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村要辦學堂,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安冬青自己做不了主,挨個族老家里走了一遍,竟是得了一樣的答案——辦學堂。
好幾個族老細數讀書的好處時,提到了覃初柳,直說覃初柳能這般聰慧機敏,全都是因為讀了書。
有了辦學堂的打算,各項事宜也必須張羅起來,比如學堂應該建在哪里?建多大合適?
安冬青又和族老們商議了幾次,最後族老們一致贊同在覃初柳家旁邊的荒地上起一座學堂,學堂分作兩部分,一部分先生給孩子們上課用,另外一部分就做先生的居所,這樣先生每日上下學教孩子也方便。
這下安冬青犯了難,覃初柳早給他說過,要在她家邊上起房子了,而且他還滿口答應要把佔地建房的事兒報到縣衙。
已經應承下來的事情要變卦,安冬青還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翻來覆去一個晚上也沒想出個好的說辭來,最後還是小高氏看不下去了,輕聲勸撫道,「你是男人,自然是要做大事的,這樣婆婆媽媽的小事還是讓我來做好了,明日我就去找元娘,把事情和她們說清楚,元娘嘴利心軟,指定不會怪你的。」
元娘嘴利心軟他如何不知,他最擔心的是覃初柳啊,那個小姑娘可比她娘難對付多了,他可還清楚的記得她上門找他算賬時候的厲害模樣。
安冬青翻了個身,把小高氏攬在懷里,用身子拱了拱小高氏,「還是你最心疼我,明日就麻煩娘子了,最好是把紫蘇也帶上,有她在,她們也不好沖你發火。」
小高氏頭靠在安冬青懷里,溫柔地笑了。一室靜謐,只余恩愛夫妻纏綿的呼吸。
小高氏帶著紫蘇來覃初柳家的時候,覃初柳正坐在院子里和隼一起曬太陽。
她快要憋瘋了,元娘整日什麼都不讓她做。每日只除了睡就是吃,這樣的日子過一日兩日也就罷了,一連過了五六日,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沒奈何,她現下腳還沒好,胳膊更是踫不得,除了在家里好好待著,她還真就什麼都做不了。
于是,每日里和隼這樣懶洋洋地坐著,就成了她最重要的消遣。
見小高氏和紫蘇來了。覃初柳高興地差一點兒跳起來,對著屋里連連喊道,「娘,娘,你快出來啊。你看誰來了?」
她這個樣子,倒把小高氏和紫蘇弄得不好意思了,都是一個村里住著的,也不是不常見面,覃初柳突然這般熱情,擱誰誰都受不了。
元娘迎出來一看是小高氏和紫蘇,忙把小高氏攙了進去。又交代覃初柳,「和紫蘇好好玩兒。」
小高氏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又想起安冬青的交代,這件事一定要和覃初柳說,便又停下了腳步,對覃初柳道。「是起房子的事兒,柳柳要不要也听听?」
起房子的事兒,自然少不了她。
小高氏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把來意說了,「本來是冬青答應你們要把一邊的荒地劃給你們的。但是村里族老們想在那里蓋學堂,這不冬青為難了嗎,才讓我來給你們陪個不是。」
村里要蓋學堂,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覃紹維還在安家村的時候,就和元娘說過,安家村這麼大的村子,要想不敗落,繼續興盛下去,勢必要建學堂,讓村里的孩子讀書的。
沒想到覃紹維走了幾年,村里竟真的要蓋學堂了,元娘喜不自勝,拍著小高氏的手笑著道,「左右我們還沒開始起房子,那塊地還不是我們的,村里想干啥就干啥唄,哪用得著來給我們賠不是。」
小高氏听了元娘的話並沒有安心,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覃初柳身上,就見覃初柳小小的眉頭緊緊蹙起,好似十分不悅,小高氏的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柳柳,都是你表舅做事不地道了,你莫惱他,回去我會好好說他,只是他也沒有辦法啊,他現下畢竟是里正了,好些個事情他都得從大局出發……」小高氏開始為安冬青說好話。
覃初柳倒不是為了佔地的事情惱怒,她只是想到了一種可能。
「學堂建好之後,誰來做先生?」覃初柳擰眉問道。
「哎呀,柳柳,你是不知道,」小高氏還沒開口了,紫蘇就撅著嘴老大不樂意地說道,「就是那個沈致遠,爹竟然讓他留下來做先生。我就看不出他有什麼好來,偏偏爹和大哥都喜歡他,還有村里那些孩子,就是安大寶,見了他也是畢恭畢敬的。」
「紫蘇,莫要亂說,讓你爹知道你在背後說先生壞話,指定要挨說的」,小高氏寵|溺地橫了紫蘇一眼。
紫蘇心里不高興,現下她在她爹心里的位置已經不如那個沈致遠了。上次她不過就是在南燭面前抱怨幾句,不想被她爹听到了,結果把她好一頓訓,那還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被她爹訓的那麼慘呢。
