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被歷來超自然研究者們稱呼為‘逢魔之時’。
這個時間通常意味著生命的轉化與死亡的新生,在這個充滿宗教意義的時間里,黃昏所帶來的色彩確實是有著一股超乎平常的魔性魅力。璀璨而漸入落幕的光芒毫不吝惜的灑在地面的每一個角落,為那些或大或小的道路上沾染上一股讓人不得不沉醉其中的迷人之色。
就連里德爾都被這美妙的景色所俘獲,目不轉楮的盯著這唯美的一步,暗暗的記在心底。
在浩劫殘陽的年代中,可沒有如此綺麗的美景。
而就算是在結界內的學院,也依然被那充滿魔力的黃昏光輝所籠罩。腐朽的色彩逐漸被夕陽潑灑下的淡金色所覆蓋,就像是整個學院都被某種龐大到難以言喻的魔法所籠罩一樣。
淡金色的樹林在清風之中搖曳,飄下無數枯黃。無人清掃的青石板路上堆起一層厚厚的落葉,仿佛沐浴在雨幕中一般,在無數淡金色的光輝下緩緩的前行,逐步向那個在夕陽中顯得無比恢弘的建築走了過去。連帶著讓他們腳下的道路都暈染出一片神聖的金黃色。
但是在這唯美的場面中,卻有幾點不和諧的音符。
「……」
那是幾個人。
在叢林的深處,矗立著幾個黑色的人影。
眯著眼楮細細的觀察,就會發現那些人影的年齡並不大。他們或坐或臥或是靠在樹干上,離著道路遠遠的,目不轉楮的看著行走在朽葉道路上的里德爾與夜。
說他們依然是是生物,是因為他們的身軀還在起伏,還在隨著自然界的變化而運動。但是要說他們還活著,就算是那些久經考驗的專業人士都說不準這些孩子們的狀態。那些年輕人色彩各異的瞳孔中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期盼的神色,有的只是無盡的麻木與冷漠。
叢林和這些少年身上黑灰色的制服融為了一體,如同稻草人身上的衣服一樣,遠遠望上去雖然像是人,但是細細觀察就會發現不協調的地方。動作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唯有瞳孔跟隨著里德爾兩人的腳步,保持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紀律。若是一個兩個人如此也就算了,但是叢林中影影綽綽數十人,全都保持著這種詭異的姿態,這就略顯異常了。
是出于對于現實的絕望,還是學校方面單方面的命令?
對于這個時代一無所知的里德爾困惑的搖了搖頭,拽了拽身後的小女僕,示意她跟緊了那個老頭子的腳步。強制讓她無視了那些在叢林中觀察著他們的怪異的年輕人。
但是就算是已經遠離了那片叢林,里德爾依然能夠感受到影影綽綽的注意力從那片森林中傳過來,遙遙的凝視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是被毛茸茸的蟲子趴在身上一樣讓人渾身發癢。扭頭看夜別扭的神色,多半也是有著如此讓人煩躁的感受。
「呵呵……真是一群有活力的學長啊,不是麼?」
似乎感受到了身後兩人的困惑,走在最前面如同妖怪一樣的老人頭顱幾乎橫轉了一百八十度,對著里德爾兩人笑呵呵的說道。眼窩中漆黑色的瞳孔如同漩渦。
「一听到有新生來了就趕緊連課都不上了,就為了跑出來看看新來的學弟學妹。不過這些孩子們還是太害羞了,居然連個話都不說,這樣的話讓你們多尷尬啊。真是的,以後我可得好好說說他們。」老人保持著這對頸椎壓迫極大的姿勢,一臉笑容的向兩人解釋道。
‘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完全不知道說話是怎麼回事了吧。’
回想著那些年輕學生們麻木不仁的表情,里德爾心中冷笑一聲。
這些年輕人認為他們已經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所以對于自己的生命產生了一種麻木的情感。對于一切都開始變得滿不在乎,不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他們就像是從流水線上取下來的機器一樣,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填充或者加工的地方。只是純粹的件和完整的工業產物。需要使用的時候按下按鈕,他們自然會按照程序行動。之所以呆在那個叢林中,純粹是因為上級的命令,讓他們來觀察自己這個還沒有被摧毀的新生代。然後靜靜的等待著這個年輕人深陷在自己的恐懼中,逐漸溺斃的場面。
這就像是古代馴養生物一樣,把不听話的小東西當眾拎出來殺掉,用來警示那些有異心的。人類和其他智慧生物說穿了也不過是生物的一種,面對生死之間的抉擇依然還是處于食物鏈上的環節。對于這些已經被恐懼磨平了性格的人來說,他們連渣滓都不如。
在床第上,這些人偶叫不出婉轉動听的呼喚。在戰場上,這些人偶不知道什麼是痛苦和恐懼,但是依然要消耗物資,還不如死靈生物和魔偶。完全就是廢物的代名詞。
但是當這些人偶掙月兌枷鎖時迸發出來的恐怖能量卻讓整個國土都隨之淪陷。這不僅讓里德爾感到有些好奇。他開始好奇那個創造出這些人偶的計劃人了。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是邪惡,而且他注定要毀了這所學院的話,他們之間說不定還能好好聊一聊。畢竟是一種強化自我的方法,不用白不用。而且從歷史來看,他們的效果也是非常喜人的。
「我相信前輩們應該是被學校生活嚇到了吧。」心怎麼想姑且不論,但是表面工作里德爾還是知道怎麼做的。無事了小女僕詭異的表情,少年笑眯眯的對著前面的老人說道。兩只眼楮眯成了一條線,配合那張年輕稚女敕的面孔,看起來非常的有親和力。
「听那個精靈大姐姐說過,這個學院最近進行了地獄式的教育改革,我一直想要變得更強,所以地獄式的生活我是非常期待的。當然,對于前輩來說可能不是那麼友好了。」
說完還輕蔑的一笑,做足了一個持材自傲的男孩應有的表現。換來了小女僕微妙的目光。
「哦,是麼?有決心是好事……這真是好事。」
老人的深陷的眼窩中微微閃過一絲亮光,隨後歸于沉寂。帶著一點讓人不舒服的笑容,這個老人背著手嘎吱嘎吱的從新扭過頭去。一雙布鞋踏在落葉上,留下如同火焰燒灼後的痕跡。里德爾甚至能夠嗅到那燒灼痕跡上刺鼻的硫磺味道。
「希望小同學你明天也能說出這句話……今天安排你的宿舍,明天可就要正式上課了。你是插班生,不可能有太多時間的。希望你能夠成為這個世界中強有力的一員。」
「我會的,我當然會,先生。」
凝視著老人干枯的背影,里德爾微笑著回應道。手腕下閃過一絲銀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