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初柳把寫好的方子吹干,遞到對面眼巴巴的等著的鄭掌櫃手里。
「這是我新想出來的腌菜方子,雖然不能像酸菜那樣與別的菜一起配,吃法比較單一,但是這糖蒜口感極好,特別開胃,若是客人吃過一次,保準念念不忘!」覃初柳看著鄭掌櫃解釋道。
沒錯,這次覃初柳想到的方子正是糖蒜。
早在大半個月前,今天的心蒜就陸續成熟了。老百姓愛惜地,盡量把每一塊地都種上莊稼,像蒜這樣不能當飯吃的東西,種的人家實在算不多。就是種了,一般也就是菜園子里的一兩壟。
覃初柳之所以想到這個方子,也是因為這幾天她想方子想的頭痛,四下轉悠的時候正好瞧見村里人給沈致遠送新蒜,她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好東西。
說起來,糖蒜算是覃初柳除了辣白菜以外最新歡吃的腌菜了,吃飯的時候撈上一碗蒜頭,就著它就能吃好幾碗飯。
鄭掌櫃小心地把紙折好,收進袖袋里。
「柳柳說的自然不會錯,今日我就讓人按著方子去做。我見這方子不多難,大廚應該能做出來。」鄭掌櫃點頭附和,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未見放松。
覃初柳知道他憂慮的是什麼,自從上回的事情之後,永盛酒樓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特別是最近幾天,鎮上又開了一家新酒樓,就開在原先邶全林打算開酒樓的地方。
開始鄭掌櫃還以為那新酒樓的老板和邶全林有關系,派人調查過後知道,這新掌櫃是從京城來的,根本也沒什麼根基。
沒有根基卻能把生意做的紅火,說出來誰信,可人家就是把生意做起來了,且已經超過了永盛酒樓。
新酒樓有個討喜的名字——福順樓,酒樓里最大的特色就是跑堂的小伙計長的個頂個的英俊不凡,若不是給人端茶倒水。上菜點單,一點兒看不出人家是跑堂。
時人誰不愛美,吃飯的時候又能可能看些賞心悅目的臉,誰不樂意?
除了跑堂好看。福順樓里的菜做的也好,雖不若永盛酒樓這樣有不少特色菜,但是人家就是能把大家耳熟能詳的菜做的也十分可口。
自然,這些都是覃初柳听說的,她還沒去見識過,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覃初柳打算一會兒辭了鄭掌櫃就去那福順酒樓吃上一頓呢。
不過,現在安慰鄭掌櫃在是正經。
「鄭掌櫃,你莫著急,總會有辦法的。咱們百里氏的生意做得那般大,什麼樣的風浪沒經歷過,這次指定也能化險為夷」,說到百里氏,覃初柳突然想到一件事。「鄭掌櫃,少東家不是老早就要來,怎地一直沒來?」
鄭掌櫃的臉色晦暗難明,過了許久才長嘆一聲,感慨道,「少東家也不容易,這不又被老太太逼婚了嗎。之前來消息說病重。那不過就是個幌子,少東家回去一看就知道是這麼回事兒了。可是再想出來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上次永盛的事情,少東家本來都打算來了,可是,唉……」
百里容錦的娘已死相逼,說是他若想出來也行。必須先娶個媳婦回來,否則一輩子也別想出來。
百里容錦也是個有脾氣的人,當即便撂了話,「我百里家的生意做得這般大,也不在乎一個小小的酒樓。它是生是死都隨它去吧!」
這一半真一般假,百里家還真不在乎這一家酒樓,不過百里容錦如此說卻不是真的打算不管永盛了,她不過就是想逼老太太讓步罷了。
沒想到適得其反,老太太根本沒松口,還給他這番話氣病了,這次可是真的病了。
假侍疾變成了真侍疾,百里容錦就更沒有功夫管永盛酒樓的事情了。
覃初柳听鄭掌櫃說完,也不禁感嘆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不管家里是有錢沒錢,錢多錢少,都少不得麻煩事。」
鄭掌櫃點頭,突然說道,「說到麻煩事,我倒是想起來了,東升米糧店的學徒蕭白,他已經和溫掌櫃說好了,過些日子就要隨大商隊往南方去。他娘那樣的情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蕭白要去南面兒?
米糧店年年都會去各地看糧食,這個活計可不輕松,特別是去南方,路途遠不說,氣候、習慣都不同,這一去好幾個月,他怎麼受得住。
再說了,他走了,他娘怎麼辦?
