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馳今天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
上一周的出差完全是他臨時安排的。還能怎麼辦呢?酒,他喝了;人,也醉了。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契機,也許就想那樣吧,仗著酒醉把想做的全做了。如果真能再中個彩票什麼的,那就太完美不過了。男人和女人從來就不是平等的,他知道如果他真想要的話,完全可以向上次那樣強要了叢衡衡,可是他不敢,他怕再來一次的話他們之間本就如履薄冰的關系就真的萬劫不復了。所以,他只能等,等她真正放開了心結,等她重新接納自己。
衛馳抽了抽嘴角,苦笑了下,從褲兜里掏出了盒煙,彈出了一支,點燃。這tmd算怎麼回事?上自己合法的老婆還要思前顧後的。
本來預計一周才能完的談判空前的順利,周六下午就坐航班回來了。本想直接回家的,可,真是折磨人呀!30多個小時的單獨相處,低頭不見抬頭見。他知道她難以忍受,自己又何嘗不是?反正之前說的是一周後才回,索性不回家了。又不是真的沒人陪。
其實他真的不是個沒心沒肺的男人,更不是個薄情寡意的。行李箱里放著他買的土特產和一條價格不菲的真絲睡裙,那是準備回來時送給衡衡的禮物。這麼多年了,他每次出差都要買回一兩樣送給老婆,這次的尤為特別。
除了真絲睡裙,還有一個紫檀木盒裝的小工藝品。他想,她看見了一定會明白自己的心的。于是,一切不快就會煙消雲散,他們會重新回到曾經熱戀的時光。
衛馳本打算頭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就把禮物送給叢衡衡,卻意意外撞見了她在家里舉辦的小聚會。這算什麼?自己還以為她也如同自己一樣,望眼欲穿的等待對方的歸來,人家可到好,早已經自己快樂了自己,愉悅了他人。難道只有自己才是那個看不明白的傻子嗎?只有自己一個人還在一廂情願的努力著。無論是學識還是修養都不允許衛馳當時發作,他只能等,可等到的卻是叢衡衡的酩酊大醉。
衛馳終于憤怒了,他不想再做任何的努力了,就這樣下去吧。各人有各人的快樂,誰也干涉不得。
于是,他撥通了肖丹的電話……
衛馳從不認為叢衡衡知道肖丹的存在。肖丹是不錯的,從不會給男人過多的壓力,更不會像一般庸俗的女人那樣去吃飛醋。她要的很簡單,給與的卻異常豐厚。這就是衛馳喜歡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其實衛馳並不是經常聯系她,就是有也多集中在臥室。外出吃飯約會也算是屈指可數了,更從來沒有帶她出席過正式場合。
快下班的時候,手機意外的響了。來電居然是她……
衛馳遲疑了,過了好一陣子手機猶自叫囂個不停,大有誓不放棄的架勢,衛馳這才猶猶豫豫地按了通話鍵。
驚喜一個接連一個,如同沸水中吐出的泡泡,衛馳感覺自己像是坐上了過山車,先是瘋狂的墜到谷底,緊接著便被掀上了波峰。
「你今天晚上工作忙嗎?可以早些回家嗎?」不過是普通至極的兩句話卻將衛馳的心高高的揪了起來。「早些回家」為什麼?做什麼?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說過,任何事物都有其兩面性,積極性和消極性,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必然性和偶然性。可是,問題的關鍵是他從來就弄不明白叢衡衡心里想的是什麼,好還是壞,他無從分辨。
那一刻,衛馳沉默了。
直到叢衡衡波瀾不驚的說「你要是晚上沒有什麼事的話,早些回家,我等你吃飯。」衛馳的心這才重新墜回了胸腔。抬手抹了抹額頭上不知道何時沁出的冷汗,張大了嘴深吸了口氣,看來事情還是向著積極方向發展的。
內心暗自雀躍了好一會兒,衛馳才想起自己還沒有給叢衡衡答復,忙不迭的答道︰「好。我下了班就回家。」
從沒有這麼開心過,衛馳嘴里哼著小曲,後車座上放著他讓秘書幫他買的花束——紅玫瑰,四周點綴著滿天星,一共十一朵。
18︰10門鈴歡快的奏起了《四小天鵝》舞曲。叢衡衡一身維尼熊圖案居家服,腳上套著毛絨絨維尼熊卡通拖鞋,一路小跑的開了門,臉上還硬擠出蜜般甜的微笑。
「可回來了,飯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一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舉到了叢衡衡眼前,衛馳側了側臉,笑著說︰「送你的,喜歡嗎?」
叢衡衡一愣,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僵硬了,她有些疑惑的接過花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很香。只是,胃又開始異樣的蠕動。
「快進來吧,別忘了把屋門帶上。」叢衡衡不去看衛馳,兀自打開鞋櫃掏出衛馳的拖鞋放在地上,順手把花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你先換鞋,之後去洗手。我去廚房端湯。」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衛馳笑了笑,女人羞澀的樣子還真是最好看不過。
換好了拖鞋,衛馳拿了被叢衡衡放在架子上的玫瑰,找了只透明玻璃制花瓶,灌了清水,拆了花束包裝,一只一只頗為精細的插好,最後,在餐桌的正中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左右調整了半天才滿了意。
