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法外還是在監獄里,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對**犯都有著深入骨髓的痛恨。在外面的人會對他嗤之以鼻,外加一口唾沫。在里面的人則會對他痛下殺手,尤其憎恨****自己親人的人。恨不能打死為快!之所以在好人和壞人上加上引號,實在是因為「好」和「壞」的概念過于模糊籠統,是具有一定的相對性而言的。每個人對「好與壞」的評判標準都是大相徑庭的。模糊記得易中天教授講過的一句話︰「中國的道德評價有個很壞的東西,就是一定要把人分成好人與壞人、善與惡??????」有時候,我常常想,自己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憑心而論,自己不認為自己是個壞人;可固有的道德觀念又有著不同的看法,你是好人為何還會被送進監獄里來?想不出答案只好自嘲地套用時下較為流行的說法,自己是一個好人中的壞人,壞人中的好人!很多的**犯在進看守所和監獄里時都羞于或者是恐懼說出自己是**犯。因為他們十分清楚,一旦讓別人知道自己是**犯會招致毒打,尤其是****自己親人的。一旦別人問起是因為什麼進來的?很多人都會討巧地說自己是因為故意傷害進來的,而且是「內傷害」!剛一開始,這招兒還挺管用,使得不少人躲過了皮肉之苦。漸漸地,人們明白了所謂「內傷害」的真正含義,後來者再有如此說法的依舊避免不了厄運的降臨。我不明白這些人對****行為的羞恥感是犯罪以前就有的還是進到看守所里給逼出來的,想來後者的成分要大些。
中隊調來一名叫張建的新干警,有不少老犯人都認識他。據說曾是六監區的一個中隊長,因為在建造生產廠區大樓時指使犯人將運送貨物的電梯及其附屬材料等運出去賣了而被貶職的。無奈之下,監獄只好把原本是安裝電梯的空間封死,改成了一間小型倉庫。我不確定被拉出去賣掉的兩台運貨電梯的價值,唯一可以認定的是這個干警的「本事」還是很大的,可以逃月兌法律的制裁。正如何教在會上對犯人們講的一樣︰「不要以為你們當中的有些人托上點關系,在監區里自由一些,吃的比別人好一些就有什麼了不起了!就以為自己本事大,行事兒了!什麼叫有本事?什麼叫行事兒?告訴你們——真正有本事的人就是做了犯法的事兒仍舊在法外吃香的、喝辣的,依舊摟著****睡大覺的人!」這句話在我听來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我猜想,很多的人都應該有所自省、反思。可我錯了!
王生,這個****自己九歲養女的犯人自從被喜班長一頓毒打之後就變得沉默寡言了。無論是在生活中,還是勞動生產中,都會遭到周圍犯人的言語譏諷。久而久之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了,不能夠正常的參加生產勞動了。我認為真正使他變得瘋瘋癲癲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的良心。在心里面,他已經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了羞恥,知道自己對的行為為人們所不齒。別人的冷嘲熱諷只不過是突破了他的心里承受能力。為了避免再受到刺激,從一中隊調來二中隊了。調來時我剛好交完班,正準備回屋就寢。听說了他的情況,我走上前問︰「王生!還記得我嗎?你剛來時,是我給你登的記。」
王生不住的點著頭,並伸出手拉起我的一只手,嘴里念叨著︰「我有罪,我有罪!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听了,連忙抽出自己的手安撫他︰「沒事了,你到這里來就沒事兒了!這里沒有人會對你怎麼樣的,你就好好的呆著吧。知道嗎?」我好言細語的對他說。可王生依舊不依不饒的想要拽住我的手要我打他。
