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作亂,川北將軍又莫名失蹤,朝中一下子陷入了恐慌。當務之急是要選出個頂替的人選。
其實,西北一帶的軍隊也並非趙武遠一家獨大,而是分成了幾撥,可哪支部隊也沒有趙家軍兵多勢眾。所以趙家軍一旦潰散,川北不保,西北不保。
兵部尚書屬意從趙家軍之中擇選一良將,暫且頂替了趙武遠的位置,一旦人找到了,也好順利交接。
即便將來只有尸首,從趙家軍里選拔出來的替換人選,也多半能獲得將士們的忠心擁護。
可皇上卻不這樣樂觀。
既然有「趙家軍」這麼個名號,說明趙武遠早將勢力滲透進了部隊每一個角落。人人以「趙」為尊,人人以「趙」為魂,像兵部尚書說的,要從里面擇選良將,除非那人是趙武遠的兒子,否則,部隊將士們心中難以信服。
而皇上早就有意架空趙家,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此番趙武遠莫名失蹤,在皇上看來,卻是個極好的機會。
換上皇上的心月復,將扎根在川北多年的趙家連根拔起,這個想法雖好,卻未必行得通。
先不說趙家能不能答應,軍中會不會有抵觸情緒,只說朝中誰能堪當此重任呢?
兵部尚書與皇上商討一整夜,終究沒能得出個結論。
先帝時留下的老將多已不在人世,年輕的又根基太淺,無法服眾,去了也是枉然。挑揀來挑揀去,倒只能用兵部尚書的法子,從趙家軍里提拔出一個。
「朕始終不甘心。」皇上將各個朝臣的奏章丟給兵部尚書。兵部尚書略瞧了幾眼,心里便有了數。多半人贊成自己的觀點,希望皇上能安撫趙家軍,不隨便調兵遣將,也有一半人是為自己謀利,躍躍欲試的推薦。
那些推薦上來的人選五花八門。良莠不齊,簡直叫人不堪入目。
兵部尚書瞧著有幾份上面,皇上還專門回了批閱,話語可不太客氣,大抵是斥罵的話!
「陛下,以臣之見,眼下之急乃是安撫邊軍,一時無法也只能選了趙家的人,不過。陛下卻可以借口趙武遠將軍失蹤,朝中關切,派個人去做監軍。如此一來,不但分流了趙家的軍權,而且還替換上了皇上的耳目。」
听聞此言,皇帝眼前一亮,這倒是個極好的辦法。
「愛卿以為,何人能堪當此重任?」
兵部尚書不言語了。這個時候說了就是錯,尤其他身份特殊。不但是朝中重臣,而且還是皇上的姑父。皇上並非性子多疑之人,可兵部尚書以為,自己一旦開了口,遲早會叫皇上懷疑他的居心。
「陛下,臣以為。此人一定要威信重,能以德服人,其次,非皇上心月復不可。再有」兵部尚書的前兩條已經撥開雲霧,叫某些人露出了真容。所以他又忙道︰「這件事非同小可,陛下不如和太後娘娘商議一二。」
皇帝拍著龍椅的扶手,不住大笑︰「還是姑父深謀遠慮,非旁人所能及。」
兵部尚書舉一把汗,皇上一聲「姑父」喊出來,自己才算真正安全。
君臣二人在養心殿內商量一夜的事情,根本瞞不住有心打探者。到次日,兵部尚書家門口就車水馬龍,來拜訪的人幾乎要踩破門檻。
姝佳公主早年也見過人情冷暖,並不是大長公主那樣的勢利眼,但凡來的客,姝佳公主沒有不盡心招待的。兵部尚書又是個和氣人,夫妻倆立時受到大伙兒追捧,如此一來,難免就有人攀高踩低,口中對大長公主有些刻薄。
事情爭論沒兩天,還沒等大伙兒揣摩出皇上的心意,監軍的人選忽然定了下來,結果出人意料。
一大早,朝臣們不見皇上坐朝臨堂,卻看見崔內侍手托著一卷黃軸從珠簾後面走出來。
眾人趕緊七嘴八舌的問,崔內侍笑道︰「各位大人們別急,咱家這就來宣讀萬歲爺的旨意。」
就見這太監徐徐展開黃色踞,高聲尖氣的逐字逐句念,彼時,朝堂上寂靜無聲,個個都斂氣凝神。
旨意不長,卻透漏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皇上和太後心里屬意的人選竟然是平南郡王郭靄!
