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皇帝便趕著去上朝,柔荑忙叫皎月去請呂醫師過來,呂醫師先是給柔荑診了脈,見脈象穩固了些,心里也覺得稍稍輕松一些,然後又細心為柔荑施針。診治完畢,柔荑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呂醫師,問道︰「醫師,昨日你可曾仔細觀察蓋子,依醫師之見,是昨日才換的罐子還是之前已有?」
「回稟娘娘,以往都是下官親自煎藥,並無不妥。且下官診斷,娘娘的毒也是入內不久,這才能控制住。所以依下官所見,應是昨日才換了罐子。」
「昨日。」柔荑敲打著床邊,思索著。「昨日映雪去了月華宮,皎月在伺候我,那是誰?」想到這,柔荑忙叫道︰「皎月。」
「主子,您有什麼吩咐?」一直在門口守著的皎月听到柔荑叫她,忙進來問道。
「昨個是誰熬的藥?」柔荑問道。
「嗯,是夏荷。怎麼了?主子,是夏荷有問題嗎、」皎月機警的問道。
「暫時還不清楚,你且暗中仔細觀察著,這次定要抓個正著。記得,切莫露出端倪。」柔荑囑咐道。
「恩,奴婢知道了。」皎月得了令,心里馬上有了主意。
柔荑用過晚膳,皎月叫齊了所有下人,厲聲說道︰「主子此番中毒,對孩子是極大的影響,若再有下次孩子定然不保,所以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這種事情萬萬不能再發生,你們听明白了嗎?」
「是。」大家一齊應道。晚上皎月和映雪悄悄蹲守在暗處,注意觀察著下人們的情況,直到二更仍無所獲。皎月打了個哈欠道︰「映雪,你說會不會我們搞錯了,到現在還沒動靜。」
映雪小聲回道︰「這個時候謹慎點總是沒錯的。」
皎月見映雪又擺出一副穩重老練的樣子,心里十分不屑,悄悄撇了撇嘴。
此時,映雪突然把手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然後指了指夏荷的房間。皎月抬頭望去,只見房門微微打開了一條縫,夏荷身穿睡衣,披著外套走了出來,邊走邊打哈欠,趁機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夏荷便急急往房屋後面走去,皎月欲追上去,映雪拉住了她,用唇語說道︰「小心打草驚蛇。」
皎月不滿道︰「不追,怎麼知道她要干嘛。」
「後面是牆,看來夏荷定是去傳信了,不急,待會我們再去慢慢找。」映雪細心的解釋道。
皎月這才回過神來,待在原地未動。萬籟俱靜的夜晚,任何聲音都會顯得更加清晰,兩人隱隱听到房後有牆壁摩擦的聲音,兩人聚精會神的听著,不敢有一絲懈怠。
不一會兒,夏荷走了回來,又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無人,這才進屋關起門來。皎月準備起身,映雪攔著道︰「夏荷定還未睡著。我們再待一會兒,晚點再出去。」就這樣,兩人蹲在草叢中,感受著夏夜蚊蟲的親睞。
待到皎月的腿已沒了知覺,兩人這才小心翼翼的起來,從另一側跑到牆邊,正準備查看,忽然听到一聲磚頭的抽動聲,兩人馬上蹲下,只見一塊磚被輕輕抽出,露出一個缺口,一只黑色的手伸進來,拿走里面夾著的一張紙,片刻,又有一張紙被塞了進來,磚頭輕輕的被放回,若非親眼所見,皎月怎麼也料想不到竟是如此傳遞消息,一切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
兩人听著牆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漸漸不見,映雪深吸一口氣對皎月道︰「我去那邊望風,你快點看字條寫的什麼。」
皎月點點頭,試著走到那塊磚頭旁,仔細听了听,外面確實沒有聲音,這才悄悄拿出磚頭,取出里面的紙條,正欲打開,就听見轉角處映雪的聲音︰「咦,夏荷這麼晚還沒睡?」
「是,奴婢今個吃壞了肚子,夜里也睡不安生了。映雪姐姐怎麼也沒睡?」夏荷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絲顫抖。
