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卿無雙 第十一章

作者 ︰ 金吉

回到客棧,她很快躲進房間打開包里,里頭有一封信、兩本書,和一瓶不知什麼玩意兒的小瓶子。明冬青先拆開了信。

青兒妹妹如唔︰

听元當家喊你青兒,不介意的話讓姊姊我也這麼喊你吧!

很遺憾未能當面跟你道別,鳳城之行是我畢生的心願,于是只能選擇留信予你。在歡場多年,見過男人不計其數,真心與虛情,一眼就能瞧分明,更何況日久見人心,元當家呵護你多年,確實是不可多得的有情郎,青兒需用心把握。

紙短情長,匆匆揮筆道別,僅能言簡意駭,望青兒其見怪,送上兩本書,百年前已在青樓女子間流傳,作者已不可考,但經歷代花魁與鴇娘補注,又有前朝鳳域名妓金如艷匯整修訂,已臻大成。青兒切記,書是死,人是活,姊姊相信,元當家對你一往情深,書中內容斟酌參考即可,來日方長,只要兩心相許,終能修成正果。

務請珍重。

夜明珠筆

明冬青把信看了兩遍,心頭暖暖的,可惜才剛認識這樣的好姊姊就要分離。

她嘆了口氣,又想花魁姊姊閱歷豐富,她說的應該八九不離十吧?元胤昀確實對她是有心的,過去的她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只是夜明珠的提點讓她多了一分勇氣。只要兩心相許,終能修成正果……但願真能如此就好了。

她接著又拿出那兩本書,第一本是《御男寶典》……她俏臉一紅,這書名未免也太直白了些,這樣她怎麼敢光天化日之下拿出來看呢?明冬青決定晚點想辦法弄張假書皮來。

第二本,她一看書名就呆住。《銷魂寶鑒》?這什麼鬼玩意兒?好奇心驅使之下,她隨手翻開一頁,只稍一眼,小丫頭臉蛋紅燙燙地急忙合上書。這這這……

她心跳如擂鼓,那畫面太震憾,果真銷魂啊!好奇蟲突然如潮水般蜂涌而至,她立刻起身確定門窗關緊了,上了門控,緊張兮兮地躲到床上去,又拿起《銷魂寶鑒》,抖著小手又翻起另一頁。

天啊……她倒吸了一口氣,瞪直了眼看得目不轉楮。

呀!這什麼怪姿勢?哦哦哦……好羞人啊這!

明冬青一邊翻書,一邊捧著臉頰害羞地滾過來滾過去。

「丫頭,吃飯了。」周一刀在外頭敲門,嚇得原本專心忘我地研究《銷魂寶鑒》的明冬青驚跳而起。

「哦……等……等等。」她抖著小手,把兩本書全收回包裹里,本來想把包裹藏到床底下,又怕被耗子叼走,想來想去,只好先拿棉被蓋著。

周一刀站在門外,看她同手向腳地走出門來。

「你臉怎麼啦?紅得像猴子**。」

明冬青緊張地抬手捧著臉,「有……有嗎?什麼猴子**?你不要胡說八道!」她佯怒道。

「我肚子好餓。」她快一步走在前頭。

「這邊!」周一刀拉住沒頭沒腦就要往前沖的明冬青,「你尿急啊?往茅房沖那麼快。」

明冬青咕噥著,裝作沒听到。

元胤昀說過中午無法趕回客棧,要他們先用膳,傍晚前會提早回來。明冬青一邊低頭扒飯,一邊想起《銷魂寶鑒》的內容,眼楮不由自主地往周一刀身上瞄。

男人身上真的有帶棍子嗎?難怪女人打不過男人,好端端多帶根凶器在身上,勝之不武嘛!

