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現在耳朵有點听不清楚……你剛剛說什麼?」
里德爾揉了揉腦袋,有些頭疼的說道。
作為一個浩劫殘陽時代過來的人,少年深切的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的人腦子絕對有問題。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相當的力量,但是卻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而束手就擒。幾乎每一個人都不蠢,就算是那些貴族們也是一樣,但是他們寧可在聖光中變成飛灰,也不肯對抗那些所謂的底線和秩序。哪怕這麼做能夠讓自己的夢想實現也是一樣。
而且,更加詭異的是,他們遵守的這些底線,往往是不正確的。已經習慣了邪惡方面不擇手段的里德爾,面對現在這些有著底線的邪惡勢力,反而有著一種束手束腳的感覺。
打他們是正確的,但是總感覺那麼做了後會失去些什麼。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奮斗的目標,也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麼。但是讓人感到恐怖的是,他們就算是知道了結果也會依然去做。就比如說面對困境,里德爾那個時代的人往往會在確保自己生存的情況下殺死最多的敵人,而在這個年代往往卻正好相反。他們並不熱衷于對抗那些本應該對抗的東西,他們更加喜歡殺死和自己意見不同的人。
不論那個人身份是怎樣的,也不論他們曾經的交情如何,相比較外敵,他們更喜歡搞定自己內部的事情。甚至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因為這對于他們來說是必要的行為。
簡直是一群精神扭曲的瘋子。
「你沒听錯,我要告訴你怎麼殺了我。」
威廉的親弟弟,一個跟威廉十分相似但是面孔看起來更加淳樸的中年男人,此時此刻正坐在里德爾對面的沙發上,親自為里德爾講述他們兄弟兩人各自的優缺點。那對暗紅色的非人眼珠靜靜的凝視著手中的茶杯,讓那茶水在他超自然的目光中逐漸沸騰。
相比較他哥哥上來的震懾和展現資歷,他的弟弟看起來就很‘低調’了。因為他從來不做什麼虛假的事情,而是單純的用自己的力量取得了話語權。現在他們兩個人能夠這麼平靜的交談,多數是因為里德爾現在壓根打不過他。渾身上下就跟提線木偶一樣,連牽動神經都需要自己去關注,這種情況下里德爾連殺只雞都費勁,更何況戰斗了。
「我的哥哥威廉,並不是一個有勇氣的人。他更趨向于安全的戰斗,他的威名很多都不是他自己的榮耀。更多時候他會擺出運籌帷幄的姿態,來證明他的力量和正確性。」
「他並不聰明,但是他心狠。所以你一定要注意這點。在我們戰斗結束後,他一定會殺了你這個不確定的因素的。」作為那人的弟弟,杰克篤定的說道,「在他的計算中我們一定是兩敗俱傷,不可能阻擋他的。演習也不可能瞞得過他,所以我們還得真的打一場。」
「也就是說我們生死各安天命?然後到時候看誰活下來再把那個老混蛋砍了?」里德爾看著他冷笑一聲,要不是自己身受重傷的話,他早就動手親自干掉這個惡魔信徒了。
身為高級戰士的杰克墮落後,身上散發的臭味簡直快要凝成實質。在里德爾的眼中,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在煥發著邪惡的靈光。肋骨和肩胛骨上已經凝結成了蝙蝠羽翼,在空氣中明晃晃的扇動著。配合著他那張淳樸的農民面孔,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雖然這種小角色在自己那個年代簡直不值一提,但是這可是百族並起的時代。身為高級戰士的杰克在有了飛行和超自然能力後,在這小鎮級別的土地上很明顯已經是超規格的武力了。如果里德爾要是身軀沒有被那一記聖光送葬抽光了力氣的話,他還有信心跟他比劃兩下。不過如今的他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沒好氣的瞪著眼前的老男人。
「對于我的問題,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我不否認我確實是這麼想過,但實際上那實在是過于愚昧。小聖人。不是什麼人都像你一樣。能夠看穿過去與未來的迷霧,這可是了不得的天賦。我也只是見過先王有著這樣的能力而已。所以我們只能盡力彌補漏洞。」
粗糙的手掌捧著茶杯,杰克連眼皮都沒抬,淡淡的對著里德爾說道。
「但是我現在的目標是要殺死你,杰克先生。你稍微有點被害者的自覺可以麼?」
「所以我這不是正在教導你要怎麼殺死我麼?不從生活習慣和背景入手,你要怎麼樣才能殺死我?靠你現在這殘破的身軀麼?恕我直言,小聖人,你現在別說人了,就算是讓你殺一只豬你都殺不了吧?」老杰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氣的里德爾牙根直癢癢。
如果夜要是在這里,她肯定會把那張嘴給撕碎了的。
看著面前老神在在的惡魔信徒,少年心中不由得如此想到。但是很遺憾的是,小女僕的命運跟在威廉的時期是一樣的,滿臉委屈的被趕到了圖書館外面,只留下兩個人相互對話。
「我是來告訴你怎麼殺死我的。」當時杰克那表情真是要多誠懇有多誠懇。
但是實際上卻在這里胡說八道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從他們的性格分歧到相同點不同點,還有他們的生活故事,過去的小習慣和細節,以及一些其他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些碎碎的玩意已經扯皮了快一個時辰了,但是到現在還沒有完結的意向。每當里德爾想要組織一下語言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的時候,這個老家伙總是有辦法找到借口,諸如刺客必須有覺悟,要听被害者的想法,仔細思考更好的對策一類的。
這不禁讓里德爾對這個時代的人產生了更加濃厚的偏見。
真是一群精神病。浩劫殘陽的時代可沒有那麼多說道。確定了有人叛變後直接點起人馬砸門去。反正智慧生物的社會也已經爛成了那個樣子,再怎麼爛也爛不到哪里去,大家都習慣這麼做了。反叛的人有這樣的準備,殺人的人也同樣是這麼想的,從來沒有誰想過這些。
反倒是在這個百族並起的時代,里德爾卻感受到了約束的存在。
總共才幾天的時間而已,里德爾就覺得悶得喘不過起來。到處都是規矩,到處都是隱秘的原則,所以里德爾十分難得的開始懷念起來那個隨時隨地都可以剁掉惡魔的年代。
雖然這個年代是很好,大家都很和諧,但是這麻煩也太多了吧?
