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到宮門外,覃初柳在冬霜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黎叔帶著一眾人往御書房的方向去。覃初柳有些緊張,手心已經汗濕一片,走路的時候兩條腿也有些僵直。
「覃姑娘,你莫慌張,皇上最是隨和不過了,你只按平常的樣子就好。」黎叔頓了一步,正好和覃初柳並行,輕聲交待道。
覃初柳對他感激一笑,「黎叔,剛剛在我家生的事情,你不必替我遮掩。」
听到看到的人那麼多,就算黎叔不與皇上說,只怕那些個小太監得了機會也要說,既然皇上早晚要知道,莫不如就由黎叔來說,黎叔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他一句話頂別人好幾句。
她賣他一個好,他總要還回一些來吧。
果然,黎叔面上有驚詫一閃而過,很快恢復如常。
「覃姑娘放心,這不過是小事。皇上一天要批的大事數不勝數,不會在這樣的小事上費心的。」黎叔安慰道。
覃初柳苦笑,若她不長成這般,那麼早前生的事情確實是小事,不值一提。
是……
她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皇家的血脈果然強大,她若是長得像譚紹維該有多好。
搖了搖頭,想這些還有什麼用。馬上,她就要見到那個能決定她生死、歸屬、未來的人了,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皇宮很大,走了足足有兩盞茶的功夫才到御書房。
冬霜是不能進去的,只得在外面等。
覃初柳進到書房外間也停了腳步,等著黎叔進去通稟。
黎叔進去大概半個時辰還沒有出來,覃初柳一直規規矩矩地在外面站著,腿酸疼的不行,是得不到里面的指令,她站在那里一動都不敢動。
覃初柳猜想黎叔應該在和大周皇帝稟告剛才生的事情,只不知黎叔會不會把他的猜想也說出來。
正想著。黎叔就出來了,「覃姑娘久等了,請」。
他躬身打了個請的手勢,態度十分恭敬。覃初柳有些模不著頭腦。
覃初柳悶頭進到御書房里,往前走了大概三步的樣子便停了下來,伏地給大周皇帝恭恭敬敬地磕了頭,「民女覃氏初柳參見皇上,祝皇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哈哈……」覃初柳還沒說完,頭頂上便傳來了爽朗的笑聲,其中還夾雜著黎叔隱忍的笑聲。
覃初柳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見到皇上,不是應該三呼萬歲嗎。她怎麼把祝壽的詞都用上了。
不過,她好像陰差陽錯的取悅了皇上。
皇上笑了很久才停下來,溫和地對還伏在地上的覃初柳道,「抬起頭來,朕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小姑娘值得我那傻兒子天天夸贊。」
黎叔沒把他的猜想告訴皇上!
覃初柳咬了咬唇,早一會兒晚一會兒都會看到,還是來個痛快的吧。
這樣想著,覃初柳決絕地抬起頭來。抬之前她還想著不要直視皇上,是一眼瞟到皇上的臉,她的目光就移不開了。
不光是她,龍椅上的皇帝也是這樣。他臉上的笑意倏然不見,剩下的全是震驚。
大周皇帝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很多,兩鬢已經斑白,臉上的皺紋也不少。
饒是這樣,覃初柳依然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相似,沈致遠和他長得很像。她長得和沈致遠很像,所以,她長得和大周皇帝很像!
大周皇家的基因真的很強大,覃初柳神思恍惚的時候突然很不合時宜地想到,若是日後她和賀拔瑾瑜有了孩子。那孩子豈不是有更大的能像她。
皇帝看了覃初柳一會兒,突然轉頭問黎叔,「小黎,是朕的眼楮花了嗎?」
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轉頭又去看覃初柳。最後他干脆直接起身走到覃初柳身前,俯身鉗住她的下巴,近距離與她對視。
「不,不是朕眼花!」皇帝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他犀利的目光從她的身上慢慢掃過,最後停留在她的上,久久不能離開。
覃初柳不敢動,不敢掙扎,只能任由皇上鉗制她的下巴。只是,皇帝手越掐越緊,覃初柳痛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終于,皇帝松開了她,她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突然,剛剛鉗制她的打手繞到她腦後,快速地拔下了插在她上的簪子。
一頭青絲傾瀉而下,覃初柳卻顧不得整理,她只直直地盯著皇帝手里拿著的白玉簪子。
她閉了閉眼楮,就連老天爺都不想幫著她隱瞞。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最後讓元娘滿意的頭飾,竟然是這支簪。
「元娘……」皇帝輕輕讀出上面刻得字跡,再看向覃初柳的目光已經帶了殺意。
他臉上的厭惡與恨意毫不掩飾,看得覃初柳十分心驚!