周一刀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干嘛?」這丫頭從千夜坊回來就怪怪的,他想了想,狐疑地問︰「夜明珠給你的包裹里放了什麼?」總覺有些可疑。

明冬青怔住,這才想到周一刀會問,元胤昀說不準也會問。

「她給我的信,還有一些女孩兒家的東西,怎麼你也想要?」她故意一臉訕笑地看著他。

「當我沒問。」

「你會和哥哥說今天的事嗎?」

「什麼事?」

「你帶我上青樓啊!」

周一刀嘴里的飯噴了出來,「拜托!是你求我……」

「你確實帶我去了啊!」明冬青一臉無辜。

「你!」他顫抖著手,咬牙切齒地指著她,「恩將仇報啊你!」

「我才沒這麼不夠義氣,放心吧!」明冬青豪爽地拍了拍周一刀的肩膀,「你不說,我不說,今天的事哥哥絕不會知道。」嘿嘿!

周一刀瞪著她,「你發誓不說?」

明冬青抬起手指天立誓,「我如果說了,就罰自己一天不準吃飯,相反的如果你漏了口風,那就……」她眼楮骨碌碌轉了轉,最後試探性地道︰「你身上的棍子會不見!」

「棍……」莫名其妙的周一刀會意過來,這會兒連碗也放下了,一手指著明冬青,中風似地抖個不停,「你你你……這丫頭!」最毒婦人心啊!

「還有,你怎麼會知道?」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家里又沒人教她,怎麼會知道這檔子事?該不會……

「真的有棍子?」咦,誰可以借她一根?她不想打架打輸入啊!雖然到目前為止她也沒什麼仇家就是了。

周一刀重重地嘆了幾口氣,也難怪,這丫頭和少爺打小就經常睡在一塊,男人一覺睡醒總會有些特別的反應,這麼說起來丫頭名節早給少爺毀得差不多了!他疼惜地拍拍她的頭,「男人的棍子只給他的女人用,你放心好了,我相信少爺這輩子不會在別的女人身上用,你委屈一點,他早晚會是你的。」

「你會幫我?」

周一刀點點頭,「快吃飯吧!還有,以後在人前不要棍子來、棍子去,你是黃花大閨女,別讓人笑話了。」他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明冬青是他妹子,他听了笑一笑也就算,在別人面前可不同。

這麼神秘?明冬青胡亂點頭,想到什麼似地說︰「一刀哥哥,能不能麻煩你晚點到街上幫我買幾樣東西?」

「什麼東西?」

「紙和墨寶,最好是厚一點的紙,牛皮也行。」她得做個假書皮把書包起來,省得那書被元胤昀發現後沒收!

周一刀差一點又噴飯,這回他手直接探向明冬青額頭,「沒發燒?」

明冬青揮開他的手,干笑道︰「我偶爾也會想發憤圖強的嘛!」發憤圖強地研究《銷魂寶鑒》和《御男寶典》!

周一刀像看怪物似地看著明冬青半響。搞不好丫頭突然醒悟,決心當個「才女」,讓少爺更加傾心于她?

周一刀搖搖頭,他才不信這丫頭堅持得了三天,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也就答應了。

《御男寶典》都是字,明冬青看得很慢,倒是《銷魂寶鑒》她一個下午就翻完了。唉,食色性也嘛!再說男女之事對她來說實在神秘得緊,她當然會想一窺究竟啦!

《銷魂寶鑒》的最後一頁,夾了張紙,說明包里里那瓶小瓶子的功用。

里頭是藥粉,無色無香,只要滲少許在水里或食物里,就能達到出其不意的催情功效。

什麼是出其不意的催情功效?紙條只寫了短短的幾個字,她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又不能去問周一刀,最後決定就照字面上說的去做吧!她打開桌上的水壺蓋,也不知要倒多少,足足灑了半瓶藥粉,左右找了半天,最後只好拿毛筆下去攪拌。

做完這偷雞模狗的事兒,她覺得有點緊張,決定到外頭走走逛逛。反正現在就等元胤昀回客棧!