果然如覃初柳的猜測,她開始頭疼起來,那個二貨,到底是留下來了,而且,似乎還打算長期留在這里了。
這些日子沈致遠雖然沒有再來煩他們,卻也會時不時地在外面走上幾圈兒,也不主動說話,只默默地往院子里看,看過之後也就走了。
只是這樣看上幾眼已經讓覃初柳煩不勝煩了,若是他以後住在學堂里,那豈不是和他做了鄰居,見面的機會豈不更多……
越想,覃初柳的眉頭皺的越緊,小高氏也越緊張,「柳柳,若是實在想在那塊地上蓋房子,不若我回去再……」
「不是的」,小高氏這是誤會她了,她趕忙解釋,「我不是非要那塊地不可,只是心中不喜那個沈致遠,一想到要和她做鄰居心里就不痛快。」
一听不是因為地的事兒,小高氏的心松了下來。
紫蘇握住覃初柳的手,有一種找到同盟的感覺,「柳柳,我想到一個好主意。能讓他以後不敢這麼囂張」,只小姑娘自己認為沈致遠囂張。
覃初柳來了興趣,兩個人去了院子里神神秘秘地說了起來。
得了覃初柳的應允,安冬青也沒了後顧之憂。建學堂的事情很快就落實了下來。
建學堂是全村的事情,所以每家都要出錢,就和祭祖要收錢一樣,很多人心里不樂意交,卻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最後還是得乖乖地把錢交上去。
錢有了,干力氣活的人手也有,至于泥瓦匠之類的匠人,附近的村子有,請來也不費事兒。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妥當。選了個大吉的日子,安家村的學堂便開始緊鑼密鼓地蓋了起來。
建學堂的第一天,也是覃初柳要去到鎮上換藥的日子。
一大早,戚老頭兒就套好了車,吃過飯他們便準備出發了。牛車還沒出院子,就見一輛馬車快速地駛了過來,這馬車覃初柳再熟悉不過了,不正是永盛酒樓的馬車嗎!
高壯依舊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馬車邊上,見到門口的牛車長舒了口氣,下馬對覃初柳說道,「還是鄭掌櫃想的周到。就知道你們會早早出門,讓我早些過來。」
馬車都已經來了,也沒了推辭的必要,戚老頭兒又把牛車退了回去,梅婆子和戚老頭兒留下來看家,只元娘陪著覃初柳去換藥。
覃初柳剛上馬車。就見李氏抱著圓子顛顛兒的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喊,「大姐,等等我啊,我今兒個要去鎮上給圓子換藥。正好搭你們的車。」
覃初柳撫額,不是這麼巧吧,竟然是同一天換藥!
自圓子被燙傷之後,元娘還沒見過圓子,現下見李氏不顧圓子的疼痛,竟然抱著他跑起來,心下著急,「你莫跑,莫跑,慢慢走,踫著圓子就不好了。」
李氏仿似沒听到元娘的話,速度不減,一會人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已經瘦到兩頰凹陷的圓子煞白著臉縮在李氏的懷里,一雙大眼楮水汪汪的,見到元娘關切地看著他,小嘴一撇哇地哭了出來。
李氏也會來事兒,把圓子遞給元娘,「大姐,我跑這一會兒累了,你替我抱一會兒圓子。」
元娘小心翼翼地接過圓子,哄了幾下圓子就不哭了,只把頭埋在元娘的懷里不出來。
自元娘接過圓子,覃初柳就知道這一路勢必要和李氏同行了。果不其然,李氏很是自覺地爬上了馬車,不用看圓子了,她的目光就在馬車里四下打量,就跟剛出山的黑瞎子似的,見到什麼都想往自己胳肢窩底下夾。
覃初柳只當沒看見她,靠在馬車上假寐,馬車踢踏著剛出村子又停了下來。
然後就听外面高壯不耐地說道,「車上都是女眷,不方面你搭車!」
「我,我不是想搭車,我只是想隨你們去鎮上,听听大夫怎麼說秦楚姑娘的傷情。」沈致遠不溫不火地回道。
高壯拿不定主意,詢問覃初柳的意思,覃初柳皺眉冷聲道,「這路又不是我家開的,你想走誰還能攔你!只一點,莫要煩我!」
她心里知道,就算她不讓沈致遠跟著,依著沈致遠的性子,只怕也會狗皮膏藥似的跟在後面。
沈致遠連聲應諾,走在馬車的另一邊。
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覃初柳倒也樂得清靜,只不知誰開了第一句口,李氏竟然和沈致遠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李氏就像查戶籍似的問了沈致遠很多問題,沈致遠均認認真真的答了。後來李氏又說起了圓子的情況,哀嘆自己的命不好,什麼事兒都攤上了。
沈致遠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提議道,「不是說宮里的公公都是淨過身的嗎,若是圓子能進宮,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