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別院的鐵門前,月思卿渾身冰冷地站著,那冷意直達眼底,連射出來的眼光也如含著冰稜子。
鐵門依舊是鎖著的。
小四現出身形,見門外站著的是他,眉頭微挑,上前問道︰「夢姑娘,是你?」
「要不然呢?」月思卿淡淡一笑,接過他的話道,「你以為是月木子?她最近來得很頻繁嗎?攆」
小四嘿嘿一笑,臉上卻有著明顯的尷尬之色,含糊地答道︰「也不是很頻繁吧。」
也不是很頻繁,那也不是沒來。
她還是听得懂的。
小四頗為不自在地看著她,一時竟不知是開門還是退回去茂。
月思卿也不急,只是看著他。
兩人對視間,一道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思卿,你怎麼在這里?」
不用回頭,光听著那聲音,月思卿便覺得心底一抽。
緩緩讓開身形,月思卿讓月木子走上前,沖她輕輕勾唇道︰「有些事情而已。」
此時距她晌午在湖畔看到月木子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
月木子臉上早沒了淚,只是輕淺地笑著,她沖月思卿點點頭,對小四道︰「夜導師在嗎?」
「在。」小四低低應了一聲,快速瞥了下月思卿,從兜里掏出鑰匙,轉開了鐵門。
月木子邁開輕盈的步伐走了進去,進去後才似想起什麼,回過頭道︰「思卿,我先進去了。」
說完她熟門熟路地朝客廳門走去。
月思卿垂于身側的雙手微微蜷起。
「夢姑娘,趕緊進來。」小四一手扳在鐵門上,一面低聲沖月思卿說道,邊說邊使眼色。
一愣之後,月思卿明白過來,他是想讓自己和月木子一塊兒進去,到時候夜玄也不好責問他。
不過,她輕輕一笑,謝過他的好意,說道︰「我就不進去了,讓夜導師出來見我。我有幾句話想和他說。」
小四一愣之後,沉吟道︰「那好,你等著。」
月思卿又補充了一句︰「他若不出來,我便一直在這等。」
小四答應著進去了。
月思卿站在門外,一時有些想笑,一時又有些難受,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眼中澀澀的。
小四一直沒有出來,她也就依言站在這等。
雙手死死握著鐵欄桿,那冰涼的溫度她早就感覺不到了。
夜玄,你就狠心至斯嗎?
也罷,算她瞎了眼吧!
她只是從未如此習慣過依賴一個人而已,不是物質依賴,她不需要他的錢財,也不需要他的勢力,她要的,只是那一份歸屬,那是心理上的依賴。
良久後,連她也不知到底等了多久,那雙手,終是從鐵欄桿上微微松開。
剛轉身,鐵門後便傳來腳步聲。
她不想回頭,但那道清冷的聲音卻傳過來︰「你叫我出來有什麼話要說?」
背影微僵,月思卿頓了一會兒,才緩緩回過身。
一襲暗紅長衫隨風微揚,墨色長發交織一處,襯得男人的容顏越發高貴雅艷,芝蘭玉樹般矜貴不過如此罷了。
月木子站在客廳門外,遙遙看著她。
月思卿嘴角扯了一扯,聲音也淡漠下來︰「其實也沒什麼,你要想听也可。不想听,我便走了,以後都不會再來。」
夜玄那雙深幽得看不到底的眼瞳微微一動,薄唇輕啟︰「你說。」
月思卿輕哼一聲,說道︰「如果不想讓我將你戀童癖的事情全部張揚出去,就將那張人皮面具給我。這樁交易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她原想說的,也不過如此。
當然,如果他出來得早一點,也許這話她當時未必就說得出口。
但現在,她理所當然地就說出了口。
夜玄的臉色剎時變得青黑起來,踏前一步,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欺近,大手猛地擰住她的肩膀,雙眼染上一絲血紅,聲音充滿了危險︰「夢思卿,你給我說什麼!」
「呵,你也怕了嗎?」月思卿倔強地望著他的眼楮,卻不改口。
「給我滾進來!」夜玄手上一用力,月思卿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門後撞去。
「思卿!」月木子見狀,趕緊從廳門上跑下來,接住跌跌撞撞的月思卿,聲音中充滿了焦急。
月思卿是體會過他那股怪異靈力的,一時間無法收力,潛意識里,她更不想還手,便撞到月木子身上來了。
月木子腳下一動,橙光乍起,才勉強扶著她站住。
「夜導師,您別生氣,思卿不是有意的……」月木子抬頭沖一臉冰冷的夜玄小心翼翼地開口。
月思卿輕笑一聲。
她和夜玄之間,何時要她月木子說話了?
