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山上古剎雲集,有一間小小的道觀名叫紫薇觀,供奉著萬星之宗主,三界之亞君的紫薇大帝。
這間小道觀平日香火不旺盛,虧的是在慈雲閣附近,所以零星兒會有些香客路過,進來瞧瞧。嚴格說起來,紫薇觀純粹是撿人家的漏兒。
這會兒,紫薇觀的客房中,有幾個黑衣大漢圍著一剛剛蘇醒的男子。
「世子,你可算是醒了,這次真是凶險。」
蘇醒男子模了模尚且還有些麻木的小臂,毒蛇咬過的傷口赫然還在︰「究竟是誰救了我?」
為首的黑衣人苦笑︰「咱們去尋世子的時候,人已經走了,只留下這個。」說著,掏出一支針尖鋒利的米粒兒珊瑚釵。
男子生在富貴鄉,一眼便看出這根米粒兒珊瑚釵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東西。這樣倒也好辦了,既然不尋常,找出源頭就容易。
「悄悄的去問,看是富春城中誰家打造了這根珠釵。」
「是!」
眾人退下,男子雙眼緊閉,回想著昏迷時最後的一絲記憶。他雖然身中蛇毒,但還保留了淺淺的意識。救他性命的是個女子,而且滿身華光,就像一束光照亮了自己。
那根米粒兒珊瑚釵也不像是年紀大的婦人所有。
男子家世顯赫,下定決心要找出這位救命恩人。
大太太與周夫人回城不久,周家便傳來一個不太妙的消息,原來,周縣令趁夫人不在家的時候又納了一房美妾。
這位妾室不但相貌標致,而且手段了得。一進門就央周縣令管家的大權交給她。
周縣令耳根子軟。禁不起枕頭風,加上家中母老虎不在,樂不得哄小妾開心,當即就叫管家娘子將庫房鑰匙叫給這位姨娘。
管家娘子一面不敢得罪周縣令,一面怕周夫人秋後算賬,于是連夜叫人來富春城送信。
周夫人一得這個消息,哪里坐得住。當即要回。
老太太舍不得周粟喬︰「好歹把喬丫頭留下來。」
周夫人故作難為︰「娘,粟喬可是從來沒離開過我身邊,況且,她年紀也大了,我正想著給她說一門恰當的婚事。這樣耽擱下來」
周夫人覷著老太太的神色,希望自己的老娘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答復。
果然,就見閔老太君板著臉︰「粟喬是我的親外孫女,你知道心疼女兒,難道我就不心疼?你只管回去。孩子的婚事有我做主。」
周夫人果然眉開眼笑,挨著閔老太君笑道︰「還是娘疼我,只是不知娘心里屬意誰?」
老太太想了想︰「進宮這個念頭,你趁早消了。粟喬膽子小,哪里是那些娘娘們的對手!不像咱們家的丫頭,胡打海摔慣了。不妨事。我這些日子暗暗想過,論親疏遠近,論人品才學。論知根知底,再沒有一個能勝過他。這倆人若站在一處,最般配!」
周夫人忙問是誰!
閔老太君笑道︰「你瞧你的大佷子如何?」
周夫人驚訝的大叫︰「閔雲澤?」
「可不就是雲澤!」
周夫人想也不想,立即拒絕︰「娘,你開什麼玩笑,我們家粟喬怎麼能配雲澤!他倆可是表兄妹!」
閔老太君不悅道︰「表兄妹怎麼了!這世上多少姻緣都是親上加親。況且,把粟喬嫁到別處,我還不放心呢!到時候兩家結緣,你既是姑姑,又是岳母。雲澤哪里做的不對,你想說就說,況且還有我在。保證不叫粟喬丫頭吃虧。」
周夫人見母親這個念頭根深蒂固,似乎不是一朝一夕的決定,只好按捺住性子,先敷衍幾句︰「這件事不急,好歹叫我回去先跟她爹商量商量。」
閔老太君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囑咐女兒,一定要勸了姑爺認下這門婚事。
當夜,周夫人宿在雨花台,悄悄將此事說給了周粟喬。
周粟喬小臉慘白,還沒等听完就連連搖頭︰「娘,我一百個不答應。我怎麼能嫁給大表哥!這豈不是荒唐!」
周夫人安撫道︰「你大表哥一表人才,也算是謙謙公子,若真是嫁給他,你的公公婆婆是不敢給你使臉色的。」
周粟喬憤怒的站起身︰「不行,我不能嫁給個一窮二白的傻小子。」
周夫人失笑︰「胡說八道,什麼一窮二白,將來這閔家的家業,還不是你大表哥說了算!」
周粟喬跺跺腳,不依不饒︰「娘,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什麼時候在過哪些金銀財寶?」
「是是是,在我閨女眼中,金銀財寶便如糞土,一文不值。」
「娘,大表哥不過就是個秀才,勉強這次秋闈中了舉人,可進京會試,殿試,這一輪輪篩選下來,什麼時候是個頭兒。我可不想和娘一樣,一輩子就在小縣城里做個縣令夫人,還沾沾自喜!」
