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欣並未從柳風的口中得知任何有關于他們要做的事情,反倒是自己向小皇帝的請求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好在她也會忽悠人,隨便扯了一個借口與他說之。
同時,她對柳風開始有了警惕之心,她從其他人口中多少得知了點關于柳風的事情,他果然是柳國舅的一個兒子,只是因為後宅的事情,他和其母親都被趕出了柳府,後受到怡紅院鳳嬌娘和鳳穆暄的幫助,方才有了今天。
但她以為他終歸是個兒子,柳國舅縱使再狠心也不會真讓自己的兒子受到迫害,說不準這不過是另外一種保護手段,而他則為柳國舅暗中做著事情。
而對于鳳穆暄的身份,她依然有所疑惑,從大殿上小皇帝對柳家人的排斥可以看出其並不喜歡柳家人,而他不會不知道柳風的身份,可卻毫不顧忌地當著柳風的面說著事兒,可見其是有多相信柳風,而這怕是因為鳳穆暄的關系。鳳穆暄究竟是有什麼能力能夠讓小皇帝如此親近他,依賴他?
且他們口中說的那個人又是誰?
夜色漸濃,今夜無月無星,桌上的燭火不停地跳躍著,暖光照在薛雲欣的面頰上,使得那越發紅潤的臉蛋更是可人,只見她托著腦袋糾結著身邊人之間復雜的關系。
「四小姐,該睡了。」棉蘭將手中的針線放進簍里,溫柔地出聲道,「明日你還得早起進宮。」
薛雲欣回神,暗嘆一聲,瞅了眼半掩的窗戶。
「好。」
她月兌去外衣鑽入被子里,雙眸卻是注視著棉蘭,瞧著她收拾了下屋子里的東西,而後吹滅了燭火,模索著走去了偏房,緊接著一絲幽幽的亮光從門縫間透露進來,還有一些窸窸窣窣的月兌衣聲。
約莫半刻鐘,屋子徹底陷入黑暗。而偏房也沒了聲音。
四周寂靜地只听得屋外的風吹響著樹枝,發出嘩嘩聲。
薛雲欣睜著雙眸,側耳傾听四周的動靜,聞得棉蘭的呼吸已趨于平靜,便悄然地爬下床,躡手躡腳地穿上衣服,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戶爬了出去,她點亮了院子里石柱上的一盞燈,又向著院門口而去,掂起腳抽走了門栓。而自己則躲到了角落里。
風吹過。那小小的火苗左右搖擺著。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讓漆黑的夜有了一絲光明。
她借著燭火緊盯著門口,等待著來人。
時光在困乏之中慢悠悠地游走著,她蹲得兩腳發麻。正義為不會有人來時,大門發出了低低的聲響,慢慢地被推了開來。
一只腳從門檻外跨了進來,是一雙粉色的繡花鞋,上頭繡著蝶戀花,緊而另一只也跟著跨了進來。
來人竟然真是薛蓉倩,借著月色只見其跨入蘅蕪苑後,小心翼翼地向著外頭張望了一眼,然後極慢地將門闔上。待得完事後,只見她輕拍了下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見得這番模樣的薛蓉倩,薛雲欣當真是詫異的很,素來見其做事都是不管不顧。而現在跟個做賊似的,還真是難以置信。
她從角落中站了起來,揉了揉發麻的腿,輕聲道︰「二姐姐。」
薛蓉倩的身子陡然顫抖了下,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著了,當側首發現是她時,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抱怨道︰「你個死丫頭,要將我嚇死不成?」
「二姐姐,你找雲欣有什麼事情?」薛雲欣好奇地詢問道。
薛蓉倩鎮定下來,與她四目相接,陰陰地道︰「讓她痛不欲生。」
「讓誰?」薛雲欣心下雖有答案,卻還是明知故問。
「藺氏。」薛蓉倩吐出這個名字時,幾乎是咬牙切齒,她連娘都懶得喊了,「讓她生不如死。」
聞聲,薛雲欣直覺著一股寒氣吹來,繚繞著全身,渾身頓起雞皮疙瘩。
「二姐姐,她是二娘!你怎麼可以……」
薛蓉倩冷哼了聲︰「怎麼可以?只準她利用了我十多年,難不成我就不能如此為之?你難道就不想為你的娘和兄長們報仇嗎?要知道她們可全是她害死。」
薛雲欣不由吞了吞口水,低低道︰「二姐姐,她終歸是二娘,雲欣雖有怨,卻也不敢。再者她是你娘親,你不該的。」心中卻是好奇著薛蓉倩為何會如此,她們母女間究竟是出了什麼差?