多管閑事嗎?就算她好心好意地扶住自己,她也不會覺
tang得這是月木子的好心。就算真是,抱歉,她也不會接受!
撩開散亂地擋在眼前的額發,月思卿仰起臉,亦是氣極了,一揮手,想要甩開月木子。
兩人離牆站得極近,月思卿也知輕重,並沒有用靈力,但月木子似乎毫無防備,身體竟被她揮的撞到牆上,頭部挨牆,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她痛呼了一聲。
「木子,沒事吧?」夜玄立刻問道。
月木子瞟向他,眼底劃過一抹嬌色,低低道︰「沒事。」
木子?真親熱呢!
月思卿感覺右臂生疼,剛才她才是離牆最近的,右手一揮之下,擦到了凹凸不平的牆面,似乎被蹭破皮,劃出了傷痕。
不過,那里的疼也比不上心上的疼。
她沒再管這二人,快步朝鐵門走去。
她如今可是再不想進來了。
可是還未走到鐵門,身體又被一陣大力拉住,夜玄低冷的聲音強壓著怒氣︰「夢思卿,你就像頭野牛!回來!」
「 嚓」聲響,他修長的左臂探過,已經將鐵門落了鎖。
月思卿不由笑出聲,恨恨說道︰「是,我像野牛,學不來你的優雅,也不像她那麼听話。不過夜導師,你還是離我遠點罷!那交易你愛做不做!」
說完,她估模著這會兒出不去,轉身朝客廳跑去,摔了門,重重地踏著地毯進去。
月木子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悄悄望向夜玄。
夜玄往日里清俊優雅的臉龐噙著滔天的怒氣,肌肉微猙,瞳孔泛紅,手背青筋突起,看起來頗為可怖。
她忍不住輕聲叫道︰「夜導師。」
夜玄死握的雙拳松開,卻沒有看她,雙眼緊盯著客廳門,應了一聲,快步走去。
月木子趕緊跟上,左手模向後腦勺,輕輕揉了幾下,眼中劃過一抹深幽。
兩人進客廳後,便瞧見月思卿穿著那雙髒兮兮的鞋子在軟臥上發了瘋似地踩踏著,雪白的軟臥落了一層漆黑。
我踩踩踩!
不讓我進來是不是?我就進來一回,偏要將這里搗得烏煙瘴氣!
見二人進來,月思卿頭也不回地往樓梯跑去,蹬蹬蹬就上了二樓。
月木子小臉一變,轉頭看向夜玄。
夜玄臉色一沉,說道︰「你在下面。」
他一個健步便追了過去。
顯然,月思卿這去二樓準沒好事。
月木子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點點頭,四處一看,邁步走向那被踩髒了的軟臥,彎下腰,就用自己的衣袖擦起來。
月思卿沖進了夜玄的主臥,大抵是沒什麼人上來,他的臥室很少鎖著,所以她很輕松地進來了。
望著那張一塵不染的大床,月思卿嘴角勾起冷笑,一躍而上。
只不過剛剛站上去,身體便被一股大力帶了下來。
「胡鬧!」夜玄一把將她的身子扳過,緊緊錮著她的腰肢,眼神充斥著怒火看她。
月思卿昂起下巴,正要回他幾句,夜玄卻一把將她臉尖攫住,眸色加深,二話不說,低頭封住她的唇。
雙唇相觸,冰涼溫熱相滲,兩人的身體都是一顫。
隨後,月思卿眼底涌起怒火,而夜玄卻抱緊了她,摁住她的後腦勺,在她唇瓣上瘋狂地輾轉碾磨起來。
「唔,唔……」月思卿無法成音,拼命地想要掙扎。
他憑什麼!
