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日冬下(gl) 第1章 兩小無猜

作者 ︰ 礿錦烯

夏沫進屋的時候,江羽銘仍在原來位置上,就如同她走的時候那樣,懶懶的,歪著。听見門聲,動都沒動一下,一直到夏沫走到她旁邊的位置上坐好,她也不過就是斜了一眼。

「下雨了。」她不關心,只有自己說。

「恩。」眼楮沒離開茶幾上的筆記本。

「晚上想吃些什麼?」看不懂她看的那些電影,夏沫尋找著遙控器。

「……」沒有回答。夏沫掃了一圈,看到遙控器的半個身子擠在江羽銘的**與沙發中間。伸手去拿,只見那人**一抬,夏沫去看她,那人的視線從未從電腦的方向調轉過。

心里有一股氣,于是把電視聲音放了很大。

那人依舊不理,從**底下模出一個耳機插在電腦上。

這人。夏沫堵著氣走向廚房,進去之前回頭看看江羽銘,那人依舊懶懶的歪在那里,眼楮都沒向自己的方向動一下。

飯菜上桌的時候,夏沫看見江羽銘打了一個哈欠,慢慢的摘下耳機,扣上了電腦,站了起來。

默默的舀了湯,江羽銘正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伸出一只玉手,眼神落在梅菜扣肉上。

「我明天要出差。」夏沫把湯放在她面前,看著那縴細的手接過湯收了回去。

「……」江羽銘一聲不吭的拿起筷子細嚼慢咽。

夏沫覺得自己有點自找沒趣,低頭扒飯。

「有點咸了。」低啞的嗓音敲擊著耳膜,沒來由就燥了。

夏沫氣的摔下筷子,雙手盤胸,杏目圓瞪。

「那就別吃。」

那人頭都沒轉,眼珠子轉了一下,斜了夏沫一眼,筷子還是落在菜上,又吃了一口。

夏沫覺得自己的好脾氣已經被這人磨沒了,端起盤子「啪」就放在了自己面前。

江羽銘皺皺眉頭,放下筷子,看都沒看那盤遠離了自己的梅菜扣肉,拿起勺子慢悠悠的喝湯。

「火候不夠。」像是故意要把夏沫氣死,江羽銘低聲評價。

屋子里立刻蔓延著不知名的味道。

夏沫冷著臉,也不願再看那人,只是靜靜的看著窗外的大雨,慢慢的,散不出去的怒氣變成了委屈。

眼淚 里啪啦的掉下來,滴進了自己的湯里。江羽銘就像沒看見一般,繼續慢吞吞的喝著湯,一句勸慰的話都沒有。

夏沫哭了一陣兒覺得自己這樣挺無趣的,這屋子里明明是兩個人,可是自己偏偏就像在演獨角戲。

想著這些目光就落在了那個彎著腰探著頭抻著脖子喝湯的人身上。白皙的脖子在日光燈下散發著光澤,使人忍不住嫉妒了。

「我買好了食材,湯也熬好了,一會兒放在冰箱里,你溫溫就能喝。要記得按時吃飯。」還是忍不住嗦著,順便把梅菜扣肉放在那人的視線里。

「」沒有任何回應。只見筷子又在自己眼前舞動起來,夏沫靜靜的站起來,抽了紙巾擦著干涸的淚痕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瞄著夏沫進了臥室,江羽銘放下筷子,抽出紙巾擦擦嘴,雙手托腮看著窗外的雨,看了一會兒,有點困了,起身去廚房倒了一杯牛女乃,溫了一下,向夏沫的門口走去。

貼近門板听了听,什麼聲音也听不見,江羽銘想起裝修房子的時候,夏沫說過這門是最新款的,隔音做的超級棒。

江羽銘撇撇嘴,暗想:這隔音也巨好了,估計就算里面,站在這里也听不見。

想著自己也覺得挺無聊,放下牛女乃,敲了敲房門。

夏沫出來的時候險些踢翻了那杯放在門口的牛女乃,趴在門邊看了一眼,客廳漆黑一片,江羽銘斜靠在沙發里,盯著電腦,依舊是頭不抬眼不見的模樣。

「我不喝牛女乃。」夏沫賭氣的端起牛女乃放在她的電腦邊,雙手環胸居高臨下。

那人眯著眼看了一眼牛女乃,又抬眼看了夏沫一眼,抽出枕在腦袋下的手,伸向夏沫。

夏沫把牛女乃遞過去,那人稍微抬了抬身體,舉著杯子認真的看著電影,半天,一仰頭,一口氣把牛女乃喝的精光。喝完還打了一個飽嗝,夏沫抽出紙巾遞給她,順手接過空杯子,回頭進了廚房,見餐桌已經被那人收拾的干淨,不禁露出笑容。