叢衡衡從廚房里出來的時候正看見衛馳雙臂端肩,一副檢驗藝術品的架勢歪著腦袋盯著餐桌上的玫瑰花。不由得笑了出聲,道︰「手還沒洗呢吧?我飯都做好了。」雙手端著湯盆急急的往餐桌方向走。
衛馳見狀忙伸手去接,手指正要踫要盆沿,卻被叢衡衡一個側身躲過了。衛馳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卻又不好說什麼,只假裝撓頭,收回了一只手,訥訥的小聲嘟囔︰「我這就去洗手還不成嘛。」
等他再回了客廳,餐桌上的飯菜已經擺好了。
叢衡衡的反常令衛馳既興奮又疑惑,但一想到這也許就是他們夫妻關系的轉折點,頓時心頭那剛剛冒了個小芽的疑惑便煙消雲散了。臉上換上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問︰「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怎麼做了這麼多菜?看著就香!」
叢衡衡笑著拉了他到身側,說︰「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不過是……很長時間我都沒給你好好做一頓飯了,一起吃吧。」說完她抬眉看了衛馳一眼,欲言又止。
衛馳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幾分,聲音也愈發的溫柔了︰「怎麼啦?」
叢衡衡明顯有些猶豫,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很久沒有做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看,」她頓了頓,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要擺月兌什麼不好的念頭,「你看,你現在喜歡什麼我都不知道了。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真的,真的做的不夠,我不是一個好妻子。」
叢衡衡抬了頭,注視著衛馳的眼楮。
衛馳的眼幽黑明亮,如同深不見底的潭水,其中似乎有什麼閃過,星星點點的,里面的內容復雜難懂。她有些恍惚,又有一絲的心虛。
衛馳沒有說話,只是緩慢的張開了雙臂,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緩緩的把叢衡衡緊緊擁在了懷中,下頜抵在她的肩頭。他那麼的緊的抱著她,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體中,再也不分開。
衛馳的舉動令叢衡衡不知所措,她僵硬的任他抱住自己,時間似乎在一瞬間停止,他的心跳在耳畔放大「砰,砰,砰……」平穩而熟悉的節奏。陌生感似乎隨著他的心跳而逐漸淡去,叢衡衡僵硬的雙臂慢慢的向上彎曲,再彎曲,直到牢牢的攀上了他的背脊……兩個人再沒有一絲的間隙,緊密貼合在一起的身軀匯合成了一個整體。
不知過了多久,叢衡衡和衛馳同時抬起了頭,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個男人了?他的頭發有些凌亂,眼角處不知何時添加了細碎的皺紋,他的臉很疲憊,不復當初的意氣風發,這是一張多麼陌生的臉呀!雖然近在眼前,卻又好像遠在天邊,就連說話的聲音也不復當年的清脆,如同遠山中傳來的回聲,那麼的不真實。
在這一刻,叢衡衡想︰就這麼算了吧!歲月不知何時讓他染上了風霜,他還是那個自己曾經傾心愛過的男人,不是嗎?就這麼算了吧!不再為過往的一切悲哀,不再執著于誰對誰錯。這一生,只有他了。也許年老的人有年老的人的智慧,執手相伴一生,關鍵的不過是個「伴」字,所求的也不過是兩個人最後的相互扶持。如果他真的能止步于此,那,忘記,不見得不是一種智慧的選擇。
想到這里,叢衡衡嘆了口氣,笑著說︰「你看,菜都涼了。」
衛馳的身子豁然一振,夢中驚醒般的蹦了起來,嘴上說了句︰「你先等等。」人卻已經快步奔向了臥室。
不多時衛馳滿面含笑的回來了,手里神秘兮兮的拿了個紫檀木雕花的小盒子,笑眯眯的遞到了叢衡衡手上,說︰「我看著好玩就買了,你看看喜歡不。」
叢衡衡好奇的接了過來,打開。深紅色天鵝絨內層的正中心上放著一個紫檀色的物件,野核桃皮雕刻成的小舟,約莫一寸長半寸寬的大小,舟上站了兩個米粒般大小的小人,其中一個似乎正為另一個撐傘,神態動作栩栩如生,依稀是白蛇傳中同舟避雨的情節。叢衡衡頓時覺得愛不釋手,忍不住伸手拿出來反復把玩,翻來覆去的欣賞了半天。
衛馳笑眯眯的看著她孩子氣般的舉動,溫柔的說︰「等下有的是時間,先吃飯吧,要不菜還得再熱一遍了。」
叢衡衡嘴里答應著,眼手卻依舊膠粘在野核桃小舟上,最後又戀戀不舍的翻過舟底輕輕撫模,豁然間,她發現舟底竟刻了四個極小的字——「風雨同舟」。
心頭一緊,仿佛什麼尖銳的東西刺穿了般的,撕心裂肺,欲哭無淚。
叢衡衡又不由自主地又輕撫了下「風雨同舟」四個字,脖子僵硬而緩慢的側轉,仿佛可以听見骨節 作響的聲音。水藍色餐布鋪就的餐桌上,正中央的透明水晶花瓶中十一只紅玫瑰嬌艷欲滴。紅,艷麗,如血。
一瞬間,叢衡衡什麼都明白了。她,第一次明白了心頭滴血的滋味。
好!衛馳,你好!你太好了!!!
馮小剛導的《讓子彈飛》里師爺的經典台詞說的好︰
殺人,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