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誠卻是在這一刻下定了主意,想要讓她多了解一些他。
既然不能告訴她其實他們早已相識,那就從現在開始彼此多了解一些也不錯。水滴石穿,繩鋸木斷,他已經等了她十年,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時間。
嗯,現在開始培養感情,然後等他眼楮好了就可以好好經營了。
葉明誠想得很不錯。
因為心里想得美,所以他臉上笑得也美,秦溪見他說起這種事居然也能笑得這麼……蕩漾,片刻啞然之後,不由又有些無語。
這位……得有根多麼粗壯的神經,才能練出如此強悍的心態?
而且,他說自己家的事就跟說別人家的一樣︰「我媽以前還哭過,不過後來就不哭了,去了我爸公司幫他管理財務,把錢抓在手上了隨他愛咋的就咋的吧……就這麼後來還生了我妹,處到今天兩人關系倒不是夫妻更像是朋友了。」
秦溪听著這些微微有些發怔,她和葉父葉母的接觸,僅限于跟他們說葉明誠病情的時候,感覺上,葉父雖不多言,可對葉母還算謙讓溫和。她看葉明誠活得如此陽光率性還道他真是命運寵兒,卻不知道背後居然也有這樣的隱情。
不過葉母一看就是面上溫和實際強勢的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不稀奇。倒是她媽媽秦舟,真的是一輩子柔弱沒主見,唯一一次強勢就是離婚,帶著她離家出走——同樣的事情,這兩個女人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選擇。
那如果她媽媽當年沒有離開她爸爸會怎麼樣?
秦溪從來就沒有去做過這樣的假設,因為這麼多年,她爸爸從來就沒有來找過她,斷斷續續有消息傳過來,好像說是他後來又結了兩次婚,兒子女兒都不缺。
即便留下,她想她也不會過得更幸福,每天光看著自己媽媽哭泣流淚就夠了。
若不是遇到易劍,其實她本是可以過得算不錯的——世事難圓滿,說的大概就是這樣吧?
秦溪在這里邊听邊感慨,卻不料葉明誠話鋒一轉,突然問她︰「他們有欺負過你嗎?我是說既然有繼父,那肯定就有繼兄繼組繼弟繼妹什麼的,他們有欺負你嗎?」
不怪葉明誠這樣問,實在是因為她的性格稱不上開朗,安靜是安靜,卻安靜得有些過份了。而且當年讀書時,他真的從來就沒見她穿過顏色鮮艷的衣服,兩相對照,他心里就隱隱撩起一團火來︰別不是這丫頭當年沒少受虐待吧?
社會上關于繼女被虐待的悲慘新聞不要太多!
奈何他問得關切,秦溪卻並不願意回答,只是清淡地說︰「還好啊。」
騙鬼去吧,葉明誠才不信。想著她剛才說要請假給繼父過生日,便放了這個話題,故意作出突然想起來的樣子︰「哎,你繼父是過什麼生?」一听是「整六十」,便笑著說,「呀,那是大壽了!這段時間勞你照顧,讓你辛苦了這麼久,要不他生日的時候我也隨份禮吧?」
隨禮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去啊!
他這要求算有些唐突了,秦溪果然就嚇了一跳,連忙說︰「哎,不用了……你這個,不用這麼客氣的。」
說到後面,聲音里都帶了苦味了。
葉明誠卻越發堅定了要過去查看查看的決心。
幾日時間很快就過去,在連續陰沉寒冷了多日之後,秦溪要請假那天竟反常地晴朗了起來。她自然是不會帶葉明誠一起去的,而且還超級沒拿他當外人,早上給他煎了藥連說都沒跟他說一聲就離開了。
葉明誠听到林阿姨說秦醫生回去了,他站在陽台上,對著久違的太陽眯了眯眼楮,打電話給丁三說︰「我請你吃飯啊,你過來。」
丁三果然是個沒節操的貨,吃了一回秦溪做的面就總惦記著,自己不敢來葉家大宅,老攛掇葉明誠住回他自己那小窩去,這會兒听到葉明誠說請客,先問了句︰「是田螺姑娘做的不?」
問得葉明誠忍不住罵他︰「你至于嗎?一碗面而已,就讓你記到今日?」
丁三毫不以為恥地答說︰「這不大魚大肉吃多了,就覺得青粥小菜格外入口嘛。」笑嘻嘻地,「別不真的是要辦喬遷之喜了吧?」
葉明誠輕哼一聲︰「喜倒是喜,不過不是喬遷之喜,你來吧。」
說了地址,讓丁三過來接他。他本來是打算從家里隨便挑樣珍藏送過去的,不過模不準這位繼父對秦溪到底如何,最後他還是決定送個紅包作數。
兩人開著車在路上晃了幾個地方,待時間差不多了才去的酒店。彼時入席已近尾聲了,秦溪正挽著她媽媽的手準備進去,突然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頓時就嚇了一跳,她本以為他們是湊巧來這邊吃飯來的,不料這二人卻是直往她這方向殺來。
葉明誠的衣服一年到頭就沒重樣過,他今日走的是休閑路線,短西裝,黑西褲,里面十分騷包地配了件粉色的襯衣,顯得他腿長身直,風姿怡然。
丁三正經起來的時候也還是很搶眼的,這兩人一起走來,長相英俊,氣度不凡,著實吸引了不少目光,害得秦溪一時都不敢迎上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走到面前來。
葉明誠先對著明顯是長輩身份的人微笑了一圈,而後才略顯親昵地沖已經瀕臨僵化的秦溪說︰「秦小姐,你不會怪我唐突吧?勞你辛苦了那麼久,今日伯父生日,怎麼的我也要來表示表示的。」
葉明誠一說完,丁三就暗地里翻了個白眼︰尼媽,不是說是未來老丈人嗎?這麼客氣是為毛啊?!
