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湖 迎接希望(2)

作者 ︰ 羅鳴

「糖、糖不好吃,酒才好喝。」耿清明接過女兒遞來的糖果,神智似乎清醒一些,就用手抓起兩顆糖,連著包糖的紙一齊放進了嘴里。然後,他又抓起一把糖,就有點瘋癲癲、傻呆呆地走出院壩,嘴里還在說糖沒有酒好吃……

看著父親如今這個樣子,耿玉蘭心里也很難過,她便走出家門,去追趕父親。

沒有料到,耿清明一路小跑,跑向大石山方向。耿玉蘭跟在父親的後面,跟著父親來到了母親的墳墓前。父親的行為讓耿玉蘭料所不及,她看到父親把糖果撒在母親的墳前,然後圍著墳墓邊轉著圈圈。

耿玉蘭懂了,看來父親還是能記得事情,還沒有真正地成為傻子,她就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耿玉蘭自從那次安葬母親後,就再也沒有來上過墳。今天她原本沒有想到來看母親的,是爸爸把她帶來的。來了,她就虔誠地跪拜在母親的墳墓前,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也許是向母親訴說心事……

耿清明听不清楚女兒的話,也不知道女兒在說些什麼?他老人家照樣傻傻地盯著女兒看,嘴里依然說著吃糖,糖沒有酒好吃。

張慧芳在上課的日子里,就把耿蘭芳帶到學校去。耿玉蘭回到娘家的時候,她還沒有放學。

青龍湖水庫管理所同青龍湖小學相距只有一里多路。水庫建成以後,青龍湖鄉就組織修起了一條簡易的公路。如平時水庫沒有急事,耿正武一般都是來接張慧芳一起下班回家的。當他們今天回家時,張慧芳就看到飯桌上放著水果糖,她知道家里有人來了。于是,她就去廚房燒火煮晚飯了。

我們的視線,就像天上的太陽光一樣,灑在青龍湖的同時,同樣也照耀在遙遠的蜀都市。

徐大為剛一出獄,又攤上了事︰在遙遠的青龍湖還有他的親人,他的親生父母,還一個好妹妹。這個事,就像媽媽對他說的那樣——雖然失去了一個父親,又得到了更多的親人。在他的心海,雖然翻騰起像青龍湖水的層層波浪,但這波浪蕩漾在他臉上,是幸福的浪花。

青龍湖閃映在徐大為的眼前,耿玉蘭的身影同時浮現,又從他儲存的大腦里跳了出來,纏繞著他坐臥不安。他本想把她忘掉,可越想忘記她,她卻越來越清楚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本想不去打擾她的生活,可他就是放心不下,總有一種牽掛扯著他的心、揪著他的膽——苦啊。

于是,徐大為就控制不信自己,抓起筆給玉蘭寫信,把他這幾年的「因果」關系,統統地寫在了淚水打濕的信紙上……

煉獄也是一種財富,苦難更能使人重生,而新生並非容易。

徐大為出獄時,正值國家改革開放初期。當時,社會對刑滿釋放人員是不認同的,生存的空間狹小,生活的日子很難堪,處處都會遇到白眼,事事也要在瞳孔里挑刺。一個勞改過的人,想要得到社會的認可,雖要走的路很漫長很漫長,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徐大為在這段時日,本來想給張大福、張慧芳寫信,告訴他離開青龍湖後,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可當下他所處的現實困境,一個勞改釋放犯,又如何向他們開口?豈不是給他們心上添堵嗎?讓他們為自己難受,他又于心不忍。看來現在不是時候,等到自己安定之後,等到適合的時機,再給遠方的親人取得聯系,當下最為重要的是要去謀生,尋求一條生活的新路。

徐大為給耿玉蘭的信發走了幾月,就像石沉青龍湖一樣,一直沒有回音。他想︰也許是她嫁人了,自己就別再去打擾她的生活……

出獄後,王靜瑤就叫兒子去蜀都大學訊問,看看他的學籍學校是否保留,他能否再上大學?

徐大為去了,找到校方,校方回答︰你當時沒有到學校報到注冊,因此,學校就根本沒有你的學籍。你若要想上大學,只能重新參加高考,若還能考上蜀都大學,我們歡迎你。

徐大為如今再考大學,哪只是瞎子奔南牆——南柯一夢。

面對現實,徐大為要解決生存問題,首先要找工作。他每天四處奔跑,跑到哪個單位,只要他亮明了身份之後,對方都是婉轉地謝絕了他。

徐大為去請爸爸當年的朋友幫忙,可那些伯伯叔叔如今幾乎光榮「下崗」,力不從心,表示遺憾。

徐大為就鼓足勇氣去找爸爸的單位,請求幫助,安排工作,也無結果。

大家心里都有一桿秤——徐大為的爸爸已不是當年的徐副部長了,盡管「年月」結束後,徐副部長官復原職,但他還沒有真正在宣傳部任職就不幸去世了,加之他下放到勞動農場改造多年,如今宣傳部在位的領導基本上不太認識「徐副部長」了。

盡管徐大為出獄後,躊躇滿志,要重做新人,可前行的道路並非平坦,到處都是泥濘坎坷,坑坑窪窪。

一天晚上,徐大為一個人在都市的大街小巷獨自游走,看見好多年輕人在街上擺地攤掙錢。

這時,國家的政策已經放寬,允許個體經營。

在找工作經歷了無數的白眼之後,在爸爸徐部長的光環散落之後,陽光雨露就很難灑在徐大為這個刑滿釋放人員頭上了。

「干個體也是一條出路。」徐大為給媽媽講︰「我不想再四處求人找工作了,我想做點小本買賣,維持個人的生活是沒有問題的。」

兒子很難尋找到別的謀生手段,王靜瑤同意了他的想法,並拿出積攢多年、準備今後為兒子娶媳婦的3000元錢,放在了兒子的手中說︰「媽媽就只有這點積蓄了,你拿去做本錢,大膽地闖闖吧。」

張慧芳正在忙碌時,耿玉蘭就同父親從大石山回家了,耿正武見到妹妹來了,先是驚訝,不知妹妹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大哥回來了。」耿玉蘭首先給哥哥打照面。這時,手里拿手著糖果的耿蘭芳就向她跑了過來︰「姑姑,糖糖。」

耿玉蘭一把抱起女兒說︰「小芳吃,姑姑給你買的。」

「姑姑吃。」耿蘭芳懂事地把一顆糖放進了耿玉蘭的手里。

「真是母子連心啊。」張慧芳看見她們的舉動,月兌口而出。

「大嫂也回來了。」耿玉蘭笑眯眯地向張慧芳打招呼。

「嗨——今天吹起了什麼風啊,把我的親妹子都吹回家了,哈哈。」張慧芳笑聲飛出,她們就更加親密了。

「大嫂,今天我回來是有一件事要同你們商量商量。」

「你說,玉蘭。」張慧芳一邊做著飯菜,一邊同耿玉蘭擺起了龍門陣。

「我想把小芳帶回去,你同意嗎?」

「曾世富同意不?」張慧芳正在菜板上熟練地切著豬肉。

「他同意了,婆婆也同意了。」耿玉蘭立即向大嫂報告這個消息。

「是這樣啊,還有什麼好話說的。她本來就是你的親生閨女,你帶回去是應該的,我怕你哥哥舍不得啊。」

「大嫂,你們趕快生一個,我哥哥就更滿意了。」

「哈哈,你說得輕松,你以為生孩子就像母雞下蛋一樣快嗎?」

「你們兩姑嫂在開什麼玩笑啊,哈哈翻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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