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瓦礫之上的何振龍渾身顫抖著，雙手控制不住地往身後的地板上撐了過去。m頸部大動脈傳來的緊迫感讓他感覺到全身血液流動不斷地加速，在那一片鋒利的瓷片下他感覺到鮮血不停地翻滾著，似乎是在尋找著合適的突破口，噴涌而出。
「怕了嗎？何振龍，原來你也是怕死鬼！」何振銘冷冷地笑著，手指壓著的斷瓦碎片早已經達到無法承受之重了。只要他稍微加一分力道，他就能親眼看著何振龍在他面前血濺當場。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感覺到可以手刃仇人的快感，可是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的手卻遲疑了。
「呵，老子就算是個怕死鬼也比你個窩囊廢，比你這個野種強得多了。」何振龍微微地往後面縮了縮，想要避開那一片鋒利的瓷片。常年在道上混日子的何振龍又怎麼會不知道何振銘手中隨意拿起來的武器不起眼，但卻是很實際的武器。事關自己生死，何振龍還是不敢隨意亂動的，生怕何振銘手掌一抖就把他給報廢了。
「是嗎？那你就試試看，看看到底強了多少。」何振銘邪魅地扯了扯嘴角，指間的瓷片加多了半分力道，在何振龍的脖子上輕輕一劃，新鮮的帶著溫度的血液從傷口處溢了出來，沿著瓷片往何振銘的掌心流淌了過去。
「不，不，不，別殺我，別殺我！何振銘，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不能就這麼殺了我的！」何振龍從來都沒有感覺到死神離他是這麼近的，一下子分寸大亂，扯著嗓子恐懼地嚷嚷了起來。
「我殺了你還需要理由嗎？何振龍，你就是一個混蛋，人人得以誅之的混賬東西。就憑你最近半個月以來對我的追殺，從我踏入國土的第一分鐘起，你就對我沒完沒了的追殺，就憑這一點，何振龍，你就應該死了很多次了。」何振銘鋼牙素咬，一邊狠狠地質問著，手上的力氣也在慢慢地加大。
「我沒有，我沒有，何振銘，你誤會了，我根本就沒有追殺你，真的，我對天發誓，不不不，我對燈火發誓，我真的沒有追殺你，真的……不信，你問問我的那些手下！」死到臨頭，何振龍矢口否認，發現有眾多手下當替死鬼的日子也是好到頭了。
「哼，我還需要問你的手下嗎？何振龍，你不需要對燈火發誓，就算以你死鬼老娘的名譽發誓，你都是個殺人犯！」彌漫開來的血腥味刺激著何振銘的口鼻，他的眼神一片冰冷，手中的瓷片再次發力，眼看就要刺入何振龍的大動脈當中。
就在這個時候，倒在沙發上喘著粗氣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的何一秋坐直起來，剛好看到何振銘手中的鮮血，立刻大叫著撲了過去。「振銘，住手！他是你大哥啊！」
「大哥？呵呵，他什麼時候當過我大哥了？我沒有這樣的大哥，我從來都沒有！」何振銘慘然一笑，手上的瓷片卻莫名其妙地抖了抖。他狂躁地回頭瞪了何一秋一眼，對于毫無招架之力的何振龍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生死。
「振銘，你不能殺他，就算他千錯萬錯，他還是你大哥。你殺了他，你是要坐牢的，你是要被槍斃的！」被何振銘這麼冰冷地瞪了一眼，縱橫了一輩子的何一秋心里竟然一凜，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對，對，對，我是你大哥，就算我再怎麼錯了，我還是你大哥。你不能殺我，你不能……」見到何一秋幫自己說話，何振龍像是撿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復活了。他支支吾吾地順著何一秋的話往下說，可是手掌卻死死地抓住了身後的一塊陶瓷殘片。
「閉嘴！何振龍，你知道你干過什麼，你也知道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哼，去死吧！」何振銘根本就不會給何振龍反抗的機會，他一把抓起何振龍的胸口，另一只手上握住的瓷片狠狠地朝何振龍的胸口刺了過去。
「不，哥，不要……不要殺他！他不值得，哥……」一陣淒厲的叫喊聲從樓梯口響了起來，何筱筱連滾帶爬地朝客廳這邊的何振銘掙扎了過來。原來，隨著那一聲陶瓷摔倒炸裂的聲音，樓梯口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擔心著何振銘的何筱筱率先沖了下樓。讓她沒想到的是，何振銘竟然是拿著武器準備殺人的那個。
「上去！筱筱，你給我上去！」听到叫喊聲，何振銘猛地回頭，看著淚眼婆娑的何筱筱，心里猛地一滯，對著何振龍胸口猛刺過去的大手掌不由得停止在半空中。他別過臉，不想去看何筱筱，更不打算受到她的影響，可是他怎麼樣都無法當著自己親妹妹那雙一塵不染的大眼楮下手殺人。
「哥，他不值得你這樣做！哥，你今天要是殺了他，以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哥，求你了，不要殺他，他不值得你動手！」何筱筱哭著喊著，沖到何振銘的身邊，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動手。