秦溪卻是松了老大一口氣,剛看葉明誠那架式,她還真怕他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人都來了,她還能趕不成?只好扭頭沖著秦舟和易仲平介紹說︰「易叔叔,媽媽,這位就是葉先生了。」又指著丁三,「這是丁先生,是葉先生的朋友。」
他們都知道她去照顧的病人姓葉,所以倒不用她說得太明白。
易仲平當即就說︰「小葉先生真是太客氣了。」
葉明誠笑得含蓄而矜持︰「應該的。」
幾人站門口寒喧了一番,看著時間差不多,就一起進了大廳。
然後安排座位的時候還略犯了一下難,你說他們很重要吧,偏偏人也就只是秦溪的病人,你說他們不重要吧……葉氏在本地還是相當有名頭有來歷的,易仲平雖說家底也有,但跟葉家丁家比起來就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所以人太子爺能來參加自家生辰,不說蓬篳生輝也得倒履相迎了……可畢竟是自己生辰,活到六十歲了諂媚兩個小輩又好像怎麼也說不過去,再說了,主位上的位置還是早定下來了的。
好在葉明誠自己明白得很,隨便瞧見了個兩人空位,問明是沒有人坐後,就帶著丁三坐過去了。
地段還挺好,雖說是隔了兩桌,可也恰好是和秦溪面對面的。
讓葉明誠又惱又無奈的是,他看不見,這些都還是丁三轉告的。尤其丁三還十分驚艷的告訴他︰「喂,你家的女人今日穿得挺好看哦,紅衣似火,佳人若玉,漂亮女孩子,就該穿成這樣嘛∼∼」
說得葉明誠心里萬分郁悶,忍不住就朝秦溪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結果這一眼一眼沒招來秦溪,反倒引起了同桌對面一個女人的注意。她還以為葉少爺是沖她拋媚眼呢,尋了機會跟人換了座,羞答答地湊過來問他︰「帥哥,你是哪位啊?」
葉明誠︰……
丁三暗地里笑到肚子痛,秦溪卻是完全顧不上他們了,她的全副精力,都在應付易劍上頭。
易劍有個兒子叫作易聰,六歲的小孩子,活潑好動得有些讓人吃不消,秦溪平素對易家人都是能躲就躲的,尤其是易劍這一家,所以易聰和她也並不親近。今日卻奇了怪了,這小家伙就纏著她,纏得她心驚膽顫,總害怕是易劍布給她的什麼局。
像剛剛站在外頭,小孩子突然就跑過來一把抱住她,咯咯咯咯笑著的時候,把一杯可樂都倒在了她的衣服上。
所幸冬日外套比較厚,她又是早有了提防的,否則她怕不得從頭到尾都換一身?
就身上這衣服,還是易劍帶過來的——說是路上看著好看想買給他太太的,還沒開封呢,先便宜她這個妹妹呢。
這話听著真是親昵又自然,就跟個和妹妹關系很親近的好哥哥似的,唯有秦溪,只覺得毛骨悚然。
坐下來沒多久,易劍就走過來拍了拍她,說︰「來,妹妹我們先一起敬一下爸爸吧。」
是他的爸爸,卻不是她的,秦溪從來就沒有叫過易仲平爸爸,雖然後者從未強求也從未薄待過她。
可這種情況,眾人都看著她,她還能怎麼做?
只有站起來。
她紅衣鮮艷,站在僅著了一件石青色毛衣的易劍身邊,這搭配,不用看秦溪都知道有多醒目。
就外表來說,易劍是個相當有魅力的男人,他本是開健身館的,自己又是做健身教練出身,身材原本就沒得說,加之他這些年善于養氣,修得整個人氣度雍容、斯文儒雅,待人也從來都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誰出去說他是個心思齷齪的壞人,只怕都沒有人肯相信。
比如這會兒,他就明目張膽地掐了掐她的肩,先沖秦舟一笑,「謝謝阿姨給我們家帶來了一個這麼可愛漂亮的妹妹。」然後才舉杯向著易仲平︰「哪,我和妹妹一起,祝我們最親愛的父親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健康如意,福樂綿綿,笑口常開,春輝永綻!」
他口吐蓮花,說得易仲平笑得合不攏嘴,瞧著面前的佳兒靚女,就算那女兒不是自己的也還是很高興。旁邊坐著的親朋更是個個羨慕,溢美之詞跟不要錢似地涌了出來。
就在一片贊揚聲中,秦溪但覺頸上一癢,易劍帶著些冷硬涼滑的手指鑽進了她的衣領里面,輕輕在她□□出來的脖子上撓了撓,跟著他便俯來,以說悄悄話的姿勢和她說︰「你送我一刀,我贈你新衣一件……這衣服果然好看,襯得你,更鮮女敕,更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