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一听這話,立即擼胳膊挽袖子,看著就要動手的架勢︰「誰敢!給他一副好膽量也不敢非議我們師妹!」小道士對自家師妹還是挺有自信心的,不過對于大太太的擔憂卻顯得不是那麼在意。他總覺得閔家除了小師妹是個善解人意的甜心兒姑娘,其他人都帶著算計猥瑣。
不是好相處的一家子。
大太太見小道士這個模樣,也不好再說,只是叫人收拾出前院的客房,款待了小道士在家住一晚。
閔家的伙食自然不差,閔雲澤知道這小子好口月復之欲,唯恐他在山上為難芳菲,就叫廚房做了滿滿一桌子酒菜。東西就撿那貴的材料,隆冬時節,卻是什麼新鮮吃什麼。
小道士甩開腮幫子,吃的滿臉潮紅。酒也不少喝,一碗接一碗,那胃簡直就是無底洞,好像永遠填不滿似的。
他吃飽喝足,倒頭就睡,鼾聲震耳。
過了一夜,大太太早起就叫人預備送上山的東西,都是女孩子的棉衣棉褲,光是鞋子就給帶了六雙,要不是馬廄里拴著的小毛驢實在單薄,大太太還想將棉被一並帶去。
趕巧,她正指揮著大伙兒裝東西時,四五日未曾露面的大老爺閔朝宗忽然就進了門。
「這是在做什麼?」閔朝宗看見院子里一團亂,又見大太太站在台階上,正指揮著人一點一點往外搬東西,雜毛小驢兒不堪重負,正在那兒一面吃草料,一面不情願的哼哼。
大太太聞听聲音,淡淡瞥了丈夫一眼︰「芳菲來了消息,我預備些棉衣棉褲送去。總不能叫孩子自己在山上可憐巴巴過了這個年。」
閔朝宗不悅道︰「什麼叫一個人過年。難道鶴軒那孩子不算親人?要我說這也好,相處幾年,感情自然就深,總好過盲婚啞嫁。」
他看著小毛驢,緊蹙眉頭︰「不是說大雪封山嗎?就算勉強同行,也不好多帶東西。要依著我的意思。寫一封信送去就好。告訴四丫頭,既然木已成舟,就安心在山里修行,京城里的繁華終究是要和她絕緣了。以後還是踏踏實實做人才對。」
大太太一听這話的意思不大對,忙道︰「老爺想說什麼?三年以後,那四丫頭也不過就是十八九,正是女孩兒的好年紀,怎麼就與京城繁華絕緣了?」
閔朝宗見大太太要鬧,心里更加不痛快。遂走近幾步,壓低聲音道︰「你還嫌不丟臉?萬歲昨日早朝還問我,說四丫頭是不是真的逃婚在外。我當時一張老臉羞的根本無處躲無處藏!如今外面議論紛紛,我只好裝聾作啞,連家也不敢回!」
大太太冷笑︰「老爺是因為不好意思才不願回家?恐怕不是這個道理吧!依我說,是外面的美人勾了老爺的魂兒,家里都是黃臉婆,老爺自然沒有回來的興致。」
「你又胡亂吃醋。我不是早已經解釋過。她是陛下賞賜的,我不好不尊敬些。在外面另設一小宅,也是怕你面上難堪,心里又不舒服,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閔朝宗總會為自己的齷齪行為找盡各種各樣的借口理由。大太太早對自己的丈夫失去了期望,如今也都是為了兒女們強忍著,可自從兒子受傷後。閔朝宗表現出了種種冷漠和自私,大太太心里就漸漸轉成恨意。
夫妻倆正對峙著,小道士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從客房走了出來。
閔朝宗一瞥眼就瞧見了他,只覺得此人穿戴邋遢。一身軟骨頭,不像好人。
小道士卻眼前一亮,笑眯眯走了過來︰「這位就是閔老爺?久仰久仰,小師妹的爹,總覺得有幾分不同啊!小道擅長卦爻之術,專攻面相,不如替閔大人佔卜佔卜?」
閔朝宗听此話,斷定這人就是個江湖騙子,而且是個年紀輕輕,不正經做人的騙子,于是輕哼聲,抬腳就要進走。
那小道士冷看著閔朝宗的背影,淡淡道︰「大人近來災星當頭,恐是要有大難。眼底淤青,乃是縱/欲/過度的結果,叫人采了陽氣去補陰,若再有小半年閔大人非猝死在溫柔鄉中。」
閔朝宗大驚失色,心中更多氣憤︰「你這雜毛小道,胡說什麼!來人,快來人,將他給我趕出去!」
幾個正干活的小廝面面相覷,卻不敢當著大太太動手。
這個家的確姓「閔」不假,但是掌權的卻不是大老爺,他們的衣食父母是大太太。大太太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說句不客氣的,大太太才是握有所有人賣身契的那個主子。
