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麥穗兒氣喘吁吁地扔掉燈籠,油燈還好好的著著,這才捂著胸口猛喝了一氣涼開水。
緩過勁兒,才將扔在地上的燈籠撿起來掛在門後,將大門插好。
盛夏晚上回來不回來還是兩回事兒,姝草不用管她,她回來的話會敲門的。
重新坐回桌前的椅子上,雙手托著腮幫子看著油燈出神。
前世已經去世的老公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腦海里,讓她好一陣子迷茫。
也許前世老公是真的愛自己,要不然怎麼會一生無怨無悔心甘情願的為她付出一切,而她從來沒有感動過。
真的愛又怎麼樣?愛是兩人的事兒,一個人愛了,就是單相思。
就像她現在,不管盛夏怎樣待她,就算是成親這麼久了,還沒行夫妻之禮,她也是無怨無悔心甘情願的為他做事。不但為他還為他的家人,甚至為她的情敵。
她有點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是歷經風霜雪雨之人,卻還和少女一樣有著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可以為愛忍受這麼多的不平……也許是思維已經成熟到了看透一切,身體卻涌動著青春的血液,在這個思維和身體的較量中,身體是佔了主導作用的。
這就是愛吧?真的是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這份愛是一個影子,一個夢幻,它靠譜嗎?
還有這個盛夏真的是她的真愛嗎?還是一種寄托。
燈芯 里啪啦的響著,火苗一躥一躥的,忽明忽暗。
她理不出頭緒,這麼多年第一次想這個問題。
「砰砰砰。」「開門。」
大門外傳來盛夏的身音,不大不小,還伴著韓冬羽的。
麥穗兒忙走了出去,將門打開。
滿嘴酒氣的盛夏一頭沖了進來,韓冬羽也搖搖晃晃的跟了進來。
「夫君,小心。二弟你們怎麼喝了這麼多?」
麥穗兒慌忙扶著盛夏。眼神看向韓冬羽。
韓冬羽剛毅的顴骨突了突,對著麥穗兒揮了揮手︰「我們高興,千杯不醉,大哥。嫂子,你們睡。」
他說完有點腳步不穩的走出院門,姝草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他頓時瞪大眼楮盯著她看,好半天才說︰「你,好好伺候大哥嫂子。」
嚇得臉都白了的姝草忙拼命點頭,老鼠般的躲過韓冬高大的身子。
「少夫人,我來。」
一進門見盛夏睜著一雙紅紅的眼楮,坐在椅子上,麥穗兒半蹲在他膝前,幫他月兌去軟靴。旁邊放著一雙千層底的布鞋。她忙上前半跪著對麥穗兒小聲說。
麥穗兒笑吟吟的看著了她一眼,道︰「這里不用你,你去廚房端些熱水來,我幫夫君燙燙腳。」
姝草極不情願的起身,端著瓷盆走出院子。心里嘀咕著,這麼晚了,她要怎樣才能燒點熱水,她可是從來沒有生過灶膛里的火。
到了廚房掀開鍋蓋,卻發現鍋里的水還冒著熱氣。
一定是誰來過廚房了,她心里一驚,今兒晚上她偷了懶。偷偷跑出芳院嚼舌頭了,沒好好伺候公子韓少爺,公子倒好說,這個韓少爺可不是省油的燈,剛才看她的眼神很有內容。
她忐忑不安的端著瓷盆往回走,剛剛轉過牆角。就感覺一粟寒光,嚇得她差點扔掉瓷盆。
抬頭一看,果然是韓冬羽。
他兩腮緋紅,眼楮也是紅紅的,正靠在轉牆上定定的看著她。
她慌忙低下頭蚊子般的說︰「韓少爺。奴婢在給公子端洗腳水,韓少爺要不要也洗個腳,奴婢等會給韓少爺送來,鍋里還有熱水。」
韓冬羽直起身子,一只大手狠狠的托起姝草尖尖的下巴,紅紅的眼神露出一絲猙獰。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熱水就不用了,本少爺再次警告你,好好伺候公子少夫人,千萬不要搬弄是非給公子惹麻煩。更不要企圖易主,如若不然,後果你是知道的。」
韓冬羽說完憤憤的松開手,轉身離去,背影在月光下寬闊搖晃,猶如鬼魅。
姝草的臉色慘白,雙手顫抖,瓷盆里的水開始往外灑。
韓冬羽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她,看來以後自己得小心。
她不明白韓冬羽為什麼如此的警告她,她從小伺候公子,對公女子之心蒼天可鑒,韓冬羽和盛夏親如兄弟賽過兄弟,不會不知。
那就是為了這個村姑少夫人!韓冬羽對盛夏比她忠心不止一百倍,絕對不會對他的夫人有所企圖,她自然不會知道韓冬羽和麥穗兒的關系。想得腦仁都疼了,終于在回到盛夏臥室時想明白了。
那就是盛夏的意思。
「少夫人,洗腳水來了。奴婢來洗吧。」
她將洗腳水放在盛夏腳下,盛夏已經閉上眼楮,長長的睫毛投在眼楮下方,像一把打開的扇面。
她心里一柔,很多年前她總是看著這面扇子閃動,直到它靜止不動才離開。
「你去睡吧,我來洗。」
還沒顧得上重溫舊時夢,就听見麥穗兒不亢不卑的聲音。
她沒敢往時般的爭取一下,乖乖地躬身道︰「奴婢退下了,公子少夫人晚安。」
麥穗兒微微含笑看著姝草出了門,關好大門。這才蹲子為盛夏輕柔的洗腳。
愛一個人真的很卑微,卑微到可以為他洗腳而不感到卑賤!
