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萬書高的吹噓,丁二苗很不滿意。若不是萬書高身上的陰寒之氣,證明他的確遇到過鬼,丁二苗幾乎都要懷疑這家伙是借著自己來跟舍友顯擺的。
「是是是,說正事。」萬書高挨了一腳,臉上張揚的表情才收斂了一點,正色對寢室里的三個室友說道︰「排骨、胖墩、眼鏡,我老大說了,他捉鬼的時候,不能有其他人在場,委屈弟兄們,去別的寢室擠擠吧。」
排骨、胖墩、眼鏡?丁二苗掃了一眼眼前的三個大學生,發現這些外號一點沒叫錯,簡潔明了,形象生動。
「真的假的?茅山弟子?捉鬼?」眼鏡跳下床來,湊到丁二苗的面前,兩只小眼隔著瓶底厚的鏡片打量著丁二苗,然後嬉皮笑臉地問道︰「喂,哥們,這世上真的有鬼嗎?能不能……抓一個出來我看看?」
「陰陽不同道。你好好的,要見鬼干什麼?」丁二苗懶得跟這些人糾纏,側身走了過去,舉目打量著這間寢室。
寢室面積不大,一目了然,就是幾張架子床和幾個櫃子而已。兩扇窗戶對開,一面窗戶朝南靠近走廊,北面的窗戶外,就是宿舍樓後牆。
看見室友們懷疑丁二苗的道術,萬書高怒不可遏,一把摘去了眼鏡男鼻梁上的近視眼鏡,指著他的鼻子說道︰「你別不信鬼神之說,我昨晚親眼所見,我老大抓住了鐘……」
「萬書高!」丁二苗瞪起眼楮,打斷了他的話。
有些事,不必大肆張揚。尤其是這些神神道道的玄學,說了,普通人也是不信。再說了,鐘梅的鬼魂,現在已經奔赴地府,準備轉世投胎,可謂死無對證。就算萬書高說破嘴皮,他的室友還是不會相信。
「切……」那個排骨男生也丟下手里的牌,下了床說道︰「小萬,我看你是越來越神經了。錢沒地方花,找個什麼捉鬼法師來孝敬?」
被萬書高叫做胖墩的家伙,也連連搖頭,眼神里不僅僅包含著對丁二苗的鄙夷,還流露出對萬書高的同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丁二苗強壓著心里的火氣,抬眼看著萬書高。早知道他還有這麼幾個奇葩室友,就不接這筆生意了。堂堂茅山弟子,竟然被人當成神棍,爺爺的!
萬書高知道形勢不對,眼珠一轉,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大鈔塞進了眼鏡男的手里,然後連推帶搡地把三個室友往門外趕︰「去去去,拿著錢去宵夜吧,去泡妞吧,去洗頭房吧。反正今晚不要再回這間寢室,就算死,也給我死在外面!」
錢能通神,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打發走這三個家伙。排骨等人得了一百塊,終于心滿意足地一笑,揮手而去。
眼看著排骨等人走遠,萬書高回過身來,討好地看著丁二苗︰「二苗哥,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丁二苗稍稍氣順,環顧著四周說道︰「這個鬼的確來過這間寢室,這里還殘留著他的怨氣。」
「那你的意思是,這個鬼不是和我在夢中相見,而是真真切切地來過這間寢室?」萬書高皺著眉頭說道︰「我一閉上眼,就看到那人站在我床前,可是一睜眼,他又不見了。到現在我都糊涂著,到底是不是做夢?」
丁二苗打了好大一個哈欠︰「亦真亦幻,似夢非夢。」
萬書高呆了一呆︰「太深奧了,我不懂。現在怎麼辦?」
「現在睡覺,等他找上門來。」
「守株待兔?」萬書高問。
「是守床待鬼。」丁二苗又說道︰「你和平常一樣睡覺就好,就算睡不著,也不要說話不要翻身,裝出睡覺的樣子。還有,等下那個鬼來了,我沒動作之前,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記住了,不管看到任何事,都不要說話!」
「明白,為你馬首是瞻!」萬書高抬起手舉到額頭,啪地敬了一個禮。
被這個鬼東西糾纏了一個月,萬書高飽受折磨。想到今晚之後,就能月兌離苦海,他的精神大為振奮。
為了表示討好,萬書高又打來涼水,把靠走廊窗戶的下鋪上的涼席擦了又擦,這才恭恭敬敬地請丁二苗就寢。這個位置通風,涼快。
丁二苗把黃布雨傘放在床邊,打了個哈欠躺了下來。自昨天早上出山以來,這三十多小時,幾乎就沒有睡覺,人困得不行,身子一挨床,不到一分鐘就進入了夢鄉。
「我勒個去,這麼快就入定了?」萬書高感嘆了一聲,心中無限崇拜︰「高人啊高人!」
時間已經到了晚十點,窗外月光明亮,一片靜謐。萬書高鬼頭鬼腦地看看四周,也睡到了丁二苗對面的下鋪上。
可是萬書高今天在如萍土菜館的閣樓里睡了好幾個小時,現在自然沒有睡意。此刻他心中又怕鬼,又渴望這個鬼早點出來,好親眼看著丁二苗將他繩之以法。心中七上八下,他更加無法安睡,所以就眯著眼楮豎著耳朵,捕捉著身邊的任何變化。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那個每晚必來的鬼東西,卻一直沒有出現。對面的丁二苗,鼾聲均勻,睡得正香。
難道是因為自己還沒睡著,所以鬼不敢來?萬書高有些為難,他不想睡去,想親自看著丁二苗捉鬼。畢竟,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驀然間,走廊的窗戶那里,傳來一陣細微的吱吱聲,像老鼠在啃噬什麼東西一樣。
來了?萬書高頭皮一麻,渾身四萬八千個毛孔一起往外冒冷汗。他不敢動作太大,輕輕地轉動著僵硬的脖子,斜著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丁二苗所睡床鋪邊的窗戶,竟然慢慢地打開了一條縫。然後,一根竹竿緩緩地探了進來!
驚懼之下,萬書高正要放聲大喊,卻突然記起了丁二苗的吩咐︰「……還有,等下那個鬼來了,我沒動作之前,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記住了,不管看到任何事,都不要說話!」
「不要說話,不要說話,靜觀其變!」萬書高死死地咬著枕頭一角,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心中還在為自己機靈慶幸,幸好反應夠快,否則失聲大叫,必然會壞了大事。
從窗戶伸進來的那根竹竿,顫巍巍地舉到了丁二苗床鋪的上方,再慢慢下放,竹桿頭上纏著的鐵絲彎鉤,竟然勾住了丁二苗帶過來的雨傘,然後悄悄地往窗外退去。
丁二苗似乎一無所知,鼾聲依舊。
要不要喊醒丁二苗?萬書高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