皎月迅速的打開紙,草草看了一眼,就疊好,小心的放了進去,又拿起磚頭一絲絲的往回放,無奈磚頭有聲音,皎月心里真真吃驚,只希望映雪可以拖住夏荷。
而此時的夏荷心里也是吃驚異常,听到後面傳來磚頭的聲音,以為是牆外人所為,手心頓時出了許多汗,生怕映雪听到聲音,前去查看。
此時的映雪似是毫無察覺,笑道︰「方才皎月才接替我,我這才能回來休息,真是累死了。」
夏荷陪笑道︰「映雪姐姐確實辛苦,主子這幾日身子又不適,實在辛苦姐姐了。」
此時後面的聲音已全然無了,映雪知皎月已搞定,笑道︰「為主子分憂也是應該的,不行了,我撐不住了,要回去睡了,你快去吧,晚上注意別再涼了肚子。」說完還打了個大哈欠。
夏荷低聲應了,然後看著映雪走向自己的房間,關好了門,里面亦無聲音了,這才轉過牆角,往後面走去。夏荷走到磚頭旁,輕輕敲了兩聲,外面無人回應,想是已經走了,便悄悄打開磚頭,見里面的字條確是約定的折法,這才放下心來,拿了紙條放回磚頭轉身回了房間。
一直在另一邊的皎月把這一幕細細的看在眼里,待整個房間都無動靜,皎月才悄悄去了柔荑寢宮。
映雪一直到天亮了,才從房間出來,去柔荑的寢殿。柔荑听了映雪和皎月所說,不覺大怒,琉璃宮內竟出了家賊,怎叫人不氣惱。柔荑略一思量,便說道︰「你們現在,叫上小桂子,悄悄的去夏荷房間,把她制住,不要發出什麼聲響,對外便說她肚子痛,在房間休息。」
兩人應了。映雪問道︰「皎月,你可曾看清紙條上寫的什麼?」
皎月點了點頭道︰「明日三更時分,蓋子便到,親自接應,切記切記。」
「那就是今天,好。今日我們定要來個人贓並獲。」柔荑下了決心,此次定要抓住幕後之人。
幾日迅速的將夏荷制住,但是不論怎麼逼問,夏荷都是不語,大有魚死網破之意。
映雪見狀,試探的問道︰「听聞你妹妹在紫煙宮。」
夏荷听到「妹妹」二字,身子不禁抖了一下。映雪捕捉到後,馬上變臉道︰「如此便是了,皎月,你這便去稟明主子,夏荷和妹妹勾結,要害主子的孩子,太後和皇上定不會輕饒,到時皇上會怎麼發落你和你妹妹。」
皎月順勢就要往門外走,夏荷的眼中飆出了淚,急的直搖頭。映雪見夏荷似有松動,這才叫住皎月,問道︰「你若是說出接頭方式,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我保證,主子也不會說你妹妹之事。」
夏荷無聲的哽咽,似是積壓了太多情緒,映雪也不急,讓她先發泄一番,待夏荷已哭的沒力氣,才輕輕說了接頭方式,然後爬到皎月和映雪面前,求道︰「求求兩位姐姐,不要說出我妹妹。是我對不起主子,跟妹妹無關,妹妹才13歲,剛進宮,她什麼都不懂,求求兩位姐姐,夏荷爛命一條,姐姐們只管拿去,只求求主子救救我妹妹。」
皎月一把推開夏荷,氣急敗壞地道︰「你差點害了主子的孩子,死一百次都不夠,如今在這裝甚可憐,看著便讓人惡心。」說完怒氣沖沖的走了。
倒是映雪,暗暗嘆氣,然後扶起夏荷道︰「你且說說你妹妹的事。」
說起妹妹,夏荷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思緒似是飄到了很遠。原來,夏荷和妹妹是家里的庶出,母親早就過世。夏荷自小性子弱,常受到嫡母家哥哥姐姐的欺負,一直是妹妹擋在前面,保護著夏荷。待到夏荷13歲,嫡母便迫不及待把她送進了宮,妹妹本可不再進宮,但怕姐姐在宮內受苦,今年年齡一到就自願入宮。夏荷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柔妃正在被關禁閉,饒是夏荷再想妹妹來琉璃宮,也力不從心。就這樣,妹妹被分去了紫煙宮,夏荷一次偶然的探視被錦妃看到了,自此便開始一日又一日的威逼,先是不給妹妹吃飯,然後又尋著各種理由打罵,最後告訴夏荷若她再不配合,便把妹妹送去辛者庫,給老太監對食。看著滿是傷痕的妹妹,想到辛者庫那些老太監的嘴臉,夏荷終于崩潰了,答應錦妃幫她傳遞消息。
