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幾朵烏雲在余暉中被染成金黃。
客店村外不遠的一處空地上,一群人哀哀切切的圍著冉冉燃燒的紙牛馬,啜泣著,哀傷著,為離去的親人送別。悠揚的嗩吶聲淒淒婉婉,似乎述說著人們的悲傷。
燒的坍塌的紙牛馬旁,身著一身白衫的周啟陽手持哀悼詞,面色肅穆的高聲喝唱。聲音鏗鏘有力,卻又帶著一點悲傷,讓來送別的人心中產生點點哀傷。
一詞罷了,周啟陽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眾人,嘆了口氣,道,「逝者已矣,節哀順變。」風吹過,燃著的紙灰漫天飛舞,平添一股淒涼。
眾人圍著還在燃燒的牛馬遲遲不願離去,似乎這樣逝去的親人,能感受到自己的思念。
無奈之下,周啟陽也只有等待在這里,陪同著不願離去的眾人默默的等待。
他很小的時候,便被靈途村守墓人的周無用收養,並且繼承了他的衣缽,為死去的人送葬。
在這個年代,送葬也可以看成一份能養家糊口的職業,加上他天資聰穎,十七歲時便獨自一人主持著繁雜的送葬禮節。
如今,一晃三年過去了,他也見慣了生死離別。
雖然他繼承了周無用的衣缽,但是一些驅鬼畫符的東西,周無用卻從未和他說過。只是偶爾會給他一些鬼怪志異的書籍,讓他自行琢磨。或是給他一點朱砂,讓他自行領悟符篆的畫法。
用周無用的話來說,符篆與修行,只是一個外表的形式,真正的道術並不在乎其形如何。
但是周啟陽卻從來沒有印證自己修行的機會,因為他從沒有見過陰靈。
過了許久,人們漸漸從止住了哭聲,陸陸續續的向村子走去。只有周啟陽,默默的盯著那堆偶爾竄出暗紅色火苗的灰燼失神。
一旁,一個憨厚的方臉漢子,拍了拍周啟陽的肩膀,道,「啟陽,我們該回去了。」
周啟陽愣了一下,繼而笑了笑,「我們回去吧,牛二,你也和我走了這麼多場的喪事了,下一次你便自己來吧。」
牛二撓了撓頭,臉色憋得通紅,「我恐怕不行,我有些害怕。」
「怕什麼?怕做不好嗎?沒關系的,只要我們用心,別人便會看到,即使出現了過錯,想必他們也不會怪你的。」他鼓勵的說道,牛二從小到現在便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是卻不自信,或許和他的性格有關。牛二,天生便是那種內向的人,為人也憨厚耿直。
牛二家里兄弟四個,僅僅靠種田的收成根本不夠一家人的生活支出,在牛二的懇求下周啟陽答應他,讓他跟自己學習送葬的流程,也為他找一條賺錢的路。
「好吧,下次我試試,不過你要陪我一起去。」牛二撓了撓頭,憨厚的笑了起來。
他拍了拍牛二的肩膀,激勵的道,「放心吧。」
人們已經漸漸散去,這時一個老者走到周啟陽的身旁,點了點頭和藹的笑道,「辛苦你了,先生。趕快到家里吃飯吧,要不飯菜都涼了。」一般來說,送葬結束後,都會請先生吃上一頓飯,從而來表達謝意。
看著眼前白發蒼蒼,臉上滿是皺紋的老頭,周啟陽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盡管心里有些詫異,但還是笑了笑道,「恩,老人家我們現在就走。」
牛二驚愕的看著眼前自說自話的周啟陽,問道,「啟陽,你在和誰說話?」
他回過頭來,看著牛二不解的道,「和這個大爺呀。」說完還對著身後指了指。
牛二驚恐的看著他,顫抖的指著空無一人的地方道,「哪里有人!」
「不是在這里……嗎!」他回過身看向剛剛老者站著的地方,嘴里的話化為了驚恐。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偌大空曠的野外,只剩下他和牛二兩個人。
天地間,已是一片朦朧之色,只剩下還未燃盡的紙灰,閃爍著星的暗紅色的火光。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頓時覺得脊背發涼,拔起腳就向村里跑去。這時,他才想起來,為什麼會覺得眼熟,因為那不就是靈堂里死者照片上的人嗎。
兩人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去,朦朧的夜色,微風拂過雜草,哪里都像藏著一個人。讓兩人感到一陣陣的恐懼,只盼到村子的這段路在短一些也好。
兩人剛剛跑到村頭,便看見一個朦朧的光芒一顫一顫的向兩人的方向而來。
牛二看著那上下起伏的光芒,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驚恐的睜大了雙眼,「啟陽,那是不是引魂燈!」
周啟陽的心里咯 一下,向牛二指的方向看去,待看到那一顫一顫的燈光時,才長長的松了口氣,略顯無奈的道,「那不是引魂燈,好像是燈籠,我們過去看看。」說完不理驚恐的牛二,向前走去。
見周啟陽已經走了,牛二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戰戰兢兢的跟在了後面。
行至村內,周啟陽跑了上去,拍了拍打著燈籠的人。
那人愣了一下,止住了腳步,慢慢的回過頭來。
猙獰的五官,七竅流血,嘴里一條舌頭伸出一尺多長。
「啊!啊……!」周啟陽驚恐的叫了起來,因為眼前的人,就是自己送葬的那個老者!
牛二這時也發現了狀況,恐懼已經讓他不容多想,撒腿就跑。
被嚇得肝膽皆破的周啟陽顧不得許多,跟在牛二的身後,向村外跑去,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原本燈火通明的一家家早已變成了一座座陰墳。那打著燈籠的老者消失的地方,赫然便是今天早上剛剛添的一座新墳。
整片墳塋地雜草叢生,風吹過,發出颯颯的聲響,仿佛草叢里藏著鬼!
而他們兩人,現在赫然便在墳塋地的中央!
兩人跑了一陣後,牛二面色恐懼的看著他,驚恐的問道,「啟陽,我們怎麼還在墳地里!」
他早就發現了事情的不平常,因為無論他們兩人如何的奔跑,都無法擺月兌身在墳地中央的事實。就向墳墓隨著他們兩人的奔跑,而隨之運動一般。
鬼遮眼!
周啟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情,但是事情已經讓他不容多想,穩了一下心神後,高聲念著從道書上看來的咒語。
「我是天目,與天相逐。楮如雷電,光耀八極。徹見表里,無物不伏……」飽含著浩然正氣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似乎夜色也清晰了許多。
隨著聲音的出現,一條小路出現在兩人的眼前,周啟陽一把拉住牛二沿著小路跑了出去。
兩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墳塋地里跑了出來,牛二驚慌失措的道,「啟陽,我們是不是撞邪了?」
「沒有,我們沒有撞邪,剛剛我才想起來,今天是死者的頭七!老人上吊死後六天才被人發現,而今天正是第七天!」周啟陽臉色慘白的說道。
伸出顫抖的手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周啟陽驚恐的道,「頭七!回魂夜!」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急匆匆的辨別了一下方向,向自己的村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