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剛登基那會兒,九皇子還年少,不成氣候,皇帝雖然要時時提防聖懿皇太後背後出黑手,卻還是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大皇子身上。本以為大皇子因心中不滿,會對新朝廷使出小動作,可誰想,大皇子愚人一個,小動作頻頻,卻無礙大局。
皇帝也平平穩穩,順順利利度過了登基之後的頭三年。
只是,隨著九皇子漸長,凡是教導過他的先生師傅沒有不夸贊的,聖懿皇太後也著實在九皇子身上下了功夫,皇帝才開始起了隱憂。
先帝雖然故去,但是皇帝不能按著幾個兄弟始終不給爵位,只好違背心意的給幾個兄弟紛紛封賞,其中九皇子秦郡王最乖覺,依著聖懿皇太後的心思,九皇子乃是她名下親自撫育,就該以嫡出而論,怎麼著也要封個親王。
為這件事,皇帝和聖懿皇太後暗中較勁許久,後者勉強答應,卻要。求給秦郡王一塊最好的封地,皇帝為盡早息事寧人,只得妥協。
佟鶴軒早就懷疑,皇上要殺秦郡王絕不是一天兩天才興起的念頭。
「崔內侍,在下在曾听宮里的老公公們說起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佟鶴軒低聲道︰「秦郡王還未出生時,其生母就因頂撞了聖懿皇太後獲下大罪,先帝甚為震怒。後來生下秦郡王沒多久,那位娘娘也就香消玉殞,早早離開了人世。只是,我怎麼听那兩位公公私下非議,說秦郡王的生母其實尚在人間呢?」
崔內侍正夾著白瓷碗兒中的梅菜扣肉,忽听這樣一說,趕忙放下筷子,兩眼盯著佟鶴軒放光︰「小佟大人。你沒听錯?」
佟鶴軒苦笑︰「在下也不敢確認,因當時秦郡王並未有謀反的跡象,而且在下對宮闈秘聞一向敬而遠之,所以根本沒有留心。只是時至今日,想起秦郡王與聖懿皇太後的關系,才猛然驚覺此事或許還有內情。」
崔內侍在也坐不住板凳。起身在廳中來回背著手來回挪步。
佟鶴軒淡定的給自己滿斟了一杯清酒,抬手緩緩放在嘴邊。
「小佟大人!」崔內侍霍然轉身,直勾勾盯著佟鶴軒︰「這絕不是捕風捉影。咱家想起一件事,當年宮中確實報了秦郡王生母下葬的旨意,不過那會高麗派遣使團來京獻禮,先帝甚為喜悅。宮里自然而然就將秦郡王生母下葬的事宜壓了下來。」
崔內侍細細回憶當年舊情︰「咱家當時還只是宮里一個不入流的小太監,卻還清楚記得,那年高麗的貢品是數年之最,其中有一件白狐披風。全身通體雪白,連一絲雜毛也瞧不見。宮里都猜哪一位娘娘有這個福分,能得先帝恩賞。」
佟鶴軒笑道︰「若只一件,恐怕是非聖懿皇太後莫屬了?」
崔內侍搖頭︰「所以才奇怪,高麗使團走後,那件披像憑空消失了似的,先帝再也沒有提起。後來是先帝身邊的大太監王權海醉酒後露出了點風聲,說那件白狐披風給秦郡王生母做了陪葬!當時我們都嗤笑。秦郡王生母一沒有寵愛,二沒有功勞。哪里配用如此好的東西?多半是王權海公公酒後胡言亂語。可今兒听小佟大人猛然一點咱家倒真信了幾分。」
佟鶴軒立時沉默,他曾見過秦郡王數面。雖然皇上對秦郡王始終有防範之心,但那個少年怎麼瞧也不像有謀反之心的人。要麼,對方隱藏的太深;要麼,他的確無辜,只是被人威脅利用。
若是前者。佟鶴軒以為洪老將軍的南下未必能順利成功。若是後者只要找出是什麼威脅到了秦郡王,事情便有轉機。
佟鶴軒立即起身,歉然道︰「崔內侍,在下預備上表一份奏章,恕不能繼續奉陪。」
崔內侍隱約猜到了佟鶴軒的用意。急切道︰「大人有用得著咱家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這件事事關朝廷安慰,咱家現在雖說落魄了些,但宮里好歹也有幾個老朋友,多年前的蛛絲馬跡,想必他們還記得些。」
佟鶴軒笑道︰「在下會在奏章里言明崔內侍的心意。」
有這一句話,崔內侍已經心滿意足,他趕忙請辭,自去後面催莊國公府、貴親王府的人抓緊干活。
佟鶴軒去了小書房,英俊研磨鋪紙,見自家公子提筆卻默默出神,不由關切道︰「公子,要不要沏壺熱茶來?」
「也好,」佟鶴軒低聲微笑︰「再把四小姐差人送來的糯米團子也裝一盤。」
英俊還不知這是打發他的意思,只當自家公子真是餓了,忙跑去張羅,等他回來,卻詫異的發現桌案上收拾的干干淨淨,整整齊齊︰「公子,你不是要寫奏折嗎?」。