所以,寧可得罪大老爺,也不該得罪大太太。
小廝們想明白後,都不約而同往後退了半步。
閔朝宗大怒,才要發火,小道士又賊兮兮的開了口︰「閔大人,你最近是不是心口疼的厲害?」
閔朝宗下意識捂住心口的位置︰「你怎麼知道?」
「我不但知道,還明白原因何在!閔大人,我雖然沒學到師傅十成十的手藝,但七八分還是有的。大人你這是急火攻心,多半用了什麼藥強給強壓了下去,殊不知」
「殊不知什麼?」閔朝宗真是嚇到了。
影太嬪傳出了消息,若再不將閔雲凱送回來,就把當年的丑事一一抖摟出來。影太嬪是孤家寡人,不怕事情鬧大,可閔朝宗不同,他只擔心眼前的富貴成了散去的流雲。
所以在影太嬪強逼而無能為力的情況下,閔朝宗從蔣太醫那里求了些藥。
這藥說來神奇,用過之後就身心舒暢,可一旦停下兩三日不服用,就抓心撓肝的厲害。
閔朝宗也漸漸感到了不妥,卻對此無能為力。
今日叫小道士一語中的,他當即就急了。閔朝宗不但一改剛剛的冷態,更將小道士親自迎進了正房,屏退了一干伺候的人,連親生兒子閔雲澤都被呵斥去了門外伺候。
「小道長,你倒是說說,我這病如何能解?」閔朝宗熱絡的親手斟了茶水,滿臉期待的看向對方。
小道士慢條斯理端起茶盅,想了半晌,才道︰「大人怎麼忘了小道剛剛說過的話?你當下要緊的不是治病,是轉命!小道瞧你這面相,明顯是身邊有小人作祟。」
閔朝宗信服。
影太嬪可不就是小人嘛!她把自己逼得無處遁形,和水蛭沒什麼區別,終究要吸干自己的血。
「不過,大人也不用擔心。這種小人不足為據,只要大人尋個更厲害的鎮壓住她,就可保你的病不治自愈。」
「還請小道長點撥,這更厲害的人卻在何處?」
小道士詭譎一笑︰「大人可真是糊涂,天底下最能震懾住煞氣,震懾住小人的,難道除了金鑾寶殿中哪一位,還會再有別人?」
閔朝宗大驚︰「小道長說的是皇上?可是皇上怎麼肯我出頭?」總不能把事情都告訴給皇帝吧?
小道士一掐手,擺出個蘭花指造型,神神叨叨盤腿坐在椅子上一陣算,弄的閔朝宗迷迷糊糊,被忽悠的不輕︰「小道長」
小道士擺了手︰「你只和皇帝說,我乃須眉先生座下大弟子,能前算五十年,後算五十年,知天下大事。皇上若有不能解之難關,可來閔家尋我指點。」
小道士的口氣好大。閔朝宗卻中了魔似的,連連點頭︰「小道長若真能為陛下分憂,將來榮華富貴也是唾手可得。不過,小道長真能將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哼,你還太小瞧了我的本事是不是?」小道士斜眼睨著閔朝宗,半晌,輕聲道︰「你這一生衣食無憂,可惜到晚年卻在兒女方面上吃了大虧。並非小道刻意賣弄玄虛,閔大人從臉上運勢走向看,女兒就是你討債的債主。」
女兒?
哪一個?
閔朝宗不願相信閔芳華是萬惡的源頭,便私心上認定是這個叫他寢食難安,克父克兄的孽障就是小女兒。
閔朝宗強烈挽留了小道士在家,轉身去宮里見皇上。
皇帝這幾日正為聖懿皇太後而慪氣。
按聖懿皇太後的意思,迎娶衛皇後一事要體面隆重不說,還要大赦天下。這也是皇帝一開始的心思,不過經過了與聖懿皇太後的明爭暗斗後,皇帝心里開始不情願替衛家做嫁衣,為聖懿皇太後買賣人情。
听說閔朝宗要求見,皇帝不耐煩的擺手︰「叫他回去,朕改日再見。」
崔內侍收了閔朝宗的好處,忙賠笑道︰「萬歲,奴才瞧閔大人似有急事,便唐突了問了一句。閔大人說似乎家里請了個極有道行的尊者坐鎮,閔大人知道萬歲這兩日心情不適,所以,所以請陛下去閔府逛逛,順便叫這位尊者為陛下開導開導。」
皇帝被這幾句話引去注意力︰「尊者?有趣!難道世間果然有這種世外高人?」
打發崔內侍宣來了閔朝宗。
閔朝宗在外面時,一顆心還七上八下,等見了興致濃厚的皇帝時,閔朝宗暗叫這辦法好,自己不費吃灰之力,只是動動嘴皮子就叫皇帝心悅誠服的跟著自己往金安街去。
若能大張旗鼓,叫街坊鄰里都看見
閔家的面子,自己的面子豈不更大?
閔朝宗才想的美,卻听皇帝下了一道口諭給崔內侍。
「預備出行的便衣,只帶御林軍精干小隊即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