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悅悅……」陳悅感覺自己的身體很輕,像一片羽毛一樣,渾渾噩噩地在空氣中流轉,她想或許她的靈魂馬上就要飛走了吧。她一定是太想念媽媽了,所以才出現了幻听。
「悅悅——」
「悅悅——」
媽媽的聲音縈繞耳邊揮之不去,辨別不清。
陳悅想努力的睜開眼楮,卻怎麼也睜不開,她只能放任自流的讓身體自由飄蕩,突然覺得好像自己停在了哪里,什麼也看不見,就听見耳邊有小孩淒淒婉婉的哭泣聲,嘴里嘟嘟囔囔的說著︰「姐姐,我再也不跟你搶雪糕吃了,我把我的玻璃球都給你,變形金剛的畫片也給你玩,你一定不要死,我不想讓你死……」
陳悅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突然小孩身邊出現腳步聲,還有推車的聲音,小孩快速的跑開了,似乎是跑到了樓梯間一類的地方,因為陳悅明顯感到這里空氣不流通,還有小孩說話的回音,語氣卻是蠻橫的︰「哼,陳悅,我告訴你,你如果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等我長大了掙了錢,我帶著爸爸媽媽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把你忘得干干淨淨。我還會詛咒你……」
天哪!陳悅震驚!這不是小時候的弟弟的聲音嗎?一模一樣的語氣。他說她要死了?他說到了爸爸?他的聲音還是個小孩子?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陳悅猛然睜開雙眼,竟然真的看到了爸爸,那個在自己讀中學的時候就已經去世的爸爸,這是在做夢嗎?
「爸爸——」陳悅試探性的小聲叫了聲,卻再次被驚倒,自己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這明顯就是小孩子的聲音,事情有些突然,她實在反應不過來。
「悅悅,我的寶貝女兒,你可算醒了,嚇死爸爸了。」爸爸一把抱住陳悅,他的身體是熱的,那麼真實的存在,一點也不像是在做夢。陳悅不由自主的掉眼淚,又開心又感動。沒想到沒死成,竟然找回了爸爸。
在陳悅旁敲側擊的詢問下,她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果然是上演了小說中的情節,重生了,重生回了15年前,自己這個時候還只是個讀小學六年級的小屁孩。而這次進急診室,是因為自己和好朋友羅思思不知道什麼原因,雙雙掉進村子外的池塘里。幸虧羅思思的弟弟看到,這才大喊大叫的找來大人,把她們給救了上來。之後,救護車就把她們送到了鎮上醫院的急診科。
「陳斌呢?」陳悅擔心弟弟這臭小子不知道是不是還躲在樓梯間哭呢,就問媽媽,「怎麼不見他?」
「剛才還在這兒呢?景榮,你出去找找。」
爸爸陳景榮還沒走出急診室的門呢,就有個中年女人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一把推開陳悅的爸爸,小跑到病床跟前,揪住陳悅媽媽的頭發,破口大罵︰「這就是你們陳家人干的好事,大的狐/狸精到處發/騷,勾引男人,小的就坑搶拐騙,現在都學會使壞了,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看我今天不收拾你們。」
說著女人就給了陳悅媽媽吳靜萍一個大耳光,陳悅被那一個耳光著實嚇住,雖然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到有人打她媽媽,她怎麼可能無動于衷,站起就要打那個女人。可是,因為剛死里逃生的原因,她身體太虛弱了,剛站起來就一陣頭暈,再次跌到病床上。
「小賤/人,你還想打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中年胖婦推開陳悅媽媽,就要去打陳悅,抬起的手硬是被陳景榮給拽住了。
「你敢動我女兒一根頭發試試。」陳景榮胳膊用力一甩,直接把胖婦給扔了個**蹲。
胖婦一直以為陳景榮是妻管嚴的窩囊廢,沒想到今天竟然對她動手,知道自己被佔了上風,婦女就索性坐在地上不起來了,大聲哭喊起來︰「打人啊,這一家子欺負人啊,大家來評評理啊。把人推下水還不讓人評理,這是什麼世道啊,殺人犯都無法無天了啊。」婦女的哭號聲引來許多圍觀的人,她就更加叫得起勁了,「我們家思思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啊。」