「我知道你能夠預言未來,里德爾。」杰克一臉淳樸的樣子,捧著茶杯淡淡的說道,「這能力在歷史上也不是很多見。很多人因此驕傲自大,以為他們掌握了命運。但是他們最後卻依然死掉了。他們的死去就是因為未來是可以蒙蔽與扭轉的。」
「啊,這點我相信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清楚……」
里德爾頗為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實在是受夠了這些人倚老賣老的表現了。
「你預言到了兩百年後的未來,但是正是這種天資才容易讓你過早的死去。我的哥哥可是最喜歡把這些天才扼殺的。雖然你的父親確實是很神秘,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可不會在乎那些。」老杰克用跟威廉十分相似的表情聳了聳肩。
「更何況他還有下手的理由。」
「……我姑且問一句什麼理由?」
「他想要復蘇女王陛下。」
杰克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已經有些厭倦的里德爾頓時精神抖擻起來。
「死者蘇生麼?還是說亡靈法師的還魂術?但是過去了這麼多年這些復活手段早就應該無效了吧?難道說你們想要听從一個不死者的指揮麼?」
「誰告訴你女王陛下已經死了,她只是陷入長久的睡眠中而已。」他搖了搖頭。
「所謂的革命軍實際上就是女王陛下的衛隊。因為近些年來在時間之座上的女王有了好轉,他們才蠢蠢欲動想要收復公國。不然的話有哪個國家會喜歡這個破爛的地方?」杰克自嘲的一笑,「我們這個公國只不過是作為兩邊帝國的戰略緩沖地區才存在的。赤炎騎士團雖然無比輝煌,但是那也是在身後的雲中城與公正之國的支援才能繼續前進。誰要是真認為八百騎士破百萬雄師,他們一定是瘋了。你要說八百位神還有點可能。」
不,八百位聖堂騎士也是可以的,我當年做過。
看著杰克那淳樸的農民式面孔,里德爾捂臉長嘆一聲,就當什麼都沒听到。
「而我那位親愛的哥哥自然是堅定無比的兩面派。當年女王為正統的時候他還年輕,還有著一些熱血。但是後來的時候為什麼他在大清洗的時候得以幸存?他可是隊長。除了他以外的隊長級多數都被清算,亦或者是‘被’隱居山林。我的兄弟有著怎樣的抉擇你應該理解。」
「你的意思是說他打算養賊為患,然後殺了我去向他的主子邀功?」
里德爾揉了揉額頭,好不容易才捋清楚了這里面的前後順序。
總而言之就是,威廉實際上是故意放任里德爾多活幾天,甚至還支持他在城鎮中的獵殺異教徒行動。這麼做都是為了展現出里德爾的威脅性。而他趁機夸大里德爾的威脅性。畢竟那一記聖光送葬實在是過于聲勢浩大,從天而降的巨劍基本上方圓百里內的人都能看到。而威廉要做的就是把一直看不順眼的弟弟送到他的面前,然後等兩人拼的兩敗俱傷後坐收漁翁之利,來讓兩個人的死亡討好如今的公國國王。
「好吧,好吧!」里德爾頗為頭疼的擺擺手,「你們國家的人都是瘋子麼?一個想要復活女王,一個想要統治地位,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你們非要去弄惡魔力量是想要干什麼?」
「因為惡魔的力量來的最快,而且除了你們這些聖光瘋子外,沒人會歧視惡魔。」
杰克從懷中掏出了一頂紳士帽戴在了頭上,站起身來,對著里德爾笑了笑。
「而且不是‘你們’國家,而是‘我們’國家。」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精神病?!」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杰克惡劣的笑了笑,在里德爾投擲的茶水中化成了一片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