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環山的武宗原,在雞鳴的一剎那捕捉到暗淡的光,率先亮了起來。光華從東海清散,照亮連同銀月山頂在內的武宗原。
大龍川河邊的一處沃地,三十多名少年組成整齊的方陣,正一拳一腳的修煉著武術,虎虎生風。拳風帶起剛落地的葉子,旋轉著飄落到遠方。
一片樹葉被人踩住,仙念凡站在那里看著少年練拳。拳勢似神猿,剛猛靈巧,和少年的內勁,竟有幾名少年可以吐she真氣,著實了不得。
那群少年見仙念凡來了,急忙收力躬身,齊聲道︰「大少爺早!」
「嗯,早。」仙念凡略微蒼白的臉上帶著紅暈,打著招呼,「大家繼續練吧,我要去向父親請安,就不和你們聊了。」
三丈高的殿門由巨石砌成,四周開闊,四位武師把守四方,肅殺壓抑。殿門上的匾額有著「武宗殿」三個大字,入木三分,筆力蒼勁雄健,隱約有龍爭虎斗之氣,正是殿門壓抑的根源所在。
「父親,孩兒給您請安了。」仙念凡和武道凡並列跪在殿內,向大殿主座上的男子說道。
那正是武宗皇,破五成宗後封號為「武」。臉型剛正,不怒自威︰「念凡你準備好了嗎?仙宗距武宗有四萬多里,雖然有你母親相送,也是危險重重,你可畏懼?」
「孩兒不懼。」仙念凡再磕下一個響頭,站起來從大殿走出去。
那武宗皇望著他離去的身影,目光有神,良久無語。
銀月山頂,一根綠斑藤蔓兒忽的一蕩,攜著仙念凡穩穩當當落在月亭旁邊。仙念凡站定,累呼呼的擦著額頭上的汗。
「念凡,你怎麼來這麼早,你父親可有什麼囑咐你?」一位身穿紫se皮裘的中年美婦走過來,細心地用手絹為他擦汗。
「沒事的母親,父親沒有什麼囑咐。」仙念凡語氣里充斥著一絲怨氣,雖極力隱藏,但也是被美婦听出來了。
「唉,你這孩子。」美婦輕撫他的頭發,拉著他走向不遠處的一群人前,「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五位人杰是依附仙宗的五大家族的少家主,以後便是輔佐你的手下,你認識認識吧。」
一人骨瘦如柴,長發被幾根粗繩束縛,是陳家少主陳之明;一翩翩公子,羽扇搖曳,是皇甫少主皇甫綺;一粗狂大漢,是雷家少主雷蠻;以及一個坦然平凡的王家少主王然和倩麗的羅家少主羅依塵。四男一女,全都是三階高手。
「如此,我們便啟程吧。」仙念凡母親仙述,手灑出一片紫se光霞,將眾人罩住,一眨眼消失在天際。
這是仙念凡有生以來第一次出遠門,平時不能修煉的凡人是不允許踏出武宗原方圓百里的。因此在母親故意帶著他遁光下,雖然從小養成的xing子看起來依舊波瀾不驚,心里卻是一番雀躍。
他們一行人是延大龍川西行的,途中經過銀月山,大荒山,青丘等一些仙念凡叫得上的名字的區域外,是崇山峻嶺,飛禽走獸數不勝數。
生有龍頭的龍虎獸在呼嘯;閃電鳥召喚無盡雷鳴,上古蠻牛後裔所過之處,古木盡折,連根拔起繪聲繪se,宛如一幅壯麗山河圖,遠非《山海經》所能詳記。
當經過一千丈孤峰時,仙念凡指著下方一古獸向仙述詢問,只見此獸龍頭獅身,鱗甲覆蓋背部,一雙白羽長翅蜷縮在月復部,大眼楮炯炯有神,青se的鴻蒙之氣環繞四周,四爪踩在祥雲上,肚子一鼓一鼓,像是熟睡般。
「罕見啊,竟是幼年貔貅,那可是連宗階高手也不敢惹怒的存在啊!」羅依塵驚呼,然後急忙捂住小口,生怕將貔貅吵醒似的。
「快走。」仙述自不是其對手,忙撕開一道空間裂縫鑽了進去。
再出現就是四百里之外的一處瀑布,天將夜,一行人在這里安營扎寨,準備休息。
雷蠻趁他人收拾落腳處的時候,走到河邊,雙手托起一個雷弧球,緩緩落在水中,電芒亂竄,不一會兒就有幾條二三尺長的魚浮出水面。
眾人麻利的生火做飯,吃的是有滋有味。
轟,轟
從近處傳來的巨大聲響將剛吃過飯的眾人目光吸引過去,只見一個十丈高的巨人,左手提著一頭飛龍,右手抓緊巨木棒,正赤腿走過來。雙腳落地就像打雷,听著讓人熱血激蕩。
「這是山地巨人,遠古夸父族遺種,不過是最低等的存在。看這樣子,像是要在這里進食。」仙述向仙念凡解釋,目光掃過剛才讓她吃驚的累累白骨,「怪不得,我們闖進了他們的進食地。」
仙念凡細細打量,隨是一個凡人,但長年的經驗也讓他分辨出巨人和飛龍的實力,這巨人以二階的實力將三階飛龍誅殺,這夸父遺種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仙述為了避免麻煩,將自身的五階靈壓釋放出來,想要驚退巨人。
巨人受到驚嚇,竟咿咿呀呀地說話,將飛龍丟在一邊,向這里跪下去拜了拜,然後極為恭敬地退走。
