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上暝煙低 15行到水窮(下)

作者 ︰ 墨陵傾

唐琛引著唐緋衣與顧晚涼騎馬出了鳳起鎮,棄官道不走,繞上一旁的山路,反而去了南邊的望夫崖。

望夫崖高約千丈,下臨深谷,從此處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唐琛微笑,一個「大鵬展翅」飛身下馬。上下望夫崖只有一條山路,唐琛輕快地落在山路中央,將唐緋衣與顧晚涼堵在望夫崖上。

這是困局,莫非唐琛也要為難顧晚涼?唐緋衣心中一驚,忍不住問道︰「五哥這是何意?」

唐琛臉上掛著溫文的笑容,目光越過唐緋衣直視著顧晚涼,開門見山道︰「此地安靜,正適合與顧樓主敘舊。」他這一聲顧樓主,嘲諷之意溢于言表。

顧晚涼極目遠眺,山霧氣朦朧間隱約可見幾個騰躍飛奔的身影,何默來得正是時候。她眼波流轉,只在唐琛身上停留剎那,冷淡道︰「只怕唐五少要失望了。」

唐琛凝神細听,有五人正逐漸接近望夫崖,他臉上笑容不減,眼底寸寸幽冷,宛若一條吐信的毒蛇,直白道︰「長話短說,顧樓主的情形我一清二楚,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他在趕赴長安途中收到父親唐傲天的飛鴿傳書,觀瀾樓生變,顧晚涼已成眾矢之的,著他沿途仔細留意打探般若玉印的下落,若有可能,直接奪之。

若他真能奪下般若玉印,他們父子在唐門的地位將得到進一步的提升,而他,離第三代領軍人物的位置又跨進了一大步。

顧晚涼會意,手掌一翻,一枚晶瑩剔透的青玉印章陡然出現在她的手心上,流轉著溫潤的光澤,正是那代表著觀瀾樓樓主權位的般若玉印。

不過,般若玉印再美,也抵不過托著它的那只冰雪凝成的玉手。顧晚涼冷然道︰「般若玉印在此,就看唐五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唐琛瞳孔猛地緊縮,喉嚨微微一動,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因為看到般若玉印而沸騰起來。突然,他以腳跟支地,身體直直向後倒去,兩袖隨之一展,各種三十枚細如牛毛的銀針疾速射出。

顧晚涼低喝一聲︰「屏氣。」緊接著右手出手如電,扣住唐緋衣的左肩,拉著她翻身下馬,足尖在觸地的剎那一個輕點,兩人身影輕飄飄地後退,離那匹馬足有五丈遠。

「嘶……」那匹馬仰首淒厲地一聲長嘶,渾身肌肉顫動個不停,突然像發了狂一般沖著懸崖狂奔而去,一晃眼龐大的身軀就消失在懸崖邊。

唐緋衣呆呆地望著懸崖邊,要是顧晚涼不拉她這一把,她是不是就會跟著那匹馬一起摔落懸崖。心驀地有些發涼,她神色復雜地看向唐琛,很想質問他一句,他出手的時候究竟有沒有顧及她這個堂妹,但話卡在喉嚨中怎麼也問不出口。

他向後倒下去時,堪堪避開了從後飛旋而來的鐵尺,鐵尺在他上方打了個轉兒,又飛旋了回去,帶起凜凜的風聲。

原來何默趕到了望夫崖,唐琛似乎與顧晚涼達成了協議,心中一緊,不顧江湖道義地背後出手甩出鐵尺攻擊唐琛。他見唐琛快如閃電地射出牛毛針,立刻屏住呼吸,腳下快速挪步,閃身避開牛毛來,接著騰空一躍,穩穩地接住飛旋而回的鐵尺。

他帶來的四名弟子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上崖頂後與唐琛隨從纏斗在一起,以四對一佔足了上風,將那隨從當場格殺,偏偏視線被身前的何默阻擋,待反應過來牛毛針已射入他們要穴,瞬間斃命倒地。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望夫崖上的九個人只剩下了四個人,成三足鼎立之勢。

唐琛輕輕地笑了起來,「何堂主,俗話說先到先得,看來這次你要空手而歸了。」

何默一挑眉梢,冷笑道︰「我看未必。」

唐琛仍是笑著,只是眼底全無一絲笑意,「說的也是,我倆做不得主,這主意還得顧樓主來拿,未知顧樓主意下如何?」

顧晚涼微微一笑,語聲清冷︰「唐五少所求一,何堂主所求二,我想明眼人都知道如何選擇。」

何默垂下眼,握緊了手中的鐵尺,沉聲道︰「看來我別無選擇了。」話音未落,他腳下早動,踏步如飛,迫近顧晚涼,手中漆黑的鐵尺凝著沉沉寒光,霍然打出。

何默似已生了搏命之心,招式簡單但勢勁凶猛,顯然是用足了十分氣力,全然不顧背後空門大開。

唐琛怎肯浪費如此良機,袖口微動,自然得宛若只是被山風拂過。這次,唐琛打出的是鐵蒺藜,化成兩點寒星直奔何默背後。

顧晚涼帶著唐緋衣疾退,何默仍在緊緊逼近,鐵蒺藜還在半空中飛馳。

眼看鐵蒺藜即將打在何默的背上,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兩枚鐵蒺藜自何默的腋下繞過,匯合鐵尺,以兵分三路的風雷之勢壓下顧晚涼與唐緋衣。

