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先帝時,兵部大權就一直掌控在心月復干將手中。前任兵部尚書是先帝幼年時的伴讀,不但文韜武略,且忠心耿耿。只從先帝一去,前兵部尚書立即上表,請求卸甲歸田。
實際上,不過是為了給新皇帝讓位置而已。
對前任兵部尚書的知情知趣,皇上十分欣慰,大手筆賞賜了重金,也算不冷了舊臣子的心。
而今,兵部的掌事是皇上的表姑父,姝佳公主的駙馬。
皇上沒有重用生母娘家的親戚,反而與皇室旁支交往密切,也引來許多人的猜疑。
姝佳公主並非皇室嫡枝,在先帝時,她與大長公主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是姝佳公主及其丈夫與新君關系甚是密切。
新君能夠順利登基,姝佳公主及其駙馬貢獻不少。
姝佳公主有一幼女,最受寵愛,嫁去了東山文氏做宗婦。
芳菲想了想,輕笑道︰「我記得,姝佳公主還有兩個兒子,也都是近來朝中的青年才俊。換了我是姝佳公主,也不會做本末倒置的傻事。如今的公主府,只要緊跟了皇上,不出十年,必換來滔天富貴。可一選了錯路,九死一生在所難免。」
影太嬪冷笑︰「你懂得什麼?富貴險中求,就算九死一生,卻還有一生的余地。」
「那娘娘自己呢?人死如燈滅。娘娘去了,總該換點東西才值得。不然,就算有富貴,又哪里來的命去享受呢?」
芳菲篤定影太嬪並不情願死去,這個女人心防深重,雖然口口聲聲稱自己要一死捐軀。其實怕死的很。
「娘娘再請三思,郭家並非仁義之地。說句不中听的,當初我也曾救過平南郡王世子一命,可後來,郭瀟落井下石,在大理寺險些要了我的性命。娘娘以為。您以死明志,結果就能落得後世贊揚?」芳菲低聲勸道︰「說不定為了泯滅證據,郭家還會潑娘娘一身髒水,更將我大姐姐置于死地。」
影太嬪的身子不安的動了動。
她當然猶豫,別看自己嘴硬,但真受了剛剛海公公那幾道刑具,影太嬪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招架住閔芳菲的游說。
能活命,誰想赴黃泉呢?
即便是苟活。那也是命數。
「如果我答應全盤月兌出,你能保我性命?」
這個時候,影太嬪也不裝腔作勢,稱呼「本宮」了。虎落平陽,她還是頗識時務的。
芳菲笑道︰「我願為太嬪娘娘勉力一試。」
影太嬪聰明絕頂,閔芳菲答應救她性命,作為回報,她也該付出點什麼。
想來想去。影太嬪撐著開口︰「閔大人與郭家交好,實際上也是听信了郭靄那老東西的花言巧語。一時受到蒙蔽而已,我若有機會,一定在皇上與太後面前說明,為閔家開月兌。」
芳菲立時眉開眼笑︰「有娘娘這一句話,閔家上下感恩戴德,鳴謝至深。」
二人達成交易。影太嬪有了求活的信念,就算眼下受刑,卻也看開許多。
沒過片刻,大門輕啟,守門的小太監陪著笑往里走︰「姑娘。您看這時辰」
芳菲點點頭︰「不該為難海公公,我這就離開。」
她瞧了瞧地上的青磚,又道︰「可否再見海公公一面?」
小太監忙道︰「不巧,咱們海公公事情太忙,眼下卻是不能招呼姑娘了。姑娘有什麼吩咐,告訴奴才也是一樣。」
剛剛芳菲與影太嬪的話,不知叫海公公听去了多少,才引得對方不肯露面。
只是,他既然知道事情還有內幕,想必就不會對影太嬪下死手。
芳菲笑道︰「請公公代為照顧影太嬪,太後娘娘那里不多時就會降下懿旨。」
小太監將信將疑。
畢竟,進了寮香苑,再想出去就難了。
影太嬪也不過就是個老妃,連兒子都沒有,想活著出去,這小太監自然不會全信。
他臉上一番假笑︰「就說嘛,太嬪娘娘什麼人,一時受了委屈進寮香苑,太後仁德,想那開拓的懿旨也就是片刻功夫便到。」
芳菲每進宮,隨身都帶著金瓜子,以備萬一。她從袖口中掏出一顆,喜的那小太監露出滿嘴牙花子,狗顛兒的將芳菲一路送出寮香苑。
等芳菲一走,小太監轉眼就沉下了臉,滿是不屑的瞅著掌心上的金瓜子︰「呸,也在小爺面前耍弄這些下三濫的戲法兒,真將小爺當成那見錢眼開的?活該海公公不見你。」
他一面罵,一面卻還將金瓜子塞進懷中,悻悻然的關了寮香苑的大門。
芳菲這邊抵達壽康宮時,皇帝已然離開。太後听說芳菲去瞧過了影太嬪,忙召她進去說話。
听得影太嬪願意站出來指證平南郡王,太後十分滿意,拉著芳菲道︰「還是你這孩子有辦法,哀家剛剛與皇上說了你的婚事,皇上答應,等過了這片刻功夫,就替你和小佟大人指婚,成全你二人的好事。」