覃初柳心里想著蕭白的事情,在鄭掌櫃這里只待了一會兒就去了東升米糧店。
眼見已經走到門口,覃初柳又有些遲疑了。
上次的事情,對他的傷害太大,最後,他還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始終覺得有愧于他。
現下見面,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說……
算了,還是不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既然這是蕭白他自己的選擇,旁人又能說什麼呢!
這樣想著,覃初柳轉身便走,誰知剛走幾步,就听身後有人遲疑地問道,「柳柳?是柳柳來了?」
覃初柳回頭,就見蕭白有些呆怔地站在門口,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嗯……我今天來永盛酒樓談一些事情,順便買些布料回去,這會兒正要去福順酒樓看看呢,正好從這里路過……」覃初柳蹩腳的解釋。
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說是買布料,可現下她兩手空空,再說,去福順酒樓也不該走這條路啊,她怎麼會路過這里?只要稍稍一想,她的謊話就會被識破。
顯然蕭白這個時候已經不會思考這些了,他的心滿滿都是見到覃初柳的喜悅。
「既然撞見了,就進去坐坐吧,我過些日子就走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來,你來正好當作給我送行了。」蕭白興奮地說道,已經全然不似早前見到覃初柳時的愧疚難當的模樣。
覃初柳放下心來,看來,蕭白的調節能力遠比她強,她還在這里糾結,蕭白已經走出去好久了。
跟著蕭白進到米糧店里,親自給她上了茶,然後又說起了他此行要去的地方。
覃初柳一直靜靜地听著,就假裝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等他說完,覃初柳才說道,「多出去歷練歷練也是好的,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嗎。」頓了頓,她還是忍不住問道,「蕭白,你這一走這麼長時間,只把娘你一個人留在家里……」
蕭白笑了,只是笑容里滿滿的都是苦澀,「無事,我讓左右鄰居的女乃女乃、嬸子們幫我照看我娘,她們都是好人,這段時間沒少幫我。」
想了想,蕭白還是把埋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我娘總想住大房子,為這事兒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她這樣我也不好過。以我的現下的工錢,就是在米糧店干一輩子只怕也買不起鎮上的一間房子。後來,我听說去各地看糧能多得不少錢,我這才要去的。」
什麼鍛煉自己,什麼增加閱歷,都是擺在明面上听著好听的說詞罷了,其實,蕭白此次南下,就是為了錢,為了完成他娘的心願,就是想讓他娘睡個好覺。
想到這些,覃初柳鼻子有些發酸,強壓下蓄在眼眶里的淚水,強笑著道,「你娘有你這個兒子真幸福,你好好干,以後肯定會賺更多的錢的。」
蕭白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問起了莊稼的情況,覃初柳簡單給他說了一下旱情,最後道,「就算不絕產,最後也指定是要減產了。種地就是這樣,靠天吃飯,今天老天爺打了個盹,咱們老百姓就要餓肚子了。」
覃初柳語調輕松,好似根本就沒把這些放在心上,蕭白也放了心,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覃初柳便起身告辭了。
剛從米糧點出來,就見谷良等在門口,很是無聊地四下張望。
谷良是與她一起來的,剛進鎮子就說他有事要辦,覃初柳狐疑,他能有什麼事要辦?
谷良便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采香院的方向,「我去那里見個人。」
覃初柳當時就黑了臉,這一個兩個的竟都是采香院的常客,果然是男人本色啊!
覃初柳也不管他,轉身自己就走了,當時谷良還納悶來著,心道原來覃初柳還不知道采香院是主子的呢。
谷良見覃初柳出來,趕緊迎了上來,「現下咱們去哪?」
覃初柳仔細瞅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很是不好,心想指定是小情|人兒吵架了,心里無端地就痛快了不少。
「去吃飯,今日帶你去福順酒樓好好吃一頓!」覃初柳很是豪邁地揮了揮手,大步往前走。
谷良幾步跟上,想了一想,還是把剛剛在采香院里探听的消息說了,「遼河郡那邊的情況很不好,只怕半個郡的地要絕產了。」
覃初柳神色一凜,半個郡,那得有多少百姓遭殃,只不知這遼河郡的郡守如何處置,若是一個不好,只怕就會有不少吃不上飯的百姓離家討飯了。
「听說四皇子現下整日去地里跟著百姓一起想救苗的辦法,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谷良憂心地說道。
皇子去地里?覃初柳大為稀奇,皇子不都是養尊處優的嗎,雖然這個四皇子可能與別個不同,能夠親自領兵打仗,可是,去地里抗旱,還真是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