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兩更,這是第一更)
無處安放的靈魂,找回了自己的歸宿,龍宸銘跪在床前,痛不欲生。m
床上的胡嫣兒,本來已經現出了原型,這只毛茸茸的大狐狸,遍體鱗傷,血跡斑斑,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他為她輸送了好久的真氣,她才重又化為人形,這個令他珍而重之、不忍染-指的女人,剛剛經歷了永難彌合的重創。她原本雪白無瑕的身軀,遍布著可怕的青紫瘀痕,幾乎找不到什麼完好的皮膚,令他不忍再多看一眼。
龍宸銘顫抖著,用黑色披風將她裹在其中,抱起她,步履蹣跚地下了樓。
這風景如畫的人魚澗,已經變成了另一處毫無生氣的幽靈地宮,宸銘望了眼橫尸一片的宮殿大廳,腦海中又浮現出當年攻陷浮生國的一幕——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死不瞑目的頭顱,他們都在無聲地看著他,控訴著︰你就是凶手!
與潛龍域的其他地界不同,游龍谷是個能享受到陽光的好地方,此刻,暖洋洋的日光正穿過樹葉的縫隙,在松軟的泥地上映照出大大小小的光斑。
龍牧靈隱居的樸素小築,就在游龍谷底,小築旁邊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寒潭,寒潭里卻沒有其他游龍,龍牧靈就是此處的谷主。這里是龍牧靈的出生之地,在她與龍吟國國王龍延齡徹底鬧翻之後,她拋卻了繁華虛妄,獨自回到了這里清修。
此刻,龍宸銘就跪在小築門外,剛剛為胡嫣兒檢查過傷勢的龍牧靈,邁過門檻走了出來,她面色陰寒,上手就給了兒子兩記凶狠的耳光,龍宸銘的身體晃了晃,沒有倒下去。
「母妃,求您救救她!」宸銘磕頭哀求。
「救她做什麼?你把一個女孩子弄得這樣千瘡百孔,還有臉讓我來救?」龍牧靈氣得臉色發白,又在兒子的頭臉上猛摑了幾掌,「後山是塊風水寶地,你去把她埋了吧!被活埋了,也好過將來再被你這樣折磨!」
「母妃,您別說氣話,先去救她,救活了她,您打死我,我也不會動上一動!」
「我打死你?你出生的時候,我就應該一把掐死你!」龍牧靈怒發沖冠地說。
宸銘抬起頭來,布滿血絲的鳳眸滿是沉痛。他確實是個多余的人,父王厭惡他,兄長排擠他,新婚妻子刺殺他,嫣兒是難得真心愛他的人,如果她能被救活,恐怕也不要再看他一眼。就連當年拼命保下他的母妃,現在也恨不得殺他而後快了!
「母妃,不用您動手,我自裁就好,嫣兒就拜托您了……」話音未落,龍宸銘就揮舞手掌,意欲拍向自己的天靈蓋,這一掌十分凶猛,足以將天靈蓋震碎。
然而,他疾速下落的手,卻被龍牧靈死死抓住!她終是不忍,這畢竟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痛心疾首地責問,「銘兒,這女孩的處-子之身如此脆弱,你怎麼能下這樣的重手?」
「什麼?」龍宸銘震驚地望著母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的,她確實與四個夫婿拜過堂,但還未入洞-房,就橫遭政變,原來,在訂婚的漫長兩年里,她也一直天真爛漫、潔身自好。而今,洞悉了這樣的事實,只能令龍宸銘更恨不得將自己五馬分尸!
「銘兒,你老實告訴母妃,是你做的?還是嘲風那惡賊做的?」龍牧靈打心眼里,不願相信兒子居然是這樣一個殘害女子的混賬。
「是我做的……」宸銘寧可把這筆賬記在自己頭上,也不願意承認嫣兒被嘲風凌辱,更何況,就像人魚女王環環說的,他就是嘲風,嘲風就是他,有什麼分別?「母妃,我再也不會踫她、傷害她,只求您救她一命,她還中了毒、中了蠱……」
龍牧靈冷冷地望了兒子一會兒,轉身回屋,「砰」地一聲摔上了門。
宸銘在屋外跪了一天一夜,仍不見母親出來,心急如焚。清晨,龍牧靈終于帶著一臉倦容打開了門,發現兒子還在原地跪著,心中一陣揪痛。
「起來吧!你就是把膝蓋跪碎了,也不及她身上的疼。」龍牧靈發出一聲悲嘆。
「母妃,她怎麼樣……」宸銘甚至沒有勇氣發問。
「全身三十七處骨折、骨裂,挫傷和扭傷我也懶得數了,月復腔傷得很重,我已經盡力修復,不礙事了……」龍牧靈目光冰寒地望著兒子,「你是化身為龍和她做的嗎?」
宸銘艱難地呼出一口氣,她活下來了,可遭受了這樣的傷害,她還是原來的她嗎?
「你不必再為嘲風背黑鍋了,娘知道你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但這就是你把嘲風放出來的後果!」龍牧靈沉聲說道,「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娘也會被那嘲風殺死的!」
「母妃,我不是故意讓他出來的,那人魚女王會一種古老的召喚咒,我根本阻止不了……」宸銘終于說了實話,龍牧靈雖然和他相處很少,卻似乎很了解他。
「銘兒,娘知道你過得很苦,整日與那惡魔相伴……你必須強大起來,克制住嘲風的力量,也不能再被嘲風的花言巧語哄騙,再讓它為禍人間。」
「母妃,我都知道,我再也不會讓他出來,我發誓……」
「不必發誓,如果你的性命受到威脅,嘲風能保護你,娘不在乎傷及無辜。」龍牧靈嘆了口氣,做母親的,總想不顧一切地保護自己的孩子,這是天性。
「母妃,嫣兒的毒能解嗎?」宸銘關心那躺在屋里的人,可他已沒臉見她。
「能解,不過需要百日。她中的毒,名叫紅鶴草,中毒的人,極其痛苦,如果沒有解藥,最多可活十天。若不是你一直用真氣為她驅毒,她早就死了。」
宸銘終于松了口氣,「母妃,那忘憂蠱呢?」
「你判斷得不錯,確實是忘憂蠱。忘憂蠱只能由下蠱的人來解,娘無能為力。不過,娘倒是希望,自己會下這忘憂蠱,這樣,就可以讓她忘卻和嘲風的那一段記憶了。」
宸銘神色黯然,如果真是那樣,她就會把對他的愛也一並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