佟鶴軒將封好的信箋遞給英俊︰「你親自跑一趟卓家,不見到卓青雲大人,千萬不能把這信隨意轉交給別人。」佟鶴軒臉上只有慎重表情︰「此信事關重大,千萬不可等閑視之。」
英俊忙點頭︰「公子放心,我騎快馬,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到。卓大人若不在,我便去兵馬司尋他。」
英俊從小跟隨佟鶴軒,吃苦耐勞,又忠心耿耿。可惜,自從家里多了個少女小魚,英俊情不自禁的就挪了三成的心思在那女孩兒身上。
而小魚冒冒失失得罪了未來的少女乃女乃後,英俊就一直替小魚提心吊膽。是他不斷懇求公子,才免了小魚被送走的命運。而今,小魚和他已定了親事,只等公子大婚完畢,他們二人就喜結連理。
英俊貼身揣了信箋,腳步匆匆往外趕,牆角一拐,忽然與來人撞了個滿懷。英俊踉蹌往後退了兩步,舉目一望,立即喜出望外︰「小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見這位小魚姑娘滿臉怒色,剛剛英俊被撞了個趔趄,她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幸虧被高牆擋了一下,才沒摔倒。小魚不管那些,狠狠盯著英俊問道︰「你老實告訴我,公子真的要娶那個女人回來?」
英俊臉色一變,拉了小魚往一邊拽︰「我和你說過幾次,再也不準多管公子的私事,難道你還沒教訓?」
小魚最恨英俊時不時擺出一副為自己好的嘴臉,她用力甩開英俊的鉗制,冷冰冰道︰「公子遲早叫那個女人害了,我不能坐視不理。」
說著就要往里沖,英俊暗叫不好,趕忙揪了小魚的胳膊往出走,二人推推搡搡,信箋就從英俊的懷里躥了出來。只是此時的英俊一顆心都撲在小魚身上,並沒留神丟了東西。
他二人走後沒多久,崔內侍背著手搖搖晃晃溜達過來。內院一切布置妥當,他剛剛辭了佟鶴軒,這就預備回金安街那邊報信兒。
崔內侍才拐到牆角這里,忽見地上落了封信,不由得好奇拿起來端詳。他在皇上身邊伺候良久,雖說時常當著滿朝文武宣讀聖旨,其實根本認不了幾個大字。
崔內侍抽了信箋,強分辨出四五個字就開始暈頭轉向,他本想進去問問佟鶴軒,轉念一想,還是閔家四小姐更靠譜些。
等崔內侍坐了閔家的馬車一路回到金安街,先去給大太太報了喜訊。大太太知道佟鶴軒那里事情辦的妥當不知有多高興,連連感謝。崔內侍也是滿心的得意,又說了許多吉祥話,見大太太這邊還有人來拜會,趕緊出了正房。
他在前院叫了個小廝幫忙往里面遞話,芳菲收信兒還當初了什麼事,一見崔內侍便問。
崔內侍涎著臉將信從袖中掏出︰「姑娘瞧瞧,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信箋已經被拆開,不過芳菲一眼就認出了佟鶴軒的字跡。
她略有詫異,卻沒在崔內侍面前流露出來。等看過通篇內容,不由開口問道︰「公公是在哪里得來的這東西?」
崔內侍笑道︰「就在小佟大人家的牆根底下,也沒見是什麼人丟下的。四小姐,那信上寫的都是什麼?」
芳菲略一遲疑,這信中封頭上清清楚楚,是寫給卓青雲的。內容簡短,卻是佟鶴軒一貫的風格,半藏半露。這麼個立功的理會,鶴軒擺明了不想要,卻拱手給了卓青雲,熬芳菲猜,這是報答卓青雲上次出手救援的恩情。
「四小姐?」崔內侍很快意識到,這封信不簡單,不然閔家四小姐不會是這個表情。他頓時感到一陣陣興奮,難道還真叫他撿了寶貝?
芳菲抬頭看看崔內侍,信是對方撿到的,自己若說是不要緊的東西,對方勢必要索回信箋,屆時換個人來讀,也許就會走漏風聲
她心思一沉,還是緩緩說出了信中的大意。
誰知崔內侍卻沒有太過驚訝,只是反復問道︰「四小姐確定,這是寫給卓青雲卓大人的,而非陛下?」
芳菲微微頷首。
崔內侍愣神半晌,口中喃喃。
芳菲听的不是很真切,卻還是辨別出了「立功」、「拱手」幾個字眼。
恰這時閔雲澤從衙門里回來,見妹妹與崔內侍似在商議事情,只當出了什麼意外。
崔內侍不知如何作答,偷偷瞥眼去看閔芳菲。
芳菲早收了信,笑望著其兄長︰「沒什麼,對了,大哥哥,朝廷里可有何動態?大理寺那邊是否說了幾時放人?」
一問此事,閔雲澤果然轉移注意,無奈的嘆道︰「天下大亂果然就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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