「翠姐,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殺人犯不殺人犯,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女兒把思思推下水了?」吳靜萍對這個女人已經忍無可忍了,兩個孩子被拉到醫院後,她連自己女兒是死是活都不管,就嚷嚷著讓陳家賠錢,被醫生罵回去之後,這又跑過來。天下哪有這樣的媽?也難怪,本來就是個後媽。
「我沒看見,我兒子看見了,你說就他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還能撒謊不成。」王翠把自己兒子拽過來,問,「小凱,你告訴大家,是不是她女兒把你姐姐推下水的?」
小凱瞪了坐在病床上的陳悅一眼,氣鼓鼓的說︰「我就是看見了,她要我姐姐的手表,我姐姐不給她,她就搶了手表,把我姐姐給推下池塘了。」
坐在病床上的陳悅終于緩過神來,也想起了這件事的大概。
這個女人叫王翠,跟他們一個村,兩家的確是從她小的時候關系就不好。那個時候,他們村村口有一條直通縣城的馬路,因為過往車輛比較多,交通又便利,漸漸地就發展成一個小工貿區域。村里在馬路邊蓋了兩排門面房,優先租給村里的人,好讓有條件的村民們做點小買賣增加點收益。
陳悅媽媽還沒嫁給陳悅爸爸之前就是鄉里小有名氣的裁縫,在她外婆家的時候就開始幫人做衣服。嫁給陳悅爸爸之後,兩人一合計做衣服收益還不錯,就在村里的家中開了家裁縫鋪,幫別人定做衣服收手工費,同時,也賣自己做的衣服。
剛開始那幾年因為農村人錢都不多,買的衣服又相對比較貴,所以自己準備布料來陳悅家裁縫鋪定做衣服的人比較多。但是隨著生活條件越來越好,商場里賣的衣服種類又越來越多,裁縫鋪的生意慢慢就淡了下來。
陳媽媽和陳爸爸商量了一下,想著門面房那塊兒來來往往的人多一些,可以把裁縫鋪開到那里,說不定生意會好一點。平時他們再去市場批發些衣服,也可以搭配著賣。因為本錢不多,所以,他們也批發不了多少,只能先賣著試試。
他們向村長大叔表達了想租門面房的想法後,村長一拍大腿說,「剛好有一家餐館最近關門了,可以把那套房子租給他們家。」
王翠家本來就租了一套門面房,開了家棋牌室,生意倒是湊湊活活。而就在陳悅家得了那套門面房的時候,王翠的老公從市里打工回來,說覺得市里的游戲廳賺錢,也想租套門面在村里開家游戲廳,並且信誓旦旦的跟老婆說,咱們這兒塊方圓十幾里都沒有游戲廳,肯定賺。
這下王翠坐不住了,怎麼都要跟陳悅爸爸媽媽搶那套門面房,村長大叔本著先到先得,一家一套的原則,把門面房給了陳悅家,並且還教育王翠兩口子,說,「這開游戲廳不是要村里小孩子學壞嘛,□□說,青少年都是早上□□點鐘的太陽,他們可不能沉溺游戲啊。」
就這樣「為了早上□□點鐘的太陽們」,陳悅家「得罪了」王翠一家,王翠這個長舌婦到處嚼舌根,說陳悅媽媽吳靜萍狐/狸精勾引村長大叔,說得那叫個繪聲繪色啊。陳悅媽媽才懶得理他們,這種人,也就嘴上功夫而已,
可是,眼下竟然出了這檔子事兒,陳悅竟然和王翠家女兒羅思思一同掉到水里,並且,王翠家小兒子還一口咬定是陳悅把羅思思推下水的。吳靜萍心里明白,自己女兒是絕對不會干出這種事情的,就是借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啊。可是,現在女兒手腕上明明戴著羅思思的手表,不管她怎麼說,都不能讓旁人信服。
「我沒有推她。」陳悅站了起來,走到小凱跟前,說,「我沒有推你姐姐,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陳悅蹲著身子,和小凱平視,眼神中沒有一丁點的友善,「小凱,小孩子撒謊是要被‘血臉紅頭發’吃掉的。」陳悅記得小時候村里小孩最害怕的鬼就是「血臉紅頭發」,只要一提外面有「血臉紅頭發」,小孩子晚上都不敢出家門,乖乖地在屋里待著。
「‘血臉紅頭發’現在就在你旁邊呢。」
小凱畢竟只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子,臉色瞬間就變了,拉起陳悅的手,說︰「把我姐姐的手表還回來,那是我爸爸買給我們的。」
陳悅看到手上的白色電子表,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羅思思幾天前送給她的,並且說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說要和她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沒想到這個傻瓜竟然把她爸爸給她買的手表送給了自己,聯想羅思思的身世和她以後的境遇,陳悅心里說不出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