「笑什麼?」不屑的問句。夏沫看見江羽銘披著圓領毛衣,兩只袖子系在脖子上,頭上帶著鴨舌帽,棉柔寬松的褲子皺巴巴的。

「你要出去?」看了一眼手表,十點了。

「恩。」江羽銘走到門廳找了一雙木屐,穿好。

「現在是深秋。」言下之意,赤腳穿木屐是不是會冷。

「不是說下雨了麼。」那人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門。

門外落雨的聲音一閃而過,夏沫這才想起來那人連個雨具也沒帶,去哪里做什麼也沒說。忙跑到窗口去看,江羽銘的背影慢慢的變小,模糊起來。

「哎。」夏沫也不知道為什麼嘆氣。

第二天清晨,夏沫是被鬧鐘叫醒的,昨夜自己等了江羽銘半宿,困的哈欠連天才回房睡覺。

坐在床上省了半天困意,夏沫爬下床好好的收拾了自己,換了套裝拎著昨夜準備好的旅行箱打開了臥室的門。

習慣性的掃了一眼沙發,那人蜷成一團窩在沙發里,听見門聲,江羽銘動了動腳趾頭,慢悠悠的坐了起來。

眼楮就那麼落在夏沫身上,困倦的,呆滯的。

「什麼時候回來的?」瞟了一眼牆上的投影,還有一個小時自己搭的飛機就要起飛了。掃了一眼那個正站在沙發後伸懶腰的人,衣服已經換過了,倒不是家居服,黑色的t恤有些褪色,修身的牛仔褲挽到了腳踝。

伸完懶腰的江羽銘看見夏沫上下打量自己,挺了挺胸脯,徑直向門廳走去。

夏沫一愣,見她光潔的腳丫子伸進紅色的帆布鞋里,又抬手拿起一頂帽子隨意的一戴。

「我送你去機場。」回頭見夏沫還立在客廳,江羽銘不情不願的說。

夏沫心里說不出的酸,一點感動也沒有。回屋拿了一件米白色的開衫,替那人穿上。換了鞋,兩個人一言不發的進了電梯。

說是送自己,那人自己先鑽進了車規規矩矩的坐在了副駕駛,夏沫拎著皮箱費了不少氣力才把它扔進後備箱,拍著手上了駕駛位,那人連安全帶都扣好了,正眯著眼楮靠著窗戶睡著。

夏沫望了一會兒,陽光刺眼,收了目光。

到了機場,夏沫下車卸行李,那人歪在車邊舉著手機抽著煙,時不時的看過來,是夏沫氣喘吁吁的樣子,也不幫忙,只是看。

夏沫覺得上輩子自己肯定欠了江羽銘不少錢。行李剛落地,那人就收了手機,率先向大廳走過去。夏沫怕她丟了,拉著行李箱一路小跑,行李箱在身後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給我。」不耐煩的轉身,沒等夏沫有所反應,拉桿箱已經易主,並且快速走遠了。

夏沫嘆口氣,追了幾步,就放棄了。那人一米七的個頭,自己一米六二的短腿,怎麼追的上。想著,就看見那人站在人群中,隨性的月兌了開衫,胡亂的搭在肩膀上,一**坐在了行李箱上,也不望自己。