「不該嗎?」薛蓉倩那雙美眸中閃爍著恨意,「你覺得我和她長得像嗎?」
听聞,薛雲欣猛地抬起頭,幽暗的燭火下面前這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容顏並不像二夫人。
「你……不是二娘的孩子?」
薛蓉倩勾起唇角,流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的確不是,而且我還不是爹爹的女兒,你知道嗎?」
這……絕不可能。
薛雲欣難以置信地倒退了兩步,連連搖頭︰「怎麼可能,我們長得像,都像爹爹,怎麼不會是爹爹的孩子?」
薛蓉倩伸出手撕下了一張面皮,一張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你……」薛雲欣不可置信地又退了一步,一不小心地為踩在石頭上,腿一崴,跌倒在地上。
「你知道嗎?十多年啊,我每夜都睡得那麼沉,就連上次為人丟到怡紅院,我都沒有驚醒,你知道為什麼嗎?」薛蓉倩把玩著手中的人皮面具,踱步來到薛雲欣的面前,而且還毫不介意地坐在了地上。
薛雲欣僵硬地搖搖頭,到現在她還處在震驚之中,著實想不到薛蓉倩的真實面容會是這樣,她不知道是該道天意弄人,還是該嘆人心險惡,也難怪薛蓉倩會突然這麼恨二夫人。其分明是那麼喜歡軒轅燕,可藏著的這張真實的臉卻是與軒轅燕有著八九分相似,而他們之間的年齡……
「那我來告訴你,每夜我都被下藥了,且隔三岔五就有人來更換我的面皮,多糟糕的技術,竟然需要這麼勤快的換,但我知道是我的皮膚對這些東西有抗拒,因為時不時會覺得癢,他們怕我在撓時,會弄破面具。」
薛蓉倩說得很緩慢,幽幽聲音里含著一絲悲涼,那燭光照耀下的身影籠罩著濃濃的痛楚。
「而今夜又到他們給我換面皮的時候,可惜我今天什麼都沒有吃,反而將那些東西都賞給了周圍的暗衛和丫頭。我閉著眼楮清晰地感覺到那人一寸寸地割著肌膚,但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半個時辰,一張面皮被撕下,而這面皮又是新放上,若現在不撕下,兩個時辰它就要和我的肌膚融在一起。」
薛雲欣的心幾乎是要蹦跳到喉嚨口,她怎麼都不會想到會這樣。
「她們……為何要這麼做?是不是……」
薛蓉倩眼一抬,凌冽的眸光似飛刀閃過,使得薛雲欣不禁止了口︰「你還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嗎?為何要如此?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她是柳國舅的人嗎?」
轉而她又輕笑了聲︰「也是,他們又怎會告訴你呢?你也不過是顆不錯的棋子。不要以為幼皇讓你當侍讀,你就高興的上天,告訴你這都是他們的計謀,一個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薛雲欣抿了抿唇,這話從其口中說出,算是讓她確認了一件事,她果然是被人利用了。
「謝謝。不過,你告訴我這些也沒有用,我做不了什麼,不是嗎?」
薛蓉倩低低一笑,輕淡的話語中盡是陰狠的威脅︰「雲欣,不要這麼著急地撇開。我既然都告訴你,你認為你還能夠撇得干淨嗎?我若出事,勢必也會拉著你。」
「你想怎樣?」薛雲欣柳眉倏然蹙起,語氣也變得凌冽,她不喜歡這麼明顯地為人威脅,尤其是眼前這人她還沒有徹底看明白,「你該不會想讓我幫你殺了她?」
「不,我想讓你殺了我。」薛蓉倩搖搖頭,「我相信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
薛雲欣陡然明白她的意思︰「我有什麼好處?而且我以為你卻找三哥哥更好,他更恨她。」
「好處就是幫你扳倒她,沒了她在你跟前作祟,你想做其他事情應該會更加簡單,不是嗎?至于薛三郎,他是顆好苗子,和爹爹一樣,不會是大惡之人。這樣的人能不死就不死。」
聞言,薛雲欣不禁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但口上卻是道︰「那我就是大惡之人,該死?」
「你放心,我若活著,也會讓你活著,只要你幫忙。」
「我不會殺你,而且你自殺不也可以嗎?多簡單的事情。」薛雲欣淡淡道,「不過我不介意給你找一個好地方。」
薛蓉倩唇角揚起一抹笑容︰「也行。但你可是要給我找個好地方,若要是讓人發現,可就麻煩了。」
「能有什麼麻煩,不就是多了一個郡主嗎?」薛雲欣起身拍了拍**,諷刺道,「不過,你真會找人,找了個本就無依無靠之人。」
「對,到時候我還該高興,身份立刻富貴許多,在這兒不過是一平妻的女兒,在王府可就是郡主了。」薛蓉倩的笑聲里更多的是自嘲,「好了,我也該回去了。」
她將面具敷在了通紅的面頰上,又恢復了薛蓉倩的模樣,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院門,悄然離去。
薛雲欣怔怔地望著門扉,久久無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