「他蠻懂事的。」仙念凡咧嘴一笑,抓起身邊的一柄長刀向飛龍的尸體處奔去。
「念凡,你要干什麼去?」仙述輕言。
仙念凡越過數具巨獸骨架,來到飛龍前,望著那似乎是被一棒子打碎的肉翅,踩著這露出來的骨架爬到龍頭上,舉刀用力地劈下。
火星四she,卻是很容易的將它的頭顱剖開,一顆亮晶晶的晶體露出,被仙念凡摳下來︰「母親,三階的魔晶。」
「好啦好啦,這顆三階魔晶是你的了,趕快安睡,第二天還要趕路呢。」
第一天行有一萬四千里地,第二天再行一萬多里地,轉眼間三天逝去,距仙宗僅有幾千里地,仙述帶著眾人突然停在天際,美目流轉,竟露出謹慎的意思。
「母親,怎麼啦?」仙念凡急忙問道。
仙述沒有回答他的話,回答他的是一陌生男子的聲音︰「武夫人,好久不見。」
這聲音仙述很是熟悉,她咬咬銀牙︰「昌黎老頭,你還沒死?」
「你們沒死,我怎麼忍心去呢。」前方空氣一陣波動,一個黑袍老者顯露身形,「我昌黎齊天與你夫婦的殺妻之仇,怎能放下?」
仙述默然︰「我當初也是除害罷了。」
「除害,憑什麼我們就是害,你們就是善,好一對道貌岸然的小人。」昌黎齊天面目猙獰,突然出手,顯化妖魔手相,竟向仙念凡一干後輩出手。
「卑鄙!」仙述咒罵,手上異彩忽晃,施展仙術阻擋,「之明,皇甫,你們先離開,護住少宗主,不得有誤。」
「是。」五位少宗主架起仙念凡遁光離開。
「哼。」昌黎齊天戰中向眾人離去方向一指,發出一道黑芒。
六人才行數十里,就被黑芒跟上。
「躲下去!」陳之明喊道,身體驟然下落。好在黑芒沒有跟上來,直直的向前飛去,擊碎一座小山頭後消失。
冒出一身冷汗,仙念凡被他們架著又飛了近百里,才落在一條小溪邊休整。
「我母親不會有事吧?」仙念凡問道。不過這五位少家主全都皺著眉頭,根本沒將他的話當回事。
晚上,雷蠻殺了一頭盤羊,清洗干淨後五位少家主圍在一起烤起了羊肉,將仙念凡晾在一邊。
「為了一個凡人,讓我等處在危地,這真他娘的不值。」雷蠻哼哼著和眾人罵道,極為大膽,根本不壓低聲音。
仙念凡縮在一邊,努力裹了裹身上的皮裘,蒼白的臉上一片青一片白,咬牙忍受著他們的蔑視。雖然知道凡人在昊天界的地位最是低賤,可這是他武宗大少爺從未接觸過的。小時候有母親疼愛,長大後弟弟照顧,武師,仙師們見到他全都要恭敬的叫聲「大少爺」。
「母親,道凡。」仙念凡呢喃著,眼角漸漸濕潤。
「不許哭!」武宗皇的教誨在他腦海里炸響,他急忙用衣袖將眼淚擦去。
肉香彌漫,在饑腸轆轆的人眼里比山珍海味還要珍貴。
「我餓了。」仙念凡捂著肚子說道。皇甫綺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樣不太好吧。」有人低聲說道。
仙念凡手握成拳,藏在月復部,直到一條香噴噴的羊腿送過來,才融化了他的怒意。他是凡人,他很容易滿足。
「你是王家少主,王然?」仙念凡疑問,來人赫然是相貌樸實不善言談的王家少主。王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不要對他們生氣,其實他們也是很為難的。」王然看著狼吞虎咽的仙念凡說道,這話讓他停下動作,眼中露出幾絲悲憤︰「凡人又怎麼樣,你們哪個不是從凡人修煉過來的?」
「那沒辦法,雖然人人都清楚,可又有幾人能放段去阿諛奉承一個凡人呢?」王然說著,暗示仙念凡。
「呵,真好笑。」仙念凡吃完,將羊腿扔掉,隨意擦擦手,「那你呢,你為什麼和我說話,奉承我?」
「家父從小告誡我處世為人要順應天意,體察六道,如今天意讓我照顧少宗主,我又怎會違背。」王然伸伸懶腰,右手拍拍仙念凡的肩膀,「不管怎樣,少宗主還是先休息吧,不出意外,明ri便可到達仙宗城了。」
仙念凡想著王然的話,嘴角掛起無奈的笑,他知道王然並未騙自己。在昊天界宗塔世界,古獸林立,凡人很少有活過不惑之年的,倒是自己
因為出生的顯赫之家,被施以長壽蠱,已經算是極為幸運的了。
五位少家住收拾出一片空地,從包裹中取出一包古獸的干糞便,小心翼翼的放在居地的周邊。
「少宗主,快進來休息吧。」王然說道,其他四人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不過仙念凡還是從他們眼中看出了鄙夷。
仙述不在,六人不敢大意,輪流在此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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