「哪一班?」夏沫剛走近,這人便問。

「已經開始安檢了。我走了。」推了她一下,那人沒動,夏沫站在她面前低下頭看著她漆黑的長發。

「幾天回?」像是要夏沫趕不上飛機,江羽銘慢吞吞的問。

「七八天吧。趕不上了。」夏沫又推了她一下,掛在肩上的開衫經不起她的推搡,落在地上。夏沫蹲下去撿。

再站起來的時候,那人已經站了起來,兩個人的氣息一下子近了,臉也因為這距離有點看不清,夏沫剛想退一步,那人就擁了過來。

「我會想你的。」平聲平調的也听不出情緒。

夏沫沒回抱她,只是看著周圍的人急匆匆的走過,有人看過來,有人依舊專注自己的事情。

夏沫想,很久沒有和這個人有過這麼親近的接觸了,是不是自己也應該擁抱一下她,這麼想著就抬起了手,誰知那人已經推開了自己,側著臉仰著下巴,看著不遠處。

夏沫又看了看她的側臉,散亂的頭發遮了耳朵,上揚的眼角顯得整個人冷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總是熬夜,下巴都尖了。

「走了。」來的路上想到的叮囑失去了告訴她的渴望。夏沫也不等那人回答拎著箱子就向安檢走去。其實,就算自己站在那里等,她又會說什麼呢,估計什麼也不會說,還會那樣懶懶的,漠不關心的瞟著不遠處。

江羽銘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是麼?

從第一面,到現在,十六年,整整的十六年,她是什麼樣,自己不知道麼?

奢求什麼?

也許,現在這種關系,都是自己的一種奢求。

飛機起飛的剎那,夏沫閉上了眼楮。夏沫是害怕坐飛機的,尤其飛機起飛的那段時間,夏沫總覺得自己像被塞進了塑料袋里,胸口悶的像壓了一塊石頭,奄奄一息似的。

每每到這一刻,夏沫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江羽銘,想起江羽銘的小時候,那個留著西瓜頭,叼著棒棒冰的孩子。孩子是不能用冷傲形容的,也許是孤單吧,江羽銘總是睜著她狹長的眼,默默的注視著一切,沒有表情。

第一次牽她的手,軟軟的手都因為棒棒冰的,涼涼的。那家伙小時候比自己矮一頭,牽她的時候,斜著眼楮歪著頭看自己。齊刷刷的劉海襯著白皙圓嘟嘟的臉蛋,看著那麼可愛,可惜性子真是不討喜。

帶她和朋友們玩了幾次,那家伙再出來就會直奔自己來,也不言語,就那麼站在自己身邊,牽著自己的手,靜靜的站著。

漸漸的因為那家伙,自己也不玩上躥下跳的游戲了,大多時間都是陪她站在朋友身邊,看人家玩。

那家伙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張口,好像是一年之後的事了。

有的時候夏沫想起來就覺得自己也挺神奇的,十一歲的自己牽著十歲的江羽銘,在公園站了一年,最後兩家家長成了朋友,她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認得。

認識一年之後,小夏沫呆不住了。也不能每天爭取的玩樂時間都浪費在站在太陽下看那家伙吃棒棒冰上。

推著她上了滑梯,那家伙也真是听話,叫她坐下,她便坐,叫她松手她便松。來回玩了幾次,夏沫開心了,咧著嘴才想起來看看跟在她身後的小家伙。這一看不要緊,小家伙低著頭,咬著嘴唇,眼淚正在眼眶了打著圈兒。