夜玄的力道卻極大,根本不容她掙出半分,雙手一帶,已將她壓到了床上。
兩具身體陷入柔軟的床榻。
月思卿蹬著雙腿,又被夜玄健實的長腿按住,不停的掙扎間,兩人貼得卻越發緊密了。
瘋狂的吻過了,月思卿終于喘息了幾口氣,臉頰浮著嬌暈,望著撐在上方的男人。
夜玄也看著她,唇角微勾,似乎怒氣比剛才少了許多。
月思卿騰出一只手,使勁抹過唇瓣,冷冷說道︰」你也是這麼對月木子的?」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出口,夜玄的臉色再次變冷,比剛才還甚。
屋內的溫度剎時下降,有如狂風暴雨前來的預兆。
他狠狠擰住她的下巴,薄唇微吐︰「很好,你還沒長記性。」
他迅速起身,下了床榻,冷冰冰地說道︰「你不用走了。」
說完,拉開門走了出去。
「啪」的一聲,關門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小院里格外清晰,隨後便是他下樓的聲音。
月思卿一愣,咬住唇。
難道她說錯了嗎?湖畔那一幕,她可是沒忘。
夜玄長身下樓,月木子趕緊迎了過來,探查著他的臉色,輕聲說道︰「夜導師,我將軟臥擦干淨了。」
她以為,夜玄總會夸獎她幾句。
沒承想,夜玄連看也不看那軟臥,聲
音有些冷沉道︰「你先回去吧。」
月木子一愣,有些不甘心,看了眼樓梯上方,低聲道︰「可是思卿她……」
「不用管她!你回去!」夜玄的聲音猛然降了好幾度。
月木子瑟縮了一下,一股巨大的無形壓力向她涌來,她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心想,父親說這人脾性難測,果然是真的。
「是,那我先離去,我會等你。」月木子柔柔地說完,緩步退出。
還沒等她走出客廳,夜玄的身形便已消失在一樓了。
月木子緊握右拳,他就那麼迫不及待地要去看月思卿了嗎?
推開主臥的門,夜玄的動作不自覺地放緩了,凝息看去,頓時一呆。
他就知道會有狀況!
月思卿將所有的被褥全部搬到了地上,此刻正大剌剌地躺在上面,姿勢極其不雅。
望著裝飾豪華的房頂,她在想,剛才被迫吻時,明明可以一口咬下去的,可為什麼她沒有?
那一刻,她竟然怕他受傷……她是瘋了不成?
正發著呆,身體突然被一雙鐵臂凌空抱起。
她一驚,凝神看去,夜玄正面色深沉地看著她。
一個旋轉,她已經坐到他的大腿上,夜玄緊緊抓著她的手,眼色幽暗,說道︰「你不是說我有戀童癖嗎?那這個房間便是你的囚籠,你就在這里做我的玩物。」
月思卿倒吸一口涼氣,嘴上卻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說道︰「我覺得月木子更適合,玩物,總要乖巧些好。」
夜玄握著她的手猛然掐緊,一字一字道︰「不,還是野性點比較有趣。」
「野性你的頭!」月思卿月兌口罵道。
對于她彪悍之極的話語,夜玄倒沒有說話,目光下移,抬起右手,輕輕碾過她有些紅腫瀲灩的唇。
如果換在一個月前,她一定會覺得這個動作溫情之極。
一張嘴,她咬住他的手指,本想要給他一個教訓,但將那修長手指含住時,她卻又舍不得咬了。
夜玄的眼光變得溫柔起來,他用另一只手將她拉到懷里,低頭輕吻她的耳朵。
月思卿微微迷離,松了他的手,枕在他懷里,聲音很是委屈︰「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那唇輕輕一滯,輕柔的聲音傳來︰「是我不好。我以為自己能不去招惹你,可是我發現……我不行。」
他不會告訴她,將她攬在懷里的時候,那似乎失去了好幾天的靈魂便回來了。
即便她說那樣的話傷他,他還是止不住貪戀這和她接近的愉悅。
「我說的是月木子的事!」月思卿咬牙解釋。
夜玄沉默了下,移開唇,低頭看向她秋水明眸,還是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早上在湖邊上的時候,你還抱了她!別再抱我!」提到這事,月思卿嘟起了唇,就從他懷里跳了下來。
如果夜玄態度不變還好些,她興許就能斷了所有念想。可他的柔情,終是勾起她的委屈。
「湖邊?你也在?」夜玄猛然明白過來,說道,「她送了張紙條說她要自盡,我怕她想不開,便去了。」
「她要自盡你也管?」月思卿跺腳道,「你是她什麼人?還說要照顧她!」
夜玄見她這樣,微怔之後,唇角勾起笑意,過來攬住她的腰,輕輕道︰「吃醋了?」
月思卿臉頰一紅,抿緊了唇。
「過幾天你便知道了。總之,我心里只有你。」夜玄的聲音有些愉悅,沒有解釋,他倒是極喜歡她這吃飛醋的小模樣。
「你衣服已經髒了!」月思卿掐著他胸前衣衫道。
不得不說,那句心里只有你的話,讓她的心頓時如吃了蜜般甜。
這算是他最直接的表白了吧?