身後便是懸崖深谷,顧晚涼退無可退。

不遠處,唐琛笑得意味深長,「我突然想到一個更好的主意,我與何堂主各得其一,豈非皆大歡喜?」

似乎是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顧晚涼的碧落余情劍與驚神指均未出手,她眼色陰沉,冷笑道︰「只怕你們都歡喜不起來。」她心中已有決斷,只是……冷眸輕掃了唐緋衣一眼,傳音入密,「不要慌張,我助你出去。」

唐緋衣驀地心頭一暖,抬眼看她,只見顧晚涼俏臉緊繃,薄唇緊抿,眼角眉梢隱現厲色,更帶著一絲決絕。她余光掃到身後便是懸崖絕壁,一個念頭驚雷般地在她心底炸響——莫非顧晚涼要跳崖?!

這等情境之下,她竟還要助她月兌困。一時間,唐緋衣只覺得體內有一把火燃起,沸騰了全身的血液,揚眉凜然道︰「我要與你同進退!」

唐琛這才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不對,暗叫了一聲「該死」,猛地一提真氣,腳下如飛,搶上前去。

顧晚涼探出左手將唐緋衣往懷中一攬,足尖一點,身體向後一傾,兩道身影頃刻間就翻落懸崖。

唐琛與何默俱是遲了一步趕到懸崖邊,大驚失色地往下張望,只見那兩道身影墜得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就連影兒都看不見了。

唐琛咬牙切齒,憤憤道︰「般若玉印差一點便要到手了,這顧晚涼當真可惡。」

何默也是為之一震,他慢慢地斂了心神,說道︰「望夫崖千丈之高,皆是絕壁,根本無法能下到底下的深谷去。事到如今,五公子,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唐琛看了一眼何默,沉思片刻,「你先回觀瀾樓,將顧晚涼跌落懸崖的消息帶回給孟浮生,至于以後,見機行事。」

何默朝他一拱手,沉聲應道︰「屬下遵命。」

顧晚涼主動跳下望夫崖,這一舉動並非一時沖動,自絕生機,相反的,她已然盤算好下墜的過程中以碧落余情劍插入絕壁來減緩向下的沖擊力,但是她算漏了一件事,她還帶著一個人一起跳下懸崖。

時間越久,兩人的下墜速度越快。顧晚涼右手間展出一泓秋水,清亮的劍尖不停地與峭壁摩擦,爆出激烈的火花,她灌注真氣于劍身,右手沖前一刺,小半截劍身深深地插入峭壁內,兩人身形隨之一個凝頓,凌空懸吊。

耳邊呼呼的風聲頓止,唐緋衣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頭輕輕一偏,目光無意識地飄過身下,覺得眼前又是一陣暈眩襲來。

顧晚涼的左手牢牢地抓住唐緋衣,這一下突然的凝頓,讓她尚未痊愈的左肩又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左手一軟,差點就抓不住唐緋衣。她情知這樣的情形她最多再堅持半刻鐘,若到時仍沒有尋到可落腳的地方,她只有兩種選擇,一是她松手任由唐緋衣摔下去,再是她隨唐緋衣一同掉落深谷。

她眸光朝下輕掃,驀然發現在她們身下約莫百丈的距離有一塊飛岩伸出峭壁少許,而飛岩之下又有一棵生得頗為壯實的樹斜著向上長出,以這棵樹的粗壯程度,應該可以承受住兩人重量的沖擊力。她心中一動,撤回灌注在劍身上的內勁,五指一個緊縮,死死地握緊劍柄往外一個拉動,沒入峭壁中的劍身又被拔出,兩個人沒了支撐點,齊齊往下快速掉落。

兩個人狠狠地摔在樹干上,確切說,是摔在中空的樹內。正當顧晚涼暗暗松了口氣,想將碧落余情劍插入樹上方的飛岩以做固定點,哪知,她們像是坐滑梯一般沿著中空的樹疾速下滑。

「啊……」唐緋衣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不知到底是害怕呢還是其中還帶著那麼一絲興奮,顧晚涼不湊巧地與她齊肩,那聲尖叫就在她耳畔回蕩,令她忍不住鎖緊了眉心。

兩人只覺得眼前一暗,似乎是從樹里滑入了什麼暗道里,她們的背部疾速地摩擦著暗道**的表面,手臂不停地撞到暗道兩側微微凸起的硬物,一時間,火燒般的痛楚彌漫周身。

「砰砰」連著兩聲悶響,兩人總算是滑到了暗道的盡頭,重重地從高處摔落在地,痛吟一聲,都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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