小夏沫忙拉著她站到空地上,檢查了一下她有沒有磕踫,小孩子會檢查什麼,無非就是掃了一眼,看沒什麼事,便問:「你哭什麼?」

那家伙咬著嘴唇就是不說。小夏沫可沒有什麼耐心,晃了晃她,問:「你哭什麼,你要是不說我就不和你玩了。」

那家伙抬起眼,大滴大滴的淚珠就掉了下來,即使眼眶里充滿了淚水,漆黑的瞳孔依舊冷冷的,揪著小夏沫。

小夏沫第一次明白了心疼,小手伸出去,牽住她,向不遠處的飲料攤走過去。

「我要一個棒棒冰。要凍的結實的。」掏出自己唯一一張五毛錢遞給和藹的老爺爺,小夏沫第二次明白了心疼。那是自己要買那只放在玻璃櫃里的卡通橡皮的錢呢。

接過棒棒冰,小夏沫回身遞給那個低著頭的家伙。

「給你吃,不哭了。」

那家伙頭也沒抬伸出手握在棒棒冰上,小夏沫沒撒手,有點舍不得。

兩個人僵持著,那家伙也不看自己,小手緊緊的攥著,旁邊的老爺爺見到小孩子這樣子,笑著哄著兩個人撒了手,把棒棒冰一掰兩半。

「一人一半,不吵架啊。」揉了揉兩個孩子的頭,看著小家伙撅著嘴瞅著自己的棒棒冰。

「給你。」那是江羽銘第一次對夏沫開口。

小夏沫正吸著棒棒冰,就看見那家伙胖嘟嘟的胳膊伸的直直的,棒棒冰化了的水,一滴一滴滴在了地上。

「恩?」小夏沫不明白,那家伙不是最愛吃棒棒冰麼?

「給你。」稚女敕的聲音有點尖細了。

小夏沫接過棒棒冰,那家伙回頭就跑了。小夏沫追了幾步,喊著:「你去哪?」

那個小身影越來越小,連停一下都沒有。

小夏沫以為小江羽銘是生氣了。吸了一會兒棒棒冰,無聊的踢著石子回了家。

吃晚飯的時候,江羽銘被江爸爸和江媽媽帶來了。

小江羽銘站在客廳中間,懷里抱著一個大袋子,也不坐,就那麼站著听大人講話。頭依舊低著。

「那我們先回去了。」也沒什麼大事,無非是閑聊,時間差不多了,江家人打算打道回府了。這個時候大人們才想起來站在那里一聲不吭的小江羽銘。

也看見了她懷里的大口袋。

「對了,銘銘說要給沫沫帶禮物,這都忘了。」江爸爸寵溺的拍了拍小江羽銘的頭。

小江羽銘像是得了命令的士兵,一步一步走到茶幾面前,把袋子放在茶幾上,也不說話,倒是抬起頭看著坐在單人沙發里的小夏沫。

「是什麼?」小夏沫蹦起來。打開袋子一看,各種顏色的棒棒冰,已經化了。袋子被沾濕了一大片,小夏沫看了一眼小江羽銘,伸手就掀開了她的小背心。

小江羽銘的肚皮紅彤彤的,兩家家長這才想起來看看,心疼的夠嗆,小夏沫伸出手蓋在小江羽銘的肚臍眼上,也不言語。

那天之後,小江羽銘請假了,是病了。小夏沫每天放學都去買一個棒棒冰跑到小江羽銘家,放進冰箱里,就跑到小江羽銘床邊坐在地毯上給她講故事。

小夏沫那個時候認識的字不多,夏家兩口子都是搞藝術的,忙的天天不見影子,小夏沫又淘氣,上課也不認真,很多該認識的字也不認識。

小夏沫的手指指著童話書上的字念著「你是小禾人麼?」小江羽銘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糾正:「小矮人。」

「恩?」小夏沫抬起頭去看她。

小江羽銘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目視上方。

「你為什麼哭呢?」想起那天,小夏沫忍不住問。

「我沒哭。」小江羽銘賭氣的回答。

「你哭了。」

「我沒有。」

「你害怕?」

「不是。」

「那你哭不就是害怕?」

「……」小夏沫看見小江羽銘憋著嘴,眼角落了一顆大珍珠。

「……」又哭了。小夏沫也不知道說什麼,想了半天,爬上床躺在小江羽銘身邊。

「要不,你哭吧,我不告訴別人你哭了。」

「……」眼淚 里啪啦的掉下來。

「……」小夏沫看著小江羽銘哭的傷心,不知不覺也哭了。

兩個人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再醒的時候,小夏沫身上蓋著被子,旁邊就是小江羽銘,小江羽銘閉著眼楮,紅彤彤的臉蛋肉呼呼的,小夏沫轉了轉眼珠,偷偷的親了一口小江羽銘,恩,口感不錯。

迷迷糊糊的就醒了,夏沫看著自己身上多了一張毯子,又去看窗外,城市的燈光形成了一個說不出的形狀,像個圖騰緊緊的粘連在大地上。

想起小江羽銘,又想起現在的江羽銘,夏沫掏出手機翻出相冊,江羽銘的睡容安安靜靜的,夏沫覺導心里暖暖的,露出笑容。也不知道這個家伙在家里是不是還是懶洋洋的樣子,有沒有吃飯,有沒有開空調,有沒有,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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