她猜想到皇上看到她這張臉能會繼續查下去,她和元娘的日子能不太平,不管皇上承不承認她們的皇家血脈,她們都很難像以前一樣平淡的生活。
是她沒想到皇帝見到她的第一面,臉上露出的竟然是厭惡的神情,眼楮里竟然還露出了殺意!
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小黎,你剛剛說宣旨的時候有人直指她殺人?」皇帝看向黎叔。
黎叔心知不妙,他跟在皇帝身邊多少年,皇帝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代表了什麼他早已爛熟于心,覃初柳恐怕不好!
「是」,黎叔不敢扯謊,只垂頭應了一聲。
「來人「,皇帝突然大喝一聲,門外的侍衛應聲而入,「將覃氏初柳押往大理寺候審。」
侍衛上前,不由分說地提起覃初柳就往外拉,動作很是粗魯。
覃初柳這個時候反倒沒有那麼緊張無措了,這恐怕就是最壞的結果了。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也不過就是一死,她的命,元娘的命。還有冬霜的命!
「我自己以走,」覃初柳不卑不亢地對拉著她的兩個護衛道。
護衛果然松開了她,她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鏗鏘地走出了御書房。
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小黎,到底怎麼回事?」皇帝突然拔高聲量,怒聲問道。
黎叔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事情的展也出乎他的預料,他只以為就算皇上現了覃初柳和元娘的身份,頂多也只是不認她們,任她們做一輩子的平頭百姓。
誰知道中間還會橫生意外,那個簪子,都是那個簪子。早前他怎麼就沒注意看呢!
黎叔再不敢隱瞞,把他去到安家村宣旨一直到回京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與皇帝說了。
他的話音落,皇帝便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他死死地盯著手里的白玉簪子,最後把它緊緊地握在手心里,幼時生的事情一一在腦海里閃過。
挺著大肚子依然操持家事國事的母後。躲在假山後嚶嚶哭泣的自己,降生時虛弱不堪的皇妹。
還有歸來後一直冷冷淡淡的父皇……
他早就知道父皇在外的兩年有一個女人,卻沒想到那個女人還給父皇生了個孩子。
當年,父皇歸來後,與母後長談了一次,那一次他正好悄悄來看皇妹,並沒有驚動父皇和母後。
他躲在厚重的帷幕後面。听到父皇深情款款地提到另外一個女人,他還想把那個女人接回宮來。
若不是母後抵死不從,那個女人便已經進了後∣宮。
他以為母後知道有那樣一個女人存在後一定不會讓她繼續活著,沒想到,沒想到……
那個女人害的母後不得不人前堅強人後落淚,害的皇妹差一點兒夭折。害的他們差一點兒再沒有父皇,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都應該死!
必須死!
「皇上,二皇子殿下求見,現下就在外面候著」。這時候,守在外面的小太監突然來報。
皇帝收起狠戾的神色,回到龍椅上坐好,手里的白玉簪子卻一直緊緊地攥著。
「進吧」,皇帝略帶疲倦地道。
不大一會兒,沈致遠便走了進來。
他的神色和往日無異,見黎叔跪在地上還很是詫異。
「父皇,是黎叔做了錯事,被您罰跪了?」沈致遠給皇帝行了禮,像往日一樣隨意地說道,「父皇,黎叔年紀大了,就是做了錯事,您也該高抬貴手啊。」
皇帝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你起吧,看在小二的分上,我便饒你這一次。」
黎叔又磕了幾個頭,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趁著皇上低頭順衣擺的當口,黎叔與沈致遠交換了個眼色。
「你此時過來是有事?」皇帝抬起頭,問沈致遠。
「父皇,今日北遼四皇子邀我共飲,像我打探求親的事。父皇,你看這件事……」沈致遠有些為難地說道。
皇上已經與他說過,想讓他娶沈三小姐,是這時候在皇上看來毫不知情的賀拔瑾瑜又提了求親之事,那麼解決賀拔瑾瑜的親事問題便迫在眉睫。
「你過來只是為了這件事?」皇帝的表情晦暗難明,別有深意地看著沈致遠。
沈致遠定了定神,想到那個眼楮總是晶亮亮的小姑娘,想著自己的一句話能決定了她的生或者死,臉上表情不變道,「是啊父皇,那四皇子人還不錯,兒臣想深交,只是他一再打探求親的事情,實在讓兒臣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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