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莊子出來,寧氏一直心神不寧。她的眉頭越蹙越緊,手也無意識地絞著手里的帕子,直把一條好好的帕子絞成了麻花。
坐在她對面的譚紹維卻是一臉的笑意,他的女兒,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譚紹維,你娘被氣成這樣,你還在那里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寧氏終于不再折磨手里的帕子,轉而開始找譚紹維的麻煩,「我算看出來了,我算是白養你這麼些年了,你竟任那野丫頭欺負娘也不管。」
說著,寧氏便拿起帕子拭起眼淚來。
譚紹維馬上收起臉上的笑容,換上無奈的表情。
他坐到寧氏身邊,拿過寧氏的帕子親自給寧氏擦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
「母親,她年紀還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您慢慢教就是了。」譚紹維輕聲道。
寧氏輕哼一聲,「她那樣厲害,我哪里敢教。回去我就與你父親說,讓他親自去看看,看看這小姑娘是能認他擺布的嘛,不管他心里打的什麼算盤,還是趕緊歇了才是。」
這是寧氏的心里話,雖然覃初柳說了她和她娘都不會怨恨譚家,但是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那樣簡單。
這件事還是要早早和國公爺說的好,也讓他早做準備。
到了鎮國公府門口,譚紹維便下了馬車與寧氏告別。
寧氏依依不舍地看著兒子,「紹維,跟娘回家吧,娘以後再也不強把你拘在家里了還不行?」
早前鎮國公就交待寧氏了,這個時候別逼著譚紹維回來,讓譚紹維在覃初柳身邊多待些日子也是有好處的。
不過,寧氏還是覺得兒子能在自己身邊最好。
譚紹維搖了搖頭,「母親,柳柳已經十四歲了,我早前那麼多年沒有在她身邊。不幾年她嫁了人,我更是陪不了她了。兒子能把握的,也就只有現下了。」
寧氏嘆息,到底是沒有繼續勸說下去。被一群丫頭婆子擁進了府里。
譚紹維轉身,直接去了隆盛酒樓。覃初柳的馬車在國公府馬車之後進城,直接去了隆盛酒樓。
對于譚紹維的去而復返,覃初柳很是驚訝,「你怎麼又回來了?」
她以為譚紹維和國公夫人回去之後就會被拘起來,畢竟她那般頂撞寧氏,寧氏對她肯定有氣,指定不希望譚紹維與她待在一起。
之前她還竊笑,不費什麼勁兒就把譚紹維弄走了。沒想到,他又回來了。
譚紹維先覃初柳一步來到隆盛酒樓。來了也不進酒樓,便一直在門口等著。
進進出出的食客和來來往往的百姓都看到他了,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一向風姿綽約的國公府二公子,竟然穿著一身十分不合身的衣裳。形容略顯邋遢地像個乞丐一樣站在酒樓門口。
有些好心的百姓甚至從兜里掏出幾個錢要給他,心里都對他同情不已。
他們想的是,這二公子指定是惹怒了國公爺,被趕出家門,最後流落到這個地步了。
「嘿嘿,柳柳,我自然是要與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譚紹維笑嘻嘻腆著大臉說道。
覃初柳身後的谷良和蔣大鵬都轉開了臉,不忍直視譚紹維這個樣子。
周圍的百姓也不敢置信地停下了腳步來看熱鬧,他們把目光都停在覃初柳身上,紛紛猜測著小姑娘是誰。
覃初柳皺眉,譚紹維他肯定是故意的!
