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這樣問我呢?」
「我覺得你們兩個人知青耍朋友才般配的。」
「耍朋友是兩個人的事,說真話我是有點喜歡他,還向他暗示過表示過,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一直沒有回應我的。」
「啊,原來是這樣啊。」
……
天幕已掛起了黑簾,微風輕輕吹起,仿佛又要下雨了。
「耿玉蘭、張慧芳,天要下雨了,趕快上山吧。」徐大為站在山頂上大聲喊她們回去了。
「回吧。」張慧芳從草坪慢慢騰騰地站了走來,走路腿如灌鉛,腳步顯得沉沉的。
夜晚,張慧芳就同耿玉蘭睡在一起,可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之前同耿玉蘭在一起聊天的對話和情景,反反復復重重疊疊映在她的腦海里——
慧芳姐,我問你一句實話,你要準確地回答我,我給他耍朋友,你怪不怪我?
傻妹妹,我已經給你說清楚了,耍朋友是兩相情願的事,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你跟他好,我生哪門子氣啊。
真的。謝謝芳姐。說話中,耿玉蘭還跟張慧芳做了一個很親昵的動作。芳姐,你是城里人,見多識廣,我想听听你的,我跟他好今後會有幸福嗎?
我首先祝福你們幸福。你要我說我就說哈,你們兩個耍朋友現在是很般配,都是老師,有共同的言語有共同的事業,但今後的事就很難預料了。
怎麼難以預料啊?
我們公社有許多知青在農村時,都找了農村姑娘,可當他們一旦回城市後就一走了之。那個範仁正你是認識的,他在農村時就同他們大隊支書的女兒談戀愛,後來他返城後就把姑娘甩了,我怕……
你是說怕徐大為今後回城後不理我?
有這個意思。因為他的家遠在幾百公里的省城,現在他家庭有問題,沒有機會返城,假若今後政策有變,他爸爸平反了,他就肯定要返城的。再說,一個吃商品糧的,要給一個農村姑娘結婚,今後會遇到很多阻礙,你一定要想清楚,要有思想準備,你們相差較遠,今後怎麼辦啊?這是最現實的問題啊。
他說他不回城了,就在這里扎根,為祖國的未來培養美麗的花朵。
但願吧。總之,耍朋友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我不好多說什麼了。我擔心受傷害的總是我們女人,你好自為之吧。
謝謝芳姐。
張慧芳輕輕地起床,她忍不住走進門徐大為的宿舍。
「大為,耿玉蘭把你們相好的事講給我听了,你真的喜歡她?」
「是。」徐大為說得肯定。
「可她是一個農村姑娘,沒有城市戶口,今後你們咋辦?」
「我這樣的家庭背景,還有什麼將來?還能回城嗎?」
「你咋就沒有機會呢?」
「我們一批下鄉的知識青年,回城的回城了,招工的招走了,推薦上學的上學了,參軍的已參軍入伍了,可我一個機會也沒有,我這輩子可能就要扎根在這大山深處了,能在這種環境里,有一個美麗可愛的姑娘喜歡我已經是我的福分了。」
「不是心里話吧?你的心志高遠,連我都看不上,能看得起一個農村姑娘?」
「你說些什麼呀?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我沒有這個福氣,你這麼好的姑娘,我怕今後拖累你的。」
「我才不信?」
「真的,再說,喜歡就喜歡了,管不了那麼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要是今後回城把耿玉蘭甩了,那你不傷害了她對你的一片痴情?」
「不會的,就算有那麼一天,我也不會拋棄她的。」
「話是好說,我看著你的。」
「但願今天你說的話能兌現,不要辜負我們美麗的村姑啊。」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的。」
「那我就祝福你們今後幸福。」
是夜晚,張慧芳住在青龍湖小學。她知道徐大為同耿玉蘭好上了,她就像站在高空騰雲駕霧,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輕飄飄的,往下墜落,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失落感。
徐大為已經住進了張慧芳的心房。她早也喜歡上他︰喜歡他的氣質風度,喜歡他的文化修養、喜歡他的隨遇而安,喜歡他的積極進取,甚至喜歡他的缺陷,包容他的軟弱。雖然徐大為對她也好,關系融洽,但他從來沒有向她表示過喜歡她,要想挑明她喜歡他愛他,她害遭遇拒絕,這樣連做朋友也會別扭,相處尷尬。談朋友是兩個男女的事,剃頭挑子一頭熱,單相思是沒有好結果的。
張慧芳明白這個理。
自從徐大為、耿玉蘭到青龍湖教書以後,張慧芳與他們的接觸時間少了,她明顯地感覺他們的關系淡了,從女孩的第六感覺發現,耿玉蘭喜歡徐大為,徐大為也喜歡耿玉蘭,這種感覺她是沒有從徐大為身上體會過的,若要是再去同耿玉蘭爭搶,就是再爭再搶,爭得你爭我奪,搶得兩敗俱傷,搞得相互生恨,相互有仇,人心分離,最後一無所獲——不值。
耿玉蘭在青龍湖是個百里挑一的好姑娘,人長得漂亮,性格溫柔,心地善良,讀過高中,文化也比張慧芳高。張慧芳自知肚皮里點燈——心知肚明,沒有優勢與耿玉蘭競爭,不是耿的對手,而且他們已經兩情相悅,談起了對象。再說她們是好閨密、是好姐妹、是好朋友,他們更適合、更般配。她盡管感覺有點不甘心,還蒙發想試一試的念想,能否用誠心穿越徐大為的心。可她又障于姐妹情誼,沒有膽量去捅破這層隔著兩個女人心的窗。
張慧芳主動退卻這場愛,鏟除那棵裁種在心田的「善惡樹」,好在這顆「善惡樹」只是剛剛發芽,慶幸還沒有開花。這也許是上帝戴上電子顯微鏡,明察秋毫,才拯救了潛伏在人間的一出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