「崔內侍,這真的是皇上聖旨?」周閣老雖久不上朝,但這回趙武遠失蹤,牽扯太廣,周閣老近來也是頻頻入朝,不敢怠慢。
而今,他這句話一問出來,立即遭到了郭靄同黨的質問︰「閣老,你這是什麼話。崔內侍是誰?他是萬歲的心月復,難不成,崔內侍還有假傳聖旨的膽子?」
崔內侍忙擺手與眾人笑道︰「各位大人們饒命,咱家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開這個玩笑。」他將手里的聖旨舉起給眾人瞧,上面果然有玉璽之印。
眾人這才信了,周閣老不死心,兀自問道︰「崔內侍,陛下此刻何在?」
崔內侍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又瞬間遮掩了過去︰「陛下昨日熬夜批改奏章,今早偶感風寒,所以不能臨朝。諸位大人若有本奏,只需呈遞上來,若無事便退朝吧。」
崔內侍的尷尬盡管掩飾的小心,卻還是被有心人捕捉了去。
一下朝,郭靄便被人圍堵在了中間,人人奉承,個個巴結。
周閣老等一群老臣走的慢,卻站在台階上遠遠的瞧著,半晌無語。
「哼,什麼肱骨重臣,萬歲心月復!不過就是個會阿諛奉承的小人。」言官史大人輕啐一聲,周閣老等便瞧他。史大人哼了哼︰「你們以為萬歲今兒為什麼沒上早朝?」
「不是說龍體微恙,病了嗎?」。
「哪里是病了!」史大人意識到前半句聲音太高,趕緊壓低嗓門,偷偷告訴眾人︰「听說,郭靄那老匹夫送了個絕色佳人兒給皇上!」
眾人恍然大悟。
無人敢鄙夷皇上,卻對郭靄的做法深惡痛絕。只是說歸說,皇上已經下達了聖旨,便是不能更改的決定,連周閣老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瞧著郭靄名正言順的接觸軍隊大權。
消息傳的飛快,朝廷這邊剛剛頒布下聖旨,京中就已散布開。
閔朝宗照例在家裝病,日日有太醫守在病床邊,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好在香姨娘每每支開那老太醫的時候,自己能喘會氣兒。
「老爺,老爺,出大事了!」香姨娘闖進來時,太醫正不厭其煩的為閔朝宗號脈。那太醫有些瞧不上香姨娘的身份,便不悅道︰「小夫人,閔大人的病最忌嘈雜,還是請你出去等等。」
香姨娘心里清楚閔朝宗究竟是真病還是假病。她皮笑肉不笑的沖太醫道︰「前面給你預備了飯菜美酒,勞駕你先去坐坐,我這兒有大事和老爺商量。」
閔朝宗也是好奇,更厭惡了老太醫在他跟前晃悠,于是連連附和。
老太醫一見,知道這是要攆自己走,又是尷尬又是羞惱,隨即拂袖而去。
「出了什麼大事,叫你這般著急?」閔朝宗從床上坐起,隨手披了件衣裳。
香姨娘趕緊坐到他旁邊︰「老爺,您都想不到,萬歲爺竟派了平南郡王去川北督軍!」
一句話,叫閔朝宗痴痴地愣在當場。
怎麼會是郭靄呢?
「不可能,皇上不會這樣糊涂!」閔朝宗心存僥幸,認定香姨娘說的是謊話。
「我騙您干嗎!如今京城都傳開了,我剛剛叫管家采辦了禮物去平南郡王府,老爺,您也趕緊收拾收拾,趁著人還沒涌過去,咱們得多巴結巴結。」
可任憑香姨娘怎麼拉,怎麼拽,閔朝宗就是無動于衷。
原來,從他听說皇上要點個心月復做川北督軍時,就所有意動。閔朝宗甚至還動過念頭,想請周閣老代為舉薦,然而這個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因為朝中比他資歷深厚的大有人在。
「不行,我要進宮去面見聖上。」閔朝宗叫香姨娘去給自己準備朝服。香姨娘心中不明緣由,只好叫了松香進來幫忙。
且說閔朝宗騎快馬來到宮門,遞了面聖的牌子。今日看守宮門的將軍和閔朝宗相熟,便勸︰「老哥哥多半是要白等,今兒皇上連早朝都沒上,哪能抽出時間來見你呢?」
閔朝宗一驚,別人不知道郭靄的秘密,他卻了解一二。閔朝宗第一個念頭便是皇上著了郭靄的道,情況不妙。
然而等听那將軍悄悄說了小道消息,他反而瞬間冷靜了下來。
不錯,皇上現在受女/色/蠱惑,恐怕什麼也听不進去,自己貿然去勸阻,說不定反而會被郭靄倒打一耙。
要想個辦法接近皇上,卻又不能暴露自己,然而最後功勞又必須算在他的頭上。
閔朝宗思來想去,忽然靈光一閃,歪腦筋就動到了一雙兒女那里。
他趕緊與守門偏將拱手︰「幸虧有你提點,改日來家里吃酒!」
閔朝宗離開宮門,管家還以為這是要奔外宅回去呢,誰知老爺卻笑呵呵的問道︰「太太素日最喜歡吃桂花餡餅,你去齊月齋跑一趟。」
管家還以為閔朝宗是口誤,把香姨女乃女乃說成了太太,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
香姨女乃女乃是最討厭桂花餡餅的,原因也簡單,那是太太喜歡的東西
管家瞬間才恍然大悟,老爺沒說錯,真的是太太!
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出來?老爺不是發下毒誓,要和太太老死不相往來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