夜玄捉住她不安分的手道︰「已經換過了,一回來就換了。」
「那衣服扔了!」她不假思索地說道。
「好。」夜玄答得也極快。
月思卿心下喜歡,不覺便靠近了他,賴在他懷里,沒事找事地說道,「可你還是欺負我。」
「嗯?」夜玄的大手托著她的後背,嘴角弧度揚起。
「你不讓我進來,我想一把火燒了這房子。」月思卿咕咚著抱怨。確實,站在外頭時,她心里就是這個想法。
夜玄失笑,低頭,輕輕踫上她的唇,一下一下,心里滿足得不得了,低低道︰「不是說,你一直在這里麼,早就進來了。」
他說著,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那顆心髒的跳動在她幼白的手心下極為激烈。
她在他心里,何曾出去過?
也許,他從未離開過。
夜玄伸手去扶她的臂,眼神卻猛地一暗,將她推開,翻過她的右臂,厲聲道︰「怎麼回事?你怎麼受傷了?這麼不小心!」
她的右臂一側,布了幾道傷痕,深深淺淺。
月思卿無奈道︰「不能溫柔點嗎?剛才你關懷月木子時不是很溫柔嗎?我也不過是些小傷。」
夜玄心下大疼,知道她是剛才撞到牆上的,怒瞪她一眼道︰「溫柔?她撞傷了撞殘了我也就問那麼一句。你要喜歡,我也可以對你這麼溫柔!」
說完,他已經倒出不少藥瓶,將月思卿一把抱到腿上坐著,為她上起藥。
「我不要!」月思卿左臂很沒骨氣地纏住他的脖頸,小聲說道。
關心則亂,原來如此!
替月思卿上好藥,因她的傷痕確實不大,只是剛才他看見時心疼,所以多抹了一些好丹藥,一會兒功夫藥力便滲了進去,應該會好得很快。
再瞧她乖乖窩在自己懷里,夜玄心有些癢,低頭在她唇上啃咬了幾下,方才問道︰「午後了,要睡一覺嗎?」
「嗯。」月思卿點點頭,她也覺得很疲憊,只是拉緊他的衣衫道,「你陪我。」
夜玄微微一笑,瞟了眼地上的被褥,說道︰「這兒睡不成了,去隔壁。」
說著不待月思卿回答,打橫將她抱起,大步朝另一個房間走去。
這個房間很小,靠窗的一張床榻便佔去大半位置,但因為空間小,安全感卻更強了。
兩人並排躺到天藍色的床褥上,月思卿翻轉過身,鑽進夜玄懷里。
夜玄長臂探出,將她的身體往自己這抱了些,低頭,滾燙的吻便落在她的唇上、眼上、額上,低喃道︰「思卿,思卿……」
無限愛意只融在那些吻和那些低低的叫喚中。
午後陽光甚為明媚,不遠處的大樹上,鳥鳴聲陣陣傳來。
樹梢坐著的二人緊緊望著這邊的窗戶,有人歡喜有人憂。
「皇暗,你說我這回是不是將夢姑娘給得罪了?」
「也是主子的命令,相信夢姑娘會諒解的。不過好在總算不要每天面對主子的冰凍臉了。」
低低的談話聲隨風而逝,夾雜著些許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