「大叔,我早與你說了。我今日身上沒帶錢,改日若是遇見,定然多給你一些。」覃初柳微抬頭,沖著譚紹維挑釁一笑,「我看周圍這麼多好心人。定然能幫大叔一把的。」
周圍熱心的百姓紛紛應和,覃初柳趁機進了酒樓。
譚紹維也要跟著進來,奈何百姓太熱情,已經把他圈在了中間,想走根本走不了。
進到酒樓之後,覃初柳直接對谷良道,「你先去忙你的吧,一個時辰後我們便回莊子,你若是回不來也沒關系……」
「這麼點兒小事,你放心好了,一個時辰指定回來。」谷良信心滿滿地說道,然後轉身便走了。
鄭掌櫃請覃初柳去到二樓雅間,兩個人談了足足一個時辰,覃初柳才從雅間出來,期間蔣大鵬和高壯一直守在門外。
從酒樓出來的時候,譚紹維還被百姓圍在中間,他身上的衣裳已經被人扯亂了,頭發也有些散亂,臉上還出了不少汗,看上去十分狼狽。
覃初柳卻仿佛沒有看到他,直接繞過他們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譚紹維抬著腳看著越走越遠的馬車,欲哭無淚。他的好閨女,就這麼把他扔下了。
谷良是傍晚時候回來的,見到覃初柳還有些不好意思,「柳柳,我回來晚了。」
覃初柳卻不在意,她讓谷良打听的事情比較瑣碎,一個時辰就打听到哪有那麼容易。
「怎麼樣?可打听到了?」覃初柳直接問道。
谷良坐下灌了幾口茶,才道,「打听到了,百里徵那小後娘去見了她娘之後,不幾天國公夫人便找過來了。」
覃初柳頭痛,事情一旦牽扯到女人,必然少不了陰私小手段,特別是那些高門大戶靠斗爭上位的女人,小手段最是層出不窮。她最是討厭這些小手段了。
不過,就是再討厭,她也少不得去面對啊。想讓元娘平安順遂,只怕國公府的那些個禍害一個都不能放過。
譚氏的娘還只是國公爺的妾室,鎮國公府里,可還有不少譚紹維的妾室呢……
這一晚,覃初柳很晚才睡著,她一直想著如何才能讓譚氏和她娘消停下來。
這一晚,譚紹維一直沒有回來,覃初柳只以為他是沒趕上關城門前回來,也沒有多想。
第二天,消停了多日的安香得了覃初柳的吩咐,去京城最好的糕點鋪子給她買糕點,傍晚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了一個十分不好的消息。
「柳柳,隆盛酒樓走水了,不光隆盛酒樓燒的不成樣子,周圍幾家商鋪也遭了秧。」安香站在覃初柳身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她現下知道了覃初柳的厲害,不敢有別的心思,覃初柳交待她什麼,她都仔細地去做就好了,左右覃初柳已經承諾她,待事情辦完,她便給她送她會安家村,並且會給她一大筆錢,讓她後半生順遂。
覃初柳本來安坐在圈椅上看書,听了這話倏然站起身來,「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會這樣?可傷到了人?」
財物被燒了固然可惜,但那畢竟是身外之物,沒了可以再賺錢,這人命沒了可就真的沒了啊。
「柳柳你莫急,听我慢慢說」,安香覺得自己把這個消息帶回來太對了,說話聲音也比剛才大一些了,「是昨天晚上的事兒,當時酒樓里沒有人,只後院里住了幾個人,走水的時候也都跑出來了。五城兵馬司的人來了便把火撲滅了。」
沒傷到人就好。
覃初柳慢慢坐下來,神思也漸漸回籠。
這件事只怕不簡單,在京城走水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火勢大,都有可能驚動天家。
所以,京城無論是民居還是商鋪,都格外的注意。
隆盛酒樓這樣的大酒樓,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走水呢?就算是後廚的人不小心,鄭掌櫃怎麼會粗心大意?
這件事,定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覃初柳迅速作出判斷,讓安香先回去了,自己又仔仔細細地琢磨了一番。
第二天,覃初柳一大早便進了城。先去了隆盛酒樓,果然如安香所說,燒的不成樣子,兩邊的商鋪也都燒沒了半邊兒,商鋪的老板伙計都在永盛酒樓門前吵吵嚷嚷。
谷良湊過去听了一會兒,然後告訴覃初柳,「事情恐怕沒有安香說的那般簡單,柳柳,咱們還是找到鄭掌櫃細細說吧。」
谷良的表情很嚴肅,覃初柳的一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隆盛酒樓沒有人,覃初柳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鄭掌櫃,正焦急的時候,恰巧遇上了百里徵。
「徵兒,鄭掌……」
「噓……」百里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覃初柳拉到一邊,「柳姐姐,鄭掌櫃現下不方面出面,你且跟我來。」
跟著百里徵在京城的小巷子里繞了很久,才在一個胡同的小院子前停下。
這小院子有些破舊,甚至比覃初柳剛進京城是租住的那個小院子還破舊。
覃初柳心下疑惑,鄭掌櫃就是再落魄,也不至于落到這步田地吧。
進到屋子里,覃初柳才真的知道剛才谷良說的事情沒那麼簡單是什麼意思。
一張不大的炕上,並排躺著兩個人,兩個人都受了傷,且似乎傷的還不輕。
一個是鄭掌櫃,另外一個,卻是譚紹維。
「怎麼回事?」覃初柳冷聲問道。
鄭掌櫃和譚紹維都要起身,但是只動一下便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又疼的癱倒在炕上。
「你們莫動,」百里徵上前阻止,「大夫說你們還不能動。」
兩個人也不勉強了,安安穩穩地躺在炕上。
「柳柳,昨晚多虧了二公子,若不是他發現有人偷錢放火,隆盛酒樓只怕會更慘……」
鄭掌櫃平躺在炕上,粗噶著聲音說起走水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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