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月思卿一踏入那片天地便是這樣的感受,四面空蕩蕩的,有陣陣涼風從不知何處的石縫中滲進來,使得洞內極是陰涼。
「這里的靈力似乎與外間不同。」站在身邊的呂濤低聲說道。
「嗯,要濃厚些。」月思卿深呼吸一口說道。
「前面有亮光,我們去那邊。」後頭風超的聲音傳來,隨即是月木子的應答聲。
那處亮光月思卿和呂濤也看到了,進來的年輕人們也不約而同朝那邊走去敦。
「走,小心些。」直到人過去了大半,月思卿才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和呂濤並肩跟了上去。
夾雜在人|流中,許是剛進洞,大家心情緊張中帶著興奮,個個低聲交流著,並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們。
正走著時,感覺右手被人握住,月思卿剛想掙開,卻感到那掌心帶著的不容抗拒的溫暖,有些遲疑。
呂濤的聲音有力地傳進耳里︰「這兒黑,牽著手不易走散。」
月思卿輕輕「嗯」了聲。
前世遇到危險時,她和呂濤、曲松四人也是這般踏過一重又一重風雨的,沒有任何兒女情長,有的只是戰友間的信任。在危險中,可以將手遞給他,將後背交給他的生死信任。
只是現在的心境與當時又有不同了,所以剛才才會生出猶豫。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得太多。當下便將一顆心放坦然。
略微有些嘈雜的石洞內傳來各式說話聲,她沉下心辨別了會兒,輕輕在呂濤的掌心劃了幾個字。
她說,仰陽和仰朔在不遠處,不要出聲。
在這不知深淺的洞里,少一分威脅總是安全些。
他們一路默默前行,因為沒有傳出聲音,其他人也不知道兩人的方位。
到了亮光處一看,這里的石頂透進一縷縷自然光線,灑在地上,可依稀看出周圍斑駁的石壁,這個石洞寬且長。
眾人踩著光點往前走,前方不時傳來呂龍、仰英、仰陽、仰朔等人說話的聲音。
作為四大家族直系中優秀的少年們,他們自然成了這批人的方向標。
而月思卿和呂濤則因為人多光線暗,成功地保持了低調,混在人群中。
大家一步步試探地往前走,突然間,隊伍一側傳出一名女子的尖叫聲︰「啊!」
淒厲的叫聲在整個石洞內回蕩,陣陣回聲響起︰「啊啊啊啊!」
陰冷的石洞變