困勁兒就上來了。正當我迷迷糊糊的時候,就只听見「嗖」的一聲,不用看我就能感覺到這是一輛小轎車超車所發出的動靜,旋即,我本能的感到自己所乘坐的客車車身嚴重的右傾,慌忙睜開眼楮,雙手緊緊地抓住前面的座椅靠背。只見客車嚴重的傾斜著,約模著車身和高速公路邊上的護欄已經形成了45度角,車身和護欄摩擦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滿車廂里的人都發出了尖叫聲。刺耳的聲音、絕望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我死死地攥住前面的座椅,雙腿死死地釘在車內的地板上,一聲不吭。心想,完了,看來這車子要翻到下面的山溝里去了,看來是命該如此呀!就在我幾近絕望的時候,客車竟然奇跡般的正了過來,就只听見「 」的撞擊聲,隨即客車司機很快的踩住了剎車。整個車廂里的人都驚魂未定的隨著司機下了車。原來,小轎車違規超車,客車司機被小轎車晃得差點翻車。客車司機想到車里還有這麼多人的生命,于是就狠心的加大了油門,將擋在前面的小轎車撞擊到山溝里去了。我猜想,或許就是這撞擊的反作用力才使車身正了過來,否則我們乘坐的客車真的要是滾到山溝里的。在這一霎那,我真的很佩服司機的機智。
高速公路上的風很大,吹的我有些瑟瑟發抖。從護欄上探出身子看了看山溝里的小轎車,小轎車的車身還算完整,就是不知道車子里的人怎麼樣了,受沒受傷。回到客車上,听見司機師傅還在和乘客們聊著說已經報警了,用不了多大會兒,交警就該到了。雖說交警不是公安,但也沾了個「警」字,還是不惹為妙吧。于是我又改乘了其他去大慶的車。等到達大慶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鐘了。頭一次來,再加上是晚間,一下車就有點模不著東南西北了,于是找了一個靠近車站的食雜店打電話給我的同學。同學對我的突然造訪感到十分的驚喜︰「cao!你還真會選個日子。這兩天沒看新聞吧。行了,告訴我你具體的位置,我去接你。」
我听了有些模不著頭腦,怎麼了?略微的尋思了一下,沒結果︰「哎,我說。你什麼意思?敢情我來了你不歡迎呀!那好,我走還不成嗎?」我裝作生氣的樣子。
「哎呦喂,老同學你想哪兒去了。你沒看新聞,這兩天大慶正鬧地震呢。」
「是嗎?」真的是難以置信,我來了,地震了?我有這麼大的威力嗎。「那好吧。我問一下老板這兒的具體位置再告訴你。」說著我面向店老板問︰「老板,你這兒的具體位置是叫什麼地方?」還沒等老板回答我的問題呢,從外面進來倆個大個子,手里拿著一張相片來到我身後猛地一拍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