周夫人笑罵著女兒︰「我要是有法子,我也不嫁你爹。你爹沒本事,萬事就要靠咱們娘倆兒。」
周粟喬晃著周夫人的胳膊撒嬌︰「娘,我不嫁表哥。嫁表哥還不如嫁給佟鶴軒。」
周夫人臉色一變,當即甩開女兒,冷著臉道︰「你今後再敢提這個人的名字,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周粟喬鮮少看見母親這樣暴怒,當即嚇得不敢做聲。
母女倆這樣對峙許久,還是周粟喬先服軟︰「娘,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提這樣的話來傷你的心。都是女兒不好,都是女兒任性,叫娘為我擔心了。」
周夫人看著掌上明珠嚶嚶的哭泣著,于心不忍︰「好了好了,娘也不是真要訓斥你,只是咱們和佟家已成死敵。佟鶴軒那小子,面善心狠。我想想他那雙眼楮就覺得後怕。若他知道是咱們逼死了他的母親,這個人非揪下我和你爹的腦袋。」
周粟喬害怕的輕啟嘴角︰「他,他不敢吧?」
「有什麼不敢?咱們現在就盼著老天爺開開眼,別叫那小子中舉。」
周粟喬覺得母親這種想法有些天真。
佟鶴軒年幼的時候就展現了驚人的才華。他沒有中舉只是時間問題,孝期一過,任憑什麼人也難阻止他科考的腳步。
除非
他死了,又或者身陷殘疾。
如果這個法子能用在佟鶴軒身上。是不是,也能依法炮制,用在大表哥身上?
念頭在周粟喬心上閃過,嚇得她自己都感到後怕。
就算自己不滿老祖宗撮合的這樁婚事,可是也不至于害了閔雲澤的性命。但是不這樣做,下半輩子不幸的豈不換成了自己?
周粟喬昏昏沉沉,一夜里有大半時間在做噩夢,時而夢見自己成了落魄的秀才娘子,時而夢見佟鶴軒來搶親。時而又夢見她做了妃子王妃。
次日,閔家舉行了小型歡宴,算是為周夫人踐行。周夫人甚是不舍,拉著閔老太君哭了許久,她這一哭,難免感染到其他人。大太太和二太太都跟著抹眼淚。
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傷心事。雷氏哭的最為用心。
閔老太君笑罵道︰「既舍不得你小姑子,不如一並跟了去可好!你脾氣也沖,心眼兒又多。到時候看護好她,別叫咱們閔家的人吃虧。」
雷氏被這話一嚇,當即抹了眼淚,換上一副笑顏︰「老祖宗說到媳婦心坎里去了。只是您剛交代下我的新差事,我這撂挑子不干,豈不叫大嫂子為難?」
雷氏賊眉鼠眼的覷著李氏,盼李氏能替她說句好話。
大太太笑而不語,雷氏暗惱,只好又眼巴巴兒的求周夫人。
家里的女眷們看著雷氏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暗中都在偷笑。唯獨閔芳蕤恨的不行,覺得二太太實在丟人現眼。
家宴散去,閔芳蕤回了自己的碧雲居。立時就叫文秀去喚雙姨娘。一見雙姨娘,閔芳蕤便是滿肚子牢騷,先是將雷氏一頓譏諷,又抱怨自己怎麼貪上這樣一個嫡母,連大太太一半道行都不及。
「姑娘別生氣,」雙姨娘小心翼翼的勸著︰「二太太這樣的嫡母有她的好處,大太太那樣的太太有她的壞處。正因為雷氏糊涂荒誕,才有咱們母女倆一展身手的機會。你父親喜歡我的柔婉細膩,喜歡你的爽利干脆。你再瞧瞧雷氏,什麼時候獲得過你爹的青睞?」
閔芳蕤轉念一想,雙姨娘的話確實在理。
不過
「可是父親這陣子冷待了姨娘,對二太太卻格外的好!」
雙姨娘眼中郁色一閃,哼笑︰「你爹這叫委曲求全,還不是為了你!」
閔芳蕤指了指自己,詫異道︰「為我?姨娘快說說,這話怎麼講?」
「二太太說,她娘家有門路叫你和三丫頭一樣進皇子府,就為這一點,你爹近來才格外寵愛她些。」雙姨娘道︰「你要明白二爺的良苦用心,以後切勿再多生事端。依我瞧,四丫頭壞的很,可手段也多的很,你們姐妹幾個都不是她的對手。這樣的人不能惡交,明兒起,你時不時的去紅葉閣串門,也算彌補彌補姊妹之情。」
閔芳蕤當即站起來,氣呼呼道︰「姨娘怎麼想的這餿主意?叫我去討好閔芳菲?」
雙姨娘趕忙拉住女兒的手︰「不是叫你去討好,是叫你去學著人家怎麼為人處世。姨娘我瞧的準,大太太有心抬舉那丫頭,來日她的前程,未必在你大姐姐之下。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雙姨娘說了許多規勸的話,但閔芳蕤心中似始終有個疙瘩在,終究不能將閔芳菲當姊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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