太後和沒說皇上滿心的不情願,更不提自己與兒子險些動怒的爭端。
芳菲連連叩謝,太後笑道︰「這是你的緣分,要依哀家的心意,事不宜遲,該早定下來,只是萬歲現在少不得要調派小佟大人去做事。你啊,還需等候幾日。」
芳菲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太後娘娘,佟大人一介書生,他能為皇上做什麼呢?」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太祖以武建國,卻深知以文御下的道理。書生看似文弱,然在這種大事情上,皇上反而不好多用兵部那些人。」太後輕笑︰「這也是好事,小佟大人只靠這一次建功立業,少不得會為你掙下一副誥命霞帔。」
溫嬤嬤親自送了芳菲出壽康宮,一路上細細囑咐,叫千萬別將這件事泄露出去。
「太後這是信賴你。所以才肯放你出宮。四小姐許是不知道,衛皇後和王賢妃已被幽禁在各自寢宮里了,皇上親自下的旨意,不準任何人探視。」
芳菲便問︰「難道就不怕人起疑?這畢竟一個是皇後,一個是四妃之首,二人同時被囚禁恐怕會攪亂後宮。」
溫嬤嬤沖身後的一干小宮女使了個眼色。大伙兒急忙往後連退十余步,不敢偷听。
「皇上新納的青鸞青美人小產了。」
芳菲詫異的看向溫嬤嬤。
溫嬤嬤低聲嘆了口氣︰「可憐那美人原是滿心的期待,如今卻是空歡喜一場。皇上和太後的意思,將這消息傳開,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不管朝中還是後宮,等知道衛皇後與王賢妃被囚,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二人與青鸞的滑胎有關。
因為殘害皇上的子嗣被關押。
合情合理,而絕不會想到宮中已探知了平南郡王府的消息。
如此一來。就可以麻痹敵人,爭取時間。
芳菲若有所思的出了宮,徐管事領著四個小廝遠遠瞧見,連忙迎上來。
「姑娘,可大事不好了。」徐管事臉色瞧著就不對︰「寶蓮剛剛叫了人來告訴,老爺打了太太,還把大爺一並關了起來。」
芳菲一把揪住徐燁的衣領︰「你說什麼?」
這個樣子的四姑娘,徐燁從沒見過。他哆哆嗦嗦道︰「老爺不知道听信了哪個小人的鬼話。說姑娘許是進宮向太後進讒言的,要害老爺。太太與老爺理論。老爺非但不听,反而打了太太。如今太太還在昏迷,寶蓮已往李家送信去了。」
芳菲不敢耽擱,也不坐轎,搶了其中一小廝的馬,撒開韁繩狂奔。
徐燁等連忙在後追趕。可憐被丟下的那個小廝,只好與車把式在後面慢慢趕。
金安街距離皇宮並不算近,但憑芳菲的快馬飛馳,不到半個時辰,家門就在眼前。
「四姑娘。你可回來了,你快進去看看吧,太太」守門換了府里的老僕,現在家里能用得上的小廝,長隨都被調派了出去。
芳菲將韁繩丟給老僕,閃身進了內院。
當下此時,內院都是人,才出閣的紅綢領著三個妹妹紅綾、紅線和紅蓮,還有李家的幾位姑女乃女乃,都翹首往正房探頭。
大伙兒一見芳菲,忙都圍上來︰「四妹妹總算回來了。」
芳菲拉住紅綢和李家大少女乃女乃︰「紅綢姐姐,大嫂子,太太她?」
李家大少女乃女乃忙道︰「撞破了頭,大夫已經來瞧過,說是沒有大礙,但人還在昏迷。」
都昏迷了還不是大礙?
芳菲松開手進了正房,寶蓮一對兒大眼楮紅腫著,松雪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夫人坐在床榻邊,大太太額頭上裹著層層白布,雙眼緊閉。
「太太」
芳菲撲到床榻前,李夫人趕緊拉起她,給兒媳婦一使眼色,追進來的李家大少女乃女乃忙和婆婆將芳菲攙出了寢室。
「四丫頭,我知道你現在著急。可急不是辦法,大夫說了,你們太太昏迷不醒只是因為失血過多,休息休息就好。」李夫人道︰「現在還有一件要緊,你們老爺帶走了雲澤,以你父親的脾氣,敢這樣對我們家大姑女乃女乃,對你哥哥也未必會輕饒。」
李家大少女乃女乃忙勸︰「公公和你表哥已經去了那邊的外宅,可香姨娘說,姑父並未回去。公公和你表哥是男子,不好與香姨娘爭執,只能退出來。」
芳菲冷道︰「表嫂的意思我明白。」
她沖李夫人等深鞠一躬︰「請舅母和表嫂代為照顧太太,我親去那邊,就算攪的天翻地覆,也要把大哥帶回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