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你今日真真是給你娘長臉了,像你那死鬼爹!」安元娘放下手里的半截杖子,走到覃初柳身前,伸手撫了撫她的發辮,「你那死鬼爹貫會說這些個讓人听不懂還讓人覺得有理的話,往常我與他說話總也說不過他。你以前像我,脾氣火爆,卻也沒少吃虧,若是以後都能像今日這般,我也就放心了。」
覃初柳恍然,原來她爹擅長以理服人,她今日這樣的做派,像足了她爹的作風,所以她娘不僅沒有懷疑,還希望她以後也都能這樣。
「娘,你放心,我以後定然不讓你受欺負。」覃初柳看著她娘紅腫的臉頰,一字一頓地道。
安元娘頓時紅了眼圈兒,轉身悄悄拭了眼角。
「好柳柳,餓了吧?娘這就給你做飯,杖子明天再夾。」說著,便攬了覃初柳進了屋子。
晚上的飯很簡單,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青菜,外加幾個野菜貼餅子,都是干巴巴的,一點兒油水都沒有。
覃初柳狠狠地咬了一口貼餅子,心里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過好日子!就算不大富大貴,至少也應該菜里有油,偶爾吃肉!
一|夜無話。
第二天,安元娘早早的就起來了,把昨天剩下的貼餅子熱上,又熬了些小米粥。
見覃初柳睡的正香,便沒有叫她,悄悄地出了門。
覃初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從炕上爬起來,頭上疼的厲害,倒不被安大寶打的疼,而是頭皮疼,昨天大寶娘下的手可不輕。
昨晚睡覺也沒散開發辮,現下散開,用梳子一梳,掉了一大把頭發,覃初柳可心疼壞了。
她本來頭發就稀疏,一下子又掉了這麼多,剩下的頭發就只能編一條瘦巴巴的辮子。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覃初柳心里不禁感嘆,這是有多營養不|良啊!
都已經九歲了,身量卻還似六、七歲的孩子,身上也一點兒肉都沒有。
臉色蠟黃,頭發干枯,和安元娘有五六分像,只就一雙眼楮黑漆漆、晶燦燦的,不像安元娘。
覃初柳想,這樣好看的一雙眼楮,不隨安元娘,那定然是隨了她那死鬼爹了。
喚了好幾聲,也沒听到有人應答,她對村子還不熟,也不敢出去尋,便只坐在門檻上等著她娘回來。
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安元娘沒回來,倒是等來了一個虎頭虎腦的,看上去有十二三歲的男孩兒。
男孩兒見到覃初柳,就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看來是跟她很熟的。
「柳柳,我大姐呢?」男孩兒走到覃初柳身邊,一屁|股也坐在了門檻上。
門本來就不寬,只一個人坐還挺寬敞,兩個人坐在一起就有些擠了。
覃初柳往邊上挪了挪,盡量離男孩兒遠一點兒,「誰是你大姐?」
「嘿,你不會真的啥都不記得了吧?」男孩兒睜大了眼,好奇地看著她。
覃初柳點了點頭,「嗯,什麼都不記得了。」繼而又問道,「你是誰啊?你大姐是誰?」
男孩兒那一口大白牙又悉數露了出來,人家失憶了,他倒好像挺開心。
「我是你小舅舅啊,我大姐就是你娘。」男孩兒樂呵呵地說著。
舅舅,小舅舅!
覃初柳仔細打量了一邊的男孩兒,看上去比現在的自己大不了幾歲,更加重要的是,她心里年齡已經二十三了啊,那一聲娘叫的就挺別扭,現下要叫一個小屁孩兒舅舅,她哪里能叫得出口。
「你叫啥啊?」覃初柳也露出了笑臉,一副誘騙小孩子的表情。
小舅舅果然上當,「我叫安小河,就是有水的那個小河。」小河比劃著手,做了個水流的動作。
覃初柳明白了,繼而笑得更燦爛,「安小河,你來找我娘干啥?」
安小河的大白牙瞬間不見,「柳柳,我是你小舅舅,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安小河抗議,抗議無效!
早在安小河听說覃初柳真的失憶後興致勃勃地說他是她的小舅舅的時候,覃初柳就覺得她這個原身定然是不叫他小舅舅的。
果然,安小河急的抓耳撓腮的樣子正好證實了她的猜測。
兩個半大的孩子坐在門檻上為了稱呼的問題鏘鏘了半晌,也沒爭出個結果來。
安元娘回來的時候,安小河正指著覃初柳的鼻子說她不尊老。
「小河,你做什麼欺負我家柳柳?回你自個兒家去!」安元娘以為安小河是為了昨兒個覃初柳氣到了她爹來問罪的呢。
「大姐,我沒欺負她,是她不叫我小舅舅。」安小河委屈地湊到安元娘身邊。
他和安元娘歲數差的大,他小時候都是安元娘帶的他,所以在安小河心里,安元娘可能比他娘還要親近些。
他的身量已經快趕上安元娘高了,但是在安元娘面前卻還像是個小孩子。
安元娘撫了撫他的頭,「你咋過來了?吃飯了沒?」
小孩子吵架她都習慣了,最好的辦法還是換個話題。
「爹說你家杖子倒了,我過來給你夾杖子。飯吃過了,你們沒吃就先去吃吧,我先看看杖子還有多少能用的。」說著,就去查看杖子了。
元娘也不攔著他,走到覃初柳跟前,「柳柳,還沒吃呢吧,進去吃吧,應該還熱著呢?」
吃過飯,覃初柳也出來幫著夾杖子。
杖子是北方的方言,就是籬笆的意思。夾杖子,就是在地上挖一條溝,把手臂粗的木頭整齊地樹在里面,然後在用土埋上,踩實。
為了杖子牢固,還應該幾根木頭一組,用一根橫木釘上。
不過覃初柳他們家的杖子並沒有用橫木釘上,所以並不是十分的牢固。
安小河和安元娘把折在土里的爛木頭一點一點的挖出來,覃初柳就把木頭分類,還能用的放一塊兒,爛到不行的放一塊兒,還能留著燒火。
眼見快分完的時候,她突然看見一根爛木頭上有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湊近一看,覃初柳的眸光登時亮了起來。
這是木耳啊,野生的黑木耳。
前世小的時候,每次下完雨,她就會拿著個小盆兒挨家挨戶的杖子前走一圈兒,能采到大半盆黑木耳呢。
回到家攤晾上,曬成木耳干,沒菜吃的時候就用它開炒個雞蛋,或者是直接用熱水焯一下蘸著辣根吃,都很美味。
「娘,咱們這兒木耳多不多?」想到興許能吃到木耳,她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安元娘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啥是木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