※※※

「看來我們收購『雲織行』的事兒得緩一緩,『雲織行』的秦老板和慶王爺據說交情匪淺,今日我們走訪的結果也證明『雲織行』慶王爺也有一份,時局未明的現在,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元胤昀站在窗邊,一行人剛從外頭回到客棧,先在他房里商議關于這次到雁城的主要目的。

「欸,老季,你一進門就狂喝水是怎麼著?」未到用晚膳的時刻,周一刀跟廚房點了兩盤小菜端進房,他離開房間點菜時季白在喝水,他端菜回來則見季白已經直接拿起水壺仰頭灌了起來。

「渴啊!」在外頭奔走一天,口干舌燥得緊,而且不知怎麼著,他覺得身體越來越燥熱了。

「你該不會虛火上升吧?」周一刀嘿嘿笑,沒當一回事,把菜往桌上放。

正好由外頭回來的明冬青,只見季白喝掉壺里最後一滴茶水,還不滿足似地晃了晃水壺,大喊道︰「小二……」

「誰小二啊?你把水喝光了別人喝啥?」周一刀白了他一眼,轉身又去喚小二來換上一壺新的茶水。

明冬青瞪著季白,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你們……全都喝了?」不會怎樣吧?

其實她剛剛是一路跑回客棧的,因為在外頭心不在焉地逛著,突然想到萬一那藥粉有毒怎麼辦?怎知還是遲了一步!

季白以為小丫頭在怪她沒留元胤昀的份,大家同樣都跑了一天,他渴,別人也渴啊!「不好意思,我實在喝太急了,一下子全喝光。」

「你全喝光?」明冬青臉色青了一半,又擔心那藥粉不知會不會致命,整個人忐忑了起來。

元胤昀走向她,「一刀去跟小二再要一壺,很快就回來。」他道她剛回客棧也渴了,「你去哪兒了?不是要一刀跟著你,否則哪里都不能去嗎?」

「我……」她是趁周一刀溜進人家廚房里時偷溜的,只好撒謊,「我上茅房。」她雙眼緊盯著季白,生怕他有個萬一……

怎麼辦?季大叔就季白這個獨子啊!「季大哥,你有沒有覺得……」

「好熱,這雁城怎麼回事?都入秋了還熱成這樣?」季白走到窗邊吹風,最後甚至開始拉扯衣服,接收到元胤昀警告地一瞥,只得干笑著,「我……我到外頭去晃晃好了。」

他轉身,卻覺腳步虛浮,用力搖了搖頭,「奇怪,我怎麼覺得頭有點暈?」更糟的是,還真讓周一刀那死廚子說中了,他現在覺得有一把火在他兩腿間狂燒!燒得他都懷疑自己能走得出房門嗎?

原本抱胸站在一旁的烏鴉察覺了不對勁,正想上前,周一刀提著水由外頭回來,嘴里叨念不休,「枉費『至膳樓』還聲名遠播,這是什麼態度?還要大爺我自個多提水……喂!」急著想奪門而出的季白猛地撞上周一刀,兩人跌滾在地上,季白嘴里還發出一陣怪異的申吟。

「搞什麼……哦!我操你××的,死老季你給我起來!」被壓在季白身下的周一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我受不了……」誰快來幫他滅火啊!季白完全本能反應地,不停將**用力往前頂。

周一刀火大,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爆罵出一連串粗口,翻過身就開始痛揍差點要直搗他後庭的混蛋。

「住手!」始終旁觀的元胤昀也察覺了不對勁,烏鴉很快地分開兩人,個別點了穴道,然後一把握住還趴在地上申吟的季白手腕,扳過他的臉端詳。

「老季中了媚藥。」

屋內四個男人都一臉詫異,最後不約而同地看向桌上空了的水壺,元胤昀神色陰驚,他想到的是,如果明冬青不是正巧離開,甚至喝了那壺茶水,他們一伙人又不在,後果不堪設想!