「筱筱，你不知道他是怎麼對待……我，我不會放過他的！」何振銘的喉結動了動，嗓子一下子嘶啞了。當著何振龍的面，他甚至不願意提起那個名字。他生怕驚動了那個走遠了的靈魂，他不願意再用俗人的聲音去玷污那個飄蕩而去的靈魂。
「哥，求你了！不要……」何筱筱睜大一雙淚眼，緊緊地握住何振銘的大手，絲毫不敢松開。
「振銘，殺了他，殺了那個瘋子！振銘，殺了那個王八蛋，殺，殺……」就在何振銘皺著眉頭，想要推開何筱筱的時候，何筱筱身後沖出一個人影，對著倒地不起的何振龍惡狠狠地咒罵了起來。
「媽？」听到裴如玉失控的聲音，何振銘怔了一下，月兌口而出地叫了一句。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只見裴如玉隨手抄起茶幾上的另一個花瓶，沖上前，對著地上的何振龍沒頭沒腦的就是一陣撲打。她一邊痛打著何振龍，還一邊嘴里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麼。
「這一下是替老爺子教訓你的，這一下是替振銘打你的，這一下是替筱筱還你的，這一下是替我，替我……」
裴如玉手中的花瓶砸在何振龍的身體上，很快就發出碎片落地的聲音。何振龍東躲西藏，卻沒有避開裴如玉瘋狂的擊打。
「你個神經病！你是不是搭錯線了，你竟然打我？」全身發軟的何振龍嘴里罵罵咧咧的，連罵人的聲音都很不帶勁。
‘ ’的一聲，裴如玉手中的花瓶猛地砸在何振龍的腦門上。陶瓷碎片濺了起來，帶著一灘血跡灑落下來，被擊中頭部的何振龍悶哼了一聲，整個腦袋往一邊歪了過去。看著沒了聲響的何振龍，裴如玉整個人呆住了。她看了看她自己手中的碎片渣子和血跡，突然尖叫了起來。
「媽，媽，你到底要干嗎呀？」被嚇壞了的何筱筱想要上前卻被沖進來的保安給攔了下來。
「我殺人了，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殺……」淒厲的哀嚎聲從何家大院響起，刺痛了深沉的夜色。裴如玉揮舞著雙手，在滿是瓦礫的地板上瘋了似的到處亂撞，像一只繞著玻璃窗四處撞動的無頭蒼蠅似的，失去了理智和自控能力。
「快，抓住她！」何一秋的聲音響起，跟往常一樣鏗鏘有力。
何振銘手里還握著鮮血淋灕的陶瓷碎片，被裴如玉的失控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傻了。等他反應過來，沖上前想要抓住裴如玉雙手的時候，卻听到何一秋對著沖進來的幾個保安人員和他的近身護衛下達了冰涼的命令。
「住手！誰都不許踫她！」何振銘醒過神來，快步上前攔在裴如玉的面前，對著麥小強等人怒吼了一聲。
「媽，媽，你怎麼了？媽，你不要嚇我呀！媽……」何筱筱被嚇傻了，轉身朝裴如玉撲了過去，想要抱住神智有些混亂的裴如玉卻被她揮舞著的雙手給打了回來。
「筱筱，走開！別過來！」意識到事情詭異的何振銘攔住了撲上前的何筱筱，找準機會對著裴如玉的後腦勺猛地一擊。看著裴如玉緩緩往地上傾斜下去，何振銘伸手抱住了他從跨入何家以來都不願意去親近的母親，一下子失去了言語能力。
「老爺子，您沒事吧？」
「何副省長，您需要上醫院檢查檢查嗎？」
「老爺子，您是想上樓休息休息嗎？」
沖進來的護衛和一群的保安人員圍著何一秋問長問短的，似乎沒有人怎麼關注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何振龍，還有被何振銘抱在懷里已經昏迷不醒的裴如玉。
「把他送去醫院，讓人清理這里，今晚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透露出去。」何一秋緩緩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滿是血污的客廳，開口做出了三個安排。
「老爺子，那夫人……嗯，是不是要送她，送夫人去醫院看看？嗯，我的意思是請示老爺子您該將她怎麼辦？需要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嗎？」麥小強指揮著兩個下屬用一塊木板將徹底昏死過去的何振龍抬了出去。他轉身走回客廳的時候剛好看到何振銘抱著裴如玉一步一步地往樓梯口走去，他不敢伸手攔住何振銘，只得跑到何一秋面前低聲地請示了一句。
「她不會有事的，她今天忘了吃藥了。」何一秋淡漠地看著抱著裴如玉上樓的何振銘，突然冒出一句讓麥小強有些意外的話來。
「爸，您怎麼樣了？您沒事吧！」何筱筱看了看抱著裴如玉上樓的何振銘，跑到何一秋面前四處察看了一下，發現他並沒有什麼傷勢這才破涕為笑。
「嗯，我沒事，你上樓去看看你媽吧！爸爸這里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何一秋寵溺地模了模何筱筱的腦袋，看了看她梨花帶雨的小臉蛋，回頭看著何振銘消失在樓道上的身影出了一會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