近日錦妃似是怒火很大,開始不止于讓夏荷傳遞消息,直到那個蓋子的出現,夏荷便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一連幾日,夏荷都未動手,且一度想到死,但是錦妃直接送來了妹妹的親筆血書,說著這里,夏荷已是泣不成聲,從懷中掏出手帕,上面滿目都是鮮血,妹妹哭求夏荷救她,說她現在生不如死。夏荷這才用了蓋子,但是柔荑一直對待下人恩遇有加,夏荷不忍傷害柔荑的孩子,便只燻了一下就拿走了蓋子,否則柔荑的孩子定然不保。
听到夏荷說完,映雪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輕輕拍了拍夏荷的手說道︰「我知道了,我會稟明主子的,倘若你早點告訴主子,今日之事定不會發生,怪就怪你從未全心信過主子。」說完,皎月就離開了房間,只剩下夏荷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映雪回到正殿,听到皎月正在氣憤的跟柔荑稟報,就也未插話,待皎月去煎藥之時,才把方才的事情跟柔荑講了。柔荑听完沉默了片刻,道︰「本以為夏荷背信棄義,如今看來不過亦是可憐之人。本宮知道了,到時會讓皇上給她個全尸。至于她妹妹,想來琉璃宮也不缺一個位置。」
映雪听了開心道︰「奴婢就知道主子是最好的。」然後去告訴了夏荷,看到夏荷絕望的眼中露出一絲亮,映雪也放下心來道︰「你就好好呆著,莫要動了尋死之心。如今只有你能救妹妹,到時幫著主子指正了錦妃,你妹妹便能來琉璃宮。」
夏荷順從的點了點頭。
待皎月服侍柔荑喝下藥,幾人就開始布置起晚上的事宜,一場大風暴就要來臨。
入夜,幾人各就各位,映雪和小桂子站在牆邊,等著黑衣人過來。另有幾個小太監爬在牆上,等著到時跳下去捉人。三更十分,牆外輕輕響起三聲叩磚聲,映雪也忙輕輕敲了三聲。牆外之人十分謹慎,略一停頓,又叩了四聲,映雪輕輕叩了兩聲。牆外之人馬上叩了一聲,映雪也跟著叩了五聲。黑衣人這才放心,輕輕的拉動起磚頭,映雪對著牆上的人比了個手勢,然後待整個空被打開,一只黑色的手拿著一塊布包的蓋子進來,這才伸出手去,說時遲那時快,小桂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抓住黑衣人之手,映雪大叫︰「抓住他。」牆上的小太監應聲跳下,幾個人對著黑衣人一頓拳打腳踢,然後拿起繩子來了個五花大綁。
柔荑坐在正殿,看著幾個人把黑衣人拉到殿里,仔細觀察,但是面生得緊,到時皎月一眼便認出道︰「主子,這是紫煙宮的小太監,當日靜思門便是他拖奴婢去的,奴婢定不會認錯。」
「好。且看緊了他,別讓他尋了短見。映雪,明一早你便去請太後和皇上來,這次本宮看她錦妃還有何話說。」
一日都處于高度緊繃的柔荑,不知今日月華宮亦是鬧翻了天。確說一大早,雙妃便請了皇上過來,皇帝來到月華宮,見雙妃身子已無大礙,開心道︰「雙兒身子已恢復?朕便放心了,等會讓內務府再送些補品了,雙兒好生補補。」
誰知雙妃並未謝恩,而是直接跪下道︰「臣妾有皇上的憐憫,心里萬分開心。怎奈後宮竟有人想置臣妾于死地,臣妾惶恐,不知所犯何事,竟著人如此狠的毒手。」說完拿起帕子擦著眼角的淚。
「雙兒快起,」皇帝上前扶起雙妃,然後說道︰「置你于死地?雙兒此話怎講?」
「谷雲,把東西拿來給皇上看看。」雙妃吩咐道。
谷雲應了,然後拿過包袱打開給皇上看,皇上看了有些疑惑道︰「這是何物?」
「皇上,這便是置臣妾落水的木樁,皇上請看仔細,這木樁早已被人動了手腳,中間已快斷裂,當時臣妾一腳踏上去,木樁便斷了,臣妾這才入了水。」雙妃跟皇上解釋道。
「竟有此事,誰如此大膽,在朕眼皮底下興風作浪。」皇帝听聞此事,亦是有些氣惱。
雙妃說道︰「皇上,臣妾不僅得了木樁,還得了幕後之人。這布料便是掛在木樁上的,只要查查是誰之物,一切就一清二楚了。」
此時一直站在旁邊的蕊婕妤說道︰「啟稟皇上,臣妾的丫鬟芳蘭指認此乃之偌之衣。」
「芳蘭,你可看清楚了?」皇帝听到乃紫煙宮所為,心里似有些不信,盯著芳蘭問道。
芳蘭跪下道︰「奴婢確定,此乃之偌之物。」
雙妃見皇帝一涉及錦妃便想息事寧人,痛哭道︰「皇上,之偌竟想害了臣妾,請皇上為臣妾做主。」
看到雙妃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珠,皇帝心里也有些難受,當即說道︰「來人,去把之偌帶來。」