「把掌櫃的給我找來!」他沉聲喝道。

明冬青眼見事情就要鬧大,她怎麼樣也不能讓無辜的人替她背這黑鍋,只好站出來道︰「藥是我下的。」

「你說什麼?」元胤昀第一個反應是懷疑自己耳背。

「那壺水里的藥是我放進去的,我本來……」明冬青羞紅了臉,不敢看元胤昀,「我哪知道會被季大哥喝光……」越說頭越低。

烏鴉和周一刀一臉恍然大悟。看來有人今晚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結果被季白破壞了,嘖!老季啊老季,看你多壞事兒!

周一刀借機用力甩了季白兩巴掌,一報差點被分桃的老鼠冤。

元胤昀幾乎傻住,但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他看向烏鴉,「他沒事吧?」

「沒事。」烏鴉解開周一刀的穴道,默契十足地和他一左一右架起季白,反正總有地方解決老季的問題,眼前先留地方給這小兩口把話講清楚。

「那個……」周一刀不放心地回過頭,「我說句話,少爺,這些年來大伙兒都瞧得清清楚楚,丫頭眼里只有你啊!」而元胤昀又何嘗不是?何必這麼兜圈子讓兩個人都痛苦呢?

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的季白開始申吟,兩人一刻也不敢再耽擱地把門帶上。

只剩下兩個人,卻是一片沉默。元胤昀心還亂著,明冬青則垂著頭。

「誰給你那東西?」揉了揉泛疼的太陽穴,元胤昀決定先處理理智能解決的問題。

明冬青不想址別人下水,她抬起頭,「我知道我誤害季大哥是不對,我不知道你們會在這房間里談事情,我以為只有我和你。」

元胤昀臉頰一熱,但他只當明冬青不懂事,「你知不知道你差點……」他說不下去,如果今天喝了水的人是他呢?他有把握把持住嗎?還是得像季白一樣上青樓找女人?這些年來他始終忌諱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根本不願和任何女人發生關系。

明冬青走向他,一雙柔黃握住他的大掌,「你不要把我休了好不好?」她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元胤昀高大的身軀一震,「你胡說什麼?」他沒想到她會這麼想。

明冬青咬住唇,「公公要我認定你一個人,我從小就相信你是我的夫君,可是你只想把我推給別人,這樣的我已經是你的下堂妻了吧?」

「根本沒有這回事!」他抓住她肩頭,「誰敢這麼說?我割了他舌頭!」一旦事關明冬青名節與安危,他便無法再假裝自己不在乎她。

他為了護她的名節費了多少苦心?雖然要她假扮他的男寵,讓他們之間變得更加復雜,元胤昀承認自己不該一時昏頭想出這種大膽而危險的計劃。

真是一時昏頭嗎?他心里另一個聲音突然這麼問自己。

也許他根本只是找借口縱容自己想和她親近的罷了!

「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只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只想要你一個!」

這句表白猛烈地沖擊著他的心房,讓他幾乎無法自持,無法再一過自己冷靜以對,「青兒……」他困難地開口,卻驚覺小丫頭已經難堪地掉下眼淚。

元胤昀所有的抗拒與堅持,立刻跟著那一滴滴的淚水融化。

她一個女孩兒家,要費多大的勇氣才能把這些話說出口?和她比起來,自己簡直像窩囊廢一樣!

元胤昀伸手攬她入懷,一接觸到她柔軟的身子,她的氣息終于近在咫尺,他才明白他早已渴望她許久,久到像守候了一千年,如果不是命運太殘酷,她值得匹配更優秀的男子,而不是一個毀容的他。

終究,他只能嘆息,繼續自困于這世人看來可笑至極的枷鎖之中,只是這一回,他逼自己說出真心話。

「青兒,我答應你,無論你的人,你的心終究屬于誰,這一生一世,我將只守著你。」不想讓丑陋的自己佔有美好的她,但他願意,也心甘情願一生只愛她一個,所有的一切也只給她一個。

明冬青將臉埋在他胸口,溫熱的淚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原來,只是被動地愛著,無法讓心愛的人接受自己的愛情,會這麼難受。

但眼前她只能耐心和他耗著,但願終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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