林濤見了走了過來,伸手拽了王生一下,問︰「還記得我嗎?你忘了,咱倆在一中隊是最最好的哥們了!」王生點著頭,同樣的拉起林濤的手要林濤打他,嘴里依然念叨著︰我有罪!你打我吧!你打我吧!無奈之下,林濤伸出手,輕輕地在王生的臉上拍了兩下。王生這才滿意的走開了,嘴里仍舊念叨著︰我有罪,我有罪。
「‘鯰魚’,出來把王生的行李幫著鋪好。」林濤喊著。「鯰魚」迅速的從里屋跑出來。
「******的,今天又沒出工!媽的,眼瞅著就剩下最後一把刑了,不出工怎麼掙分減刑?」
「鯰魚」捧起地上的行李說︰「我他媽的出去干活他們也給不了我年累計。我年累計分掙不夠用雞毛減刑?還不如在監內休息呢。」
林濤笑著罵道︰「哎呦!你媽的。玩‘秋門’呢!明天我就給你攆出去,看你還怎麼放秋?」
「別的,別的呀!好歹我和你在一個監區呆了這麼長的時間了。這點情面還不給嗎?」「鯰魚」套著近乎說。
「少跟我來這套!你跟我說實話,你在監獄里呆的時間比我還長,你看王生現在的樣子是不是裝出來的?說對了呢,我就放過你。」
「不好說。人要是真的瘋瘋癲癲的了,他的眼神應該是無神的,呆滯的。王生的眼神看上去還不是這樣的,有的時候看上去還是挺有神的。是不是裝的,真不好說。備不住現在正處于半瘋狀態。」
「媽的!說了等于沒說。滾滾滾,趕快去鋪床。記住了,都別撩騷他!」
應該說,王生被調到二中隊遇見我們這些值班的,是他的幸運。我們沒有人對他進行毆打;調入二中隊,也是他最大的不幸,因為他遇見了剛剛調來的張建。
不知為什麼?每當張建當班的時候,他都會喝得東倒西歪的。幾乎每個班都會晃悠悠的進入監舍。收拾王生成了他當班的一個喜好。
一天晚上,犯人們已經就寢了多時,差不多在將近深夜十一點時分,張建晃悠悠的進來了,泉子跟在他身後各個房間查看著。溜了一圈之後,就叫泉子給他搬來一把椅子坐在走廊上,讓泉子又把王生從睡夢中喚醒。王生面對凶神惡煞般的張建緊張的渾身上下抖動著,嘴里依舊不停的說︰我有罪,我有罪!
「******的!你當然有罪了。沒有罪你能進來嗎?」張建沖著王生一個勁兒的勾手,意思讓他近前來。可能是這些日子王生被張建打怕了,心中十分清楚,走上去就會招致毒打,因而遲遲不肯上前,雙手不停地作揖,口中反反復復地說自己有罪。張建見他不肯上前,氣憤的站起來揪住王生胸前的衣服,右手掄圓了,就是幾個響亮的大嘴巴。打得王生「媽,媽」的叫喚。
「你不是瘋了嗎?老子專門會治這個病!」張建邊說便用拳頭、膝蓋猛烈的擊打王生。到最後,王生連喊疼的氣力都沒有了。張建喝多了酒,再加上劇烈的運動,身體也有些吃不住了,氣喘連連的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王生則躺在地上佝僂著,仿佛死了一般。
「去,去把拖布給我拿來。」喘息稍定的張建用手指著泉子命令道。無奈之下,泉子唯有從命。
拖布拿來了,橫放在走廊的地上。張建站起來走到王生跟前,用腳踢了踢他︰「怎麼了?死啦!你給老子起來!」
王生依舊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張建見人沒反應,咆哮起來︰「******的!老子在這里見得多了,你跟老子玩這一套!我讓你裝死!我讓你裝死!」張建邊罵邊用腳狠命的踢著王生的月復部。王生吃疼復有喊了起來。每個房間的犯人都被吵醒了。可大家敢怒不敢言,只有暗自嘟嚷著,表示強烈的不滿。
最終,王生被張建拎起來,強迫他跪在拖布桿上面,並用掃地的掃帚把狠勁兒的抽打。原本是讓泉子拿竹條子的,可泉子心有不忍,可又不能違命只好給張建拿來掃帚。泉子最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好言相勸,並保證會看著王生,一直會讓他跪到天亮,張建才肯罷手,搖晃著回辦公室睡覺去了。見張建回屋了,泉子用腳踫了一下王生,悄聲告訴他,讓他回屋睡覺去。
一年以後,王生徹徹底底的瘋了。又不知得了什麼病,被送往省監獄病監治療,生死未詳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