然後對著雙妃說道︰「雙兒莫急,此事朕定會查清。」
雙妃點了點頭。不一會兒,之偌便被帶來了,同時來的還有錦妃,錦妃不甚清楚是什麼情況,見到皇上行了個禮,然後不理會雙妃和蕊婕妤的行禮,直接問道;「皇上,不知之偌所犯何事?一大早便有人到紫煙宮抓人,吵得臣妾頭都暈了。」
皇帝笑道︰「來,坐到朕身邊。」待錦妃坐定,才又說道︰「雙妃當日落水,似是有人動了手腳,如今便帶之偌問個清楚。」
然後皇帝嚴厲的對著之偌說︰「之偌,雙妃落水可是你所為?」
之偌忙跪下道︰「皇上,主子,奴婢冤枉啊,當日奴婢一直跟著主子,根本沒有機會下手。」
錦妃也附和道︰「對啊,皇上,當時臣妾微醉,之偌一直在照顧臣妾,哪有閑工夫顧念不想關的人,莫不是有人自己不小心,還想嫁禍于她人吧。」說完不懷好意的看著雙妃。
雙妃氣惱,直接把木樁拿出來道︰「睜大你的眼,好好看看這是什麼?」
錦妃和之偌見到木樁,神色均是一變,但是瞬間又恢復了常態,只有旁觀的蕊婕妤抓了個正著。
之偌仍狡辯道︰「奴婢不知,這是什麼。」
「哼,是到如今,你還裝模作樣,本宮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雙妃瞪著之偌道,然後拿出手里的布料道︰「仔細看看,這可是你之物。」
之偌見了布料,臉色才大變,雙飛見了繼續說道︰「此布乃去年江南絲織造所制,統共就只有兩匹,皇上把一匹送了太後,另一匹便做了衣裳送給了錦妃。據本宮所知,錦妃才把此衣賞賜給你,若非你所為,你現在便把衣服拿出來給皇上看。」
蕊婕妤見雙妃一日之內便查得如此清楚,心里也略微吃驚,覺得眼前的雙妃似乎沒那麼簡單。
「這,這。」之偌支支吾吾,不知怎麼接才好。
此時事情已逐漸明了,皇帝用責備的眼光看著錦妃,顧著她的面子,未言錦妃,對著之偌道︰「大膽奴才,竟敢加害雙妃,來人,把她壓下去,交內務府處置。」
「皇上。」錦妃和雙妃一同叫道,然則皇帝不愈在糾纏下去,說道︰「此事便到此為止,錦妃你管教下人不利,回去思過幾日。朕前朝還有事。」說完帶著王公公走了。
錦妃瞪著雙妃,狠狠的說道︰「和本宮斗,你還女敕點。哼。」然後拂袖而去。臨走撇了蕊婕妤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雙妃氣的把桌上的東西都摔到地上,蕊婕妤安慰道︰「姐姐消消氣,此番雖然未動錦妃,但好歹砍了她的左膀右臂。」
「皇上如此偏袒錦妃,還有何公理可講。錦妃不除,之偌早晚會出來,到時便是一場空。」雙妃無奈的說道。
「姐姐放心,不論什麼時候妹妹都會站在你這邊。」蕊婕妤拉著雙妃的手,安撫道。
雙妃感動的點了點頭,心朝著蕊婕妤又近了一步。
錦妃回到紫煙宮,坐立不安,想著之偌被抓走了,心里便亂成一團,半晌,實在坐不下去,便要去找皇上,走到明黃殿,王公公見是錦妃來,嘆了口氣道︰「錦妃娘娘,皇上在忙著,暫不見客。」
「放肆,本宮要見皇上還容你阻攔。」錦妃此時已是心緒大亂,對著王公公也發起了火。
王公公心里也起了小火苗,但還是耐著性子道︰「啟稟錦妃娘娘,皇上吩咐了若是娘娘來為之偌求情,大可不必。還請娘娘回去思過,何時想通了何時再見娘娘。」
「皇上當真這麼說?」錦妃听到皇上此次似是真的生了氣,略微心虛道。
「是,請娘娘回吧。」王公公答道。
錦妃想到皇上從未生過她氣,此次竟似乎真的氣了,想硬闖進去,又怕惹得皇上更不開心,只得掉轉頭回去另想他法。此時的錦妃殊不知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面,幾乎要把她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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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爽,咱們的柔荑終于開始狠狠反擊了,哈哈,不要走開,後面的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