長這麼大活了兩世,她可是從未給男子洗過腳,包括兒子。
看來是真的喜歡這個盛夏!
不是虛幻的,也不是初戀的影子,而是真實的。
到底愛他什麼呢?
這個問題糾結了一個晚上,並沒有答案。
反正總之是很心甘情願的為他洗完腳,扶上床,還很細心的幫他按摩。
直到他很舒服的哼了一聲,這才倒在他身邊欣賞起來。
燈光下,他的臉色微微泛紅,散發著紅玉般柔潤的光澤,皮膚光滑的沒有一點瑕疵,高挺的鼻梁,軟軟的薄厚適中的嘴唇,面部輪廓柔和,烏黑的頭發披散下來,鬢角稍微卷曲,最為美妙的還是長長的睫毛。不但長而且濃密,睫毛梢微微上揚,帶著一股神秘。似乎掩蓋在下面的眼楮是件珍貴的珠寶。
真的嫉妒一個男子為什麼會有著如此迷人的睫毛。
就因為這迷人的睫毛,那雙溫暖的眼楮便像灼熱的盛夏,帶給人一種難以撲滅的灼熱,灼熱過後還有扇子扇過般的清涼。
那個迎著太陽吹口琴的少年,白衣飄然的少年,漸漸匯合成眼前這個童話王子般的男子,她的夫君。
看來上蒼真的太眷顧她了。
守著真愛的感覺實在是爽,上輩子真的是白活了。
好多年來曇花一現的老公瞬間煙消雲散了。
她甜甜蜜蜜的枕在柔軟的枕頭上,聞著盛夏散發出來的酒香,眼楮一沉,就听見盛夏咬緊牙關的狠狠的聲音︰「賊子,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爹,孩兒一定用那賊子的頭顱祭奠您的在天之靈!」
剛剛涌上來的睡意頓時蕩然無從,她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卻看見盛夏只是憤怒的挺了挺身子,又重重的躺下。
他的眉頭緊緊鎖起,滿臉仇恨。
原來是身負血海深仇!怪不得如此謹慎。
殺父之手奪妻之恨,向來是不共戴天。
只是不知道這仇人是具體的人還是朝廷?看這謹慎的樣子估計是朝廷,一個人一個民間組織是沒有這麼大的覆蓋率的。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頂級高手。讓一個家族忍氣吞聲的隱藏起來。
那些個追殺他們的人一定是朝廷鷹犬。
她輕輕的撫模著盛夏光潔的臉龐,直到他安安靜靜的睡去。
這才緊緊貼著他,頭挨枕頭,一會就香甜的入睡。
天剛蒙蒙亮遠處誰家的公雞領頭啼叫一聲,遠處高低不同的雞叫聲連連成一片。
盛夏牟然睜開眼楮,屋子里靜悄悄的,耳邊傳來甜膩的輕輕地均勻的呼吸,吹得他耳朵癢癢的。
他扭頭一看,身邊人柔女敕的臉龐熱氣騰騰得如同新開的花蕾,眉如彎月,嘴唇嫣紅,出氣如蘭。
烏黑發亮的頭發從耳側瀑布般的披下,很是嬌媚。
他下意識的面露厭惡之色,隨即眉頭舒展。
他發現這個所謂的村姑,並不如想象中那樣的讓他厭惡。
每天努力地堆積在眼里的骯髒,油滑在看到她的時候,漸漸消失。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村姑一點不比表妹差。
雖然她看起來沒有表妹那麼的雍容華貴,沒有她的花魁本色、卻多了一份生動的顏色。
表妹膚若凝脂肌膚賽雪,而這個村姑卻似剛剛盛開的花瓣,新鮮的似乎還帶有露珠。
他安靜的看了一會兒身邊人,輕輕地將她的雙手從自己的胳膊上取下。
就算她一點也不令他厭惡,總歸是外人。再者說這個村姑絕對不是簡單粗俗的一般民女,很有見識。自己中意的自小認定的人就在身邊。一定不能辜負她。
麥穗兒睜開眼楮,盛夏已經穿戴整齊出了門,姝草在門口恭送。
又走了?她失望的坐起來揉了揉眼楮對門口的姝草說︰「姝草,去打盆洗臉水來,今兒要種胡麻,得去看看。」
姝草的眼楮盯著盛夏的背影,直到他看不見才會過頭,不冷不熱的說︰「少夫人,盆里有水,公子剛剛用過,還可以用。」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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