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到)
黑色兜帽男子一進幽蘭坊,就吸引了店鋪伙計關注的目光,胡嫣兒易容而成的公子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繼續打量,假裝埋頭翻檢綢緞。
連小栗都認得出他,嫣兒怎麼會認不出呢?
這男子摘下兜帽,仍舊用青色布料蒙著下半張臉,露出一雙淡漠的眼楮,他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玄妙的色澤。他的視線掃過了店鋪里的一干人等,未作停留。
沒有和伙計費半句唇舌,伙計就畢恭畢敬地將這男子讓進了後院。嫣兒有點騎虎難下,這世界怎麼如此之小?前日,她才剛與他在陣前過招,今日,就又在這幽蠱會的老巢狹路相逢,難不成,這醫仙傳人真的就是傳說中的「蠱主」?她身上的忘憂蠱,會不會是他下的?
想到這里,嫣兒遍體生寒。在幽靈地宮里,她曾經听錦狐宮侍衛隊長胡裔說起,自己在失憶之前,曾與未婚夫胡載源十分親密,她無條件地相信過他,可他卻狠狠利用了她的信任!
她想要一走了之,可強烈的好奇心卻不允許她拔腿就走。
嫣兒走到一名伙計近前,低聲問道︰「龍涎絲、鳳凰翎、錦狐毛織成的彩緞有貨嗎?」
伙計打量了一下這貌不驚人的年輕公子,客氣說道︰「公子後面請!」
穿過一條幽暗的長廊,景色豁然開朗。原來這幽蘭坊只是一座大宅的門面,眼前是一片幽靜的水池,池水清澈廣闊,岸邊藤蘿密布,水中有許多干枯的荷葉梗,令嫣兒不禁揣想,當炎熱的夏日到來,坐在四周的亭台樓榭里,欣賞這一池蓮荷,該有多愜意。
路過一座船舫造型的茶室,跨過兩座精美小巧的石橋,嫣兒被伙計引進了一處小院,嫣兒能感覺到,這只是大宅若干庭院中的一座。
「公子,這就是今日當值的‘蠱主’,你若有什麼想法,可以告訴他。」伙計站在月亮門外,不再向前,他看了看坐在石桌旁的男子,對嫣兒交代。
公子向伙計道謝,拿出三枚金錦幣,作為他帶路的酬勞。伙計腿腳麻利,旋即就消失在視野之中。嫣兒望著坐在那邊一動不動的胡載源,進退維谷。
「你需要什麼幫助?能提供什麼報酬?速速說來,我很忙的。」胡載源仍舊戴著兜帽,將瘦削的臉頰隱去大半,他的聲音十分溫雅,但卻透著不耐。
嫣兒跨過月亮門的門檻,就此站定,不敢再靠近他,生怕他認出她的氣息。
「我難道是怪物嗎?你是客人,我自然不會傷害你。」胡載源冷漠地說。
「蠱主大人!」胡嫣兒終于開了腔,「解忘憂蠱,代價幾何?」
原本心不在焉的胡載源,終于抬起了妖孽的桃花眼,從頭到腳望著眼前的陌生男子,說道︰「你要知道下蠱的人是誰,我們可以去幫你逼他解蠱。」
「如果不知道下蠱的人,又當如何?」嫣兒追問道。
「無藥可解。」胡載源眸光一閃,「中蠱的是你?還是別人?」
「是在下的一個朋友。」嫣兒隨口扯謊。
沒想到,胡載源居然疾風閃電般到了她的近前,搭上了她的脈息。嫣兒生怕敗露,不敢躲閃,就這樣被他執住了手腕。胡載源發出一聲輕哼︰「姑娘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姑娘的易容術實在高妙,是風華大陸的頂尖絕學,易容,卻改變不了體質脈息。」
診完了脈,胡載源仍舊沒有把嫣兒的手腕放開。他懷疑,眼前的人就是胡清荷,胡載源十分熟悉妻子的脈息,可是,這女子的脈息與昔日的清荷完全不同!他甚至也無法從這女子的體內探查出中過毒的痕跡,紅鶴草的毒,哪里是那麼容易就徹底清除的?
嫣兒連大氣都不敢出,如果她當場就被識破,該如何全身而退?嫣兒已經將胡載源歸入了敵人陣營,她深深相信,他肯定與她中的忘憂蠱有關,說不定那劇毒紅鶴草,也是他下的!
良久之後,胡載源放開了嫣兒的手,眼中有著難掩的失望,他幾步走回石桌旁邊,重又安然坐下,沉聲問道︰「姑娘可還有其他要求?」
「難道除了你們幽蠱會,還有其他人會下忘憂蠱?」嫣兒擰緊眉頭。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幽蠱會賣出的忘憂蠱,十年來也只有三份,而那三個人,據我所知,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姑娘朋友所中的蠱,與我們幽蠱會無關。」
胡載源如此言之鑿鑿,嫣兒卻無法相信他的話。她將前夜想好的說辭,搬了出來,用來試探胡載源︰「我想對一個人下控魂蠱,若是下了這種蠱,他是不是就會死心塌地愛上我?」
「靠蠱毒來控制人心,即使愛,也是虛假。姑娘不如用真心真意去打動你的心上人,這樣才能心心相印、相親相愛。中了控魂蠱的人,就只是一具傀儡,失了心智。」胡載源話鋒一轉,「不過,我們幽蠱會,是不會阻攔客人買蠱的。施展控魂蠱,可以,但要你的易容術作為交換。」
果然是超高的代價!怪不得在清遠提供的情報中記載,幽蠱會每年接單的生意十分稀少,大多數客人都不願付出這麼高昂的報酬!即使只做成很少的生意,幽蠱會聚斂的絕學也是無可估量的。這就是一個變相的殺手組織,殺手組織取人性命,需要的報酬一般是大量的金錢,幽蠱會卻亂人心智、令人痛苦,需要的報酬是這大陸上最核心的修煉資源。
「易容術,恕我不能交出。」嫣兒毫不猶豫地說。
「你還有什麼其他本事?」胡載源冷冷地看著她。
「我改變主意了。你說的對,要征服一個人,不必使用控魂蠱,我該對自己多些信心。」嫣兒已經決定就這樣離開,和胡載源的交談,令她覺得極其疲憊。
「姑娘的決定很明智。我也曾動過對一個人下控魂蠱的念頭……」胡載源此言一出,嫣兒就再也無法挪動腳步,那個他想下控魂蠱的人,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