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男女分席而坐,元娘和覃初柳自然是和寧氏坐在一處。
寧氏的左手邊是大兒媳,右手邊是元娘,覃初柳和冬霜挨著元娘依次坐了。
依著冬霜的身份是沒有資格上桌吃飯的,更不要說是和寧氏同桌,不過覃初柳卻拉著她不放,一定要她坐到身邊,寧氏也沒有辦法。
寧氏不說話,卻有人看不過眼。
「听說你們鄉下很是沒規矩,家里所有人都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這在咱們京城是要被人笑話的,莊良縣主,你說是不是?」
說話的是坐在覃初柳斜對面的一個十五六的女人,長得還不錯,只惜一臉的刻薄相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年紀不大,卻做婦人打扮,覃初柳猜想她能是鎮國公的妾室。
妾室能和主母同桌用食,不是她的身份不一般,便是特別得寵的,也有能是兩者兼有。
不過覃初柳不管這些,找她們的不痛快她也別想好過。
「我們鄉下人確實不講究那麼多。」覃初柳輕輕地掃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我們鄉下的男人一般只有一妻,很少有妾這種東西,所以根本不用講妻妾不同桌而食這些規矩。」
她話音一落,桌子上好幾個女人的臉色都不好了,她們都是鎮國公比較得寵的妾室。
那個女人被氣的不行,卻礙于寧氏在上首不敢鬧的太過,也只得把這口氣咽下。
「妹妹你也真是,一家人吃飯講那麼多規矩哪里還像是一家人了」,這時候坐在女人邊上的一個相貌精致的鳳眼女人突然開口,一句話看似無害,卻是又往那女人身上捅了一刀。
她說完之後,又看向元娘和覃初柳,笑得十分溫和親,「這是自己家。你們別外生了。嘗嘗這白米飯,是從朔北那邊運過來的,聞著就香,口感也好。還有這幾道菜。里面放了酸菜。現下這酸菜是咱們京城的稀罕吃食,等閑人家還吃不上呢……」
鳳眼女人說了很多,總之就是想夸耀他們國公府多富貴,想貶低元娘她們沒見過世面。
惜啊,她完全沒搞懂情況。
覃初柳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人真是喜歡自討苦吃。她本來還沒打算為難她們的,沒想到一個一個自己就往槍口上撞。
一直等鳳眼女人說完,覃初柳才慢悠悠地嘗了一口米飯,點了點頭,「味道是不錯。惜……」
惜什麼?
她說了半截的話吊起了一桌子人的胃口,鎮國公那桌也早听到了動靜,不少人也豎起耳朵听覃初柳說話。
「惜,我們都吃膩了。在家時一日三餐差不多頓頓都要吃這白米飯,再好的吃食也覺不出多香了。」
她沒說大話。在安家村的時候,除了偶爾吃面食,大多時候不就是吃這白米飯嗎。
不知內情的人只當她好面子不承認自己沒見識,心里更是看不起她。
覃初柳把其他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也不在意,繼續說道,「還有這酸菜。吃個新鮮還好,若是連著吃上幾天也沒什麼胃口。看樣子你們是不常吃,也難怪你們稀罕了。」
說著,她伸出的筷子繞過酸菜肉片,夾了一邊的炖魚。
鳳眼女人不信覃初柳的話,撇嘴道。「莊良縣主的意思是這些東西你常吃?這酸菜傳進咱們京城沒幾年,莊良縣主是如何吃到的?」
「看來你是不知道這酸菜是從哪傳出來的,也不知道這百米是哪里產的。回去打听清楚了再來說話,否則平白叫人笑話。」覃初柳毫不客氣地回擊道。
說完之後還很好心地提醒那些個看熱鬧的人,「以後別在我面前夸耀你們鎮國公府有多好。我還真不稀罕。」
一句話落,整個飯堂都安靜了下來。
好些人都把目光落到了鎮國公身上,等著鎮國公火。
往日誰敢說一句鎮國公府的不好,鎮國公能當場就把人落了,現下覃初柳當眾說出這話,無疑是觸了鎮國公的逆鱗。
鎮國公的臉色確實不好看,這頓飯不吃他已經飽了。是好不容易才把人接來,總不能第一天還沒過完就把人弄走了吧。
于是,在所有期待的目光中,鎮國公壓抑著怒氣咬牙切齒地說道,「吃飯,都莫要說話!」
完了?這件事就這麼完了?
大家都有些不敢置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看向鎮國公。
鎮國公卻只垂頭默默吃飯,眾人也只得偃旗息鼓,心里卻想著散了後一定要派人好好查一查她們的底細。
這頓飯好些人吃的沒滋沒味,覃初柳她們卻不受一點兒影響,吃的飽飽的。
飯後回到院子里,元娘馬上苦了臉,「高門大戶的女人真真是煩心,說話也總繞彎子,娘都要想很久才能弄明白她們在說啥。」
覃初柳沒心沒肺地笑了,「以後咱們又不住這高門大戶,娘你莫愁,不明白就不明白,讓她們說去就是了。」
「哎,柳柳你說這鎮國公是咋想的,弄回這麼些個女人回來,他難道就不知道這些個女人有多不省心?」元娘十分不解,在安家村至多也不過就是有一個妾室,那還要鬧得家宅不寧呢。
覃初柳心里咯 一下,今天只看到鎮國公的妾室了,那譚紹維的妾室呢?
早前是听他說要把她們全送走,至于送沒送走她沒打听啊。
第二天覃初柳不用去打听就知道答案了。
因為有兩個自稱是譚紹維妾室的女人來給元娘敬茶。
此時元娘正給覃初柳梳頭,听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頭說花姨娘和荀姨娘來敬茶還有些弄不清楚狀況。
「啥意思?」元娘疑惑地問覃初柳。
覃初柳很是生氣,好個譚紹維,家里還養著小妾呢還敢覬覦她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她霍然起身,「娘你別理她們,我這就去把她們打了。」
元娘也有些反應過來了,拉住要往外沖的覃初柳,「這是娘自己的事,柳柳你別管!」
這句話元娘說的極有氣勢,讓覃初柳想到當初在自家院子里和別人打架的元娘。
元娘現下的樣子,不就是像打架。
她讓那兩個妾室進來,卻沒有喝她們敬過來的茶,只吩咐小丫頭去把譚紹維叫過來。
覃初柳挑眉,呦呵,她娘往上首一座,還挺有氣派,這下譚紹維要倒霉了。
跪在地上手里還捧著茶盞的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也覺出不對。
她們最開始听說主母是個鄉下女人的時候還偷偷笑來著,心想果然沒和那些沒見識的女人一樣離開是對的,這樣的主母還不好拿捏,只要拿捏住她,以後還能沒好日子過。
是,這個鄉下女人怎地和她們想的不一樣,這周身的氣勢讓她們不寒而栗。
她們哪里知道元娘憤怒從何而來。昨天譚紹維與她單獨說話的時候,譚紹維向他承諾,這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以前只有她,以後也只有她。
早前她也听覃初柳說了譚紹維攆走家里妾室的事情,再听了譚紹維的承諾,她心里還是有幾分歡喜的,沒想到她才剛進鎮國公府就冒出兩個妾室來,還堂而皇之地來給她請安。
這哪里是請安,這是挑釁!
她對這兩個女人倒是不多生氣,她只氣譚紹維言而無信,一次又一次的騙她。
不大一會兒譚紹維就戰戰兢兢地來了。他剛听小丫頭說妾室來請安的事情,心里也很吃驚,家里怎麼還有妾室,不似都走了嗎。
這事兒他真是冤枉的很,早前這件事就交給寧氏處理了,寧氏的手腕很強硬,那些妾室頂不住壓力一個一個都走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兩個漏網之魚。
「你們怎麼還在?不是早讓你們走了嗎?」譚紹維一進到院子里就黑著臉訓斥兩個美人。
兩個美人登時便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看在覃初柳和元娘眼里就像是終于等到靠山的小白花,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譚紹維頭痛的不行,「快走快走,」擺手讓兩個美人出去。
「做什麼讓她們走?她們不是你的妾室嗎?昨晚沒見著,今日理應見一見啊。」元娘斜著眼楮,恨恨地看著譚紹維。
譚紹維的小心髒啊,差一點跳到嗓子眼兒,不全是因為緊張,更多的還是激動。他有多少年沒見過元娘醋意橫流這小模樣了?真真是招人喜歡。
于是,譚紹維一張俊臉笑得賤兮兮,往元娘身邊湊了湊,「元娘啊,我與你說的都是真話,我真的攆她們走了的,至于怎麼還會剩下兩個,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別氣,我這就攆她們走,以後再不會有別人……」
這個樣子的二公子誰見過?兩個美人加上邊上伺候的人全都傻了眼。
覃初柳很是無奈,心道她得是有多幸運才能攤上這麼不叫人省心的爹娘。
她擺了擺手,叫丫頭把兩個美人帶了下去,又打了其他伺候的人,自己也很是識趣地悄悄退了出去。
反身關門的時候她看的很清楚,元娘冷著臉一手掐腰,另外一只手掐在譚紹維的耳朵上,還狠狠地擰了一圈兒。
譚紹維嘴里呼疼,讓元娘輕一點,卻笑得一臉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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