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宸毫不示弱,冷笑一聲︰「我的好二弟,你給胡清荷的那幾位夫婿,都戴上了亮閃閃的綠帽子!最後,那蕩-婦-還不是回到林重身邊,雙-宿-雙-飛去了?!」
剎那間,一陣旋風席卷了龍吟宮正殿,等龍宸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死死地扼住了咽喉,雙腳離地,面容扭曲,他想要呼救,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住手!他畢竟是你的大哥!」龍延齡怒喝道,但他怕被誤傷,不敢上前拉扯。
「他把我當過弟弟嗎?」龍宸銘的眼中,陰雲密布,小時候受盡欺侮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他不由得收緊了手掌,隨時隨地,都可能將龍宸的脖子捏碎。
眼看大兒子性命不保,龍延齡慌不擇路,月兌口而出︰「銘兒,你想知道嘲風的秘密嗎?」見龍宸銘扭過頭來,滿眼錯愕地望著自己,龍延齡絕望地說,「你放了兒,我告訴你……」
龍宸銘驀地松開了手,龍宸像個沙包一樣癱在地上,昏死過去,脖子上留著一把紫黑的指印。龍延齡撲到大兒子身前,感覺到他氣息未絕,這全身顫抖的老人,連忙為龍宸輸送真氣。
龍宸銘冷冷地望著這一對父子,眼前卻是另一番情景,如果這奄奄一息的人不是大哥,而是他,父王會有怎樣的反應?父王會為他掉下一滴眼淚嗎?
確認龍宸不會死了,龍延齡才終于抬起頭來,他的形容,似乎蒼老了許多,「錫兒,你帶你二哥下去休息吧!你們長途行軍,都很累了……」
「父王,請您把話說清楚!」龍宸銘不依不饒。
「錫兒,你送你大哥回他的寢殿,傳太醫給他醫治。」龍延齡的雙手仍在哆嗦,宸錫猶豫了片刻,看看父親,再看看二哥,將龍宸背在背上,離開正殿。
龍吟宮的正殿本身就有強大的陣法加持,內里發生的一切,外界都無法知悉,此刻,殿里只剩下父子二人。龍延齡知道,他們終于到了攤牌的時刻。
龍宸銘冷冷地看著父親,龍延齡仰天長嘆,隨後開口說道︰「銘兒,我一直對你不夠親厚,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因為,我愧對你,沒有辦法面對你……」
此言一出,龍宸銘感覺全身上下都麻木了,父親的這句話,將他過去二十年的一切都顛覆了!宸銘的眼底涌上了溫熱的淚水,他已經看不清眼前的花甲老人。
龍延齡沒有坐回龍椅,而是坐在了冰涼的台階之上,頹然說道︰「千年之前,嘲風被蘅兮設伏殺死,他將靈魂一分為二,一半墮入輪回,另一半化為怨靈,仍舊為禍人間,盤古大仙施法,將這怨靈帶回了龍騰城,囚在一種秘制盛器之中。歷經千年,這靈魂越發虛弱,瀕臨魂飛魄散。」
「你出生的時候,便是個無心的怪胎,我厭棄你,認為你是不祥的怪物。你的母親執意啟用秘術救你,她竭盡全力,將自己二十五年的陽壽化為一顆護體靈珠,注入你的身體,如果她的法力更高,她肯定會將自己所有的壽命都留給你。也就是說,銘兒,你的壽命,只有二十五年,不會更久,而你的母親,可能也快要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
「那時,我做了這輩子最荒謬的一個決定,我強迫你的母親將嘲風的靈魂一起封印在你的身體里。我認為,有了嘲風的力量,哪怕你只有二十五年的生命,也足以幫助我一統風華大陸。你的母親當然不肯,我們激烈地爭論,我威脅她,如果她不這麼做,我不會讓你存活于這個世上。于是,她照做了,你活了下來,但她深深恨我,離開了我。」
「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一直躲著你,我沒有辦法像對待兒和錫兒那樣對你,因為我知道,你的身體里有怎樣駭人的力量,在你屠戮浮生國之後,我才知道,那力量究竟有多恐怖。我做過很多噩夢,我無數次地懺悔,可我對你做過的可怕的事情,再難挽回……」
「銘兒,如果上天能再給我一次選擇,我會銷毀嘲風的靈魂,絕不會這樣對你!」
龍宸銘像一座雕塑,一動不動。龍延齡剛才說過的許多事情,他都無法接受,他無法接受自己只有不到五年好活的殘酷現實,他無法接受自己的母親也已經時日無多,他終于知道,對他不理不睬的母親究竟有多愛他,他也終于明白,父親厭棄自己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父王,你應該知道嘲風的召喚咒吧?」宸銘痛苦地闔上了鳳眸。
「我永遠不會去用。」龍延齡蒼老的面容上,老淚縱橫。
宸銘蹲下來,把雙手按上老父瘦削的雙肩,龍延齡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兒子,雙唇抖索著,哽咽說道︰「銘兒,你能原諒你糊涂的父親嗎?」
宸銘一把將老邁的父親攬入懷中,二十年來,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第一次擁抱。宸銘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圓滿了,他原本以為,自己是沒有人疼、沒有人愛的可憐蟲,可現在他才知道,即使是一直對自己刻意疏遠、懷有戒備的父親,在心底深處,也是對他有一腔關愛的。
「父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的時間,已經不是很多,不該再糾結于過往的對錯……」宸銘注視著父親渾濁的眼眸,「等我休整一段時日,就去游龍谷,把母親接回來,我們一家三口,應該團聚在一起。」他帶著幾分神往,憧憬著那有期限的靜好日子。
「父親,兒臣的身體狀況,不是太好,鳳羽菲留下的傷勢,仍舊沉重。不過,我還是可以帶兵出征的,父王統一大陸的願望,我會努力幫您實現。」宸銘做出了承諾。
「不!銘兒,你要好好休養,你這個樣子,為父怎麼忍心讓你再上戰場?」龍延齡痛惜地說。
「父親,兒臣自有分寸,您不用擔心。」龍宸銘扶起龍延齡,讓他在王座上安然坐定,「父親,兒臣疲乏,這就去休息了,來日再來向您問安。」
「去吧,好生休息!」龍延齡慈愛地望著兒子。
走出正殿的時候,龍宸銘的腳步虛浮,震驚、痛悟和著幸福,原來是這種滋味。龍延齡望著遠去的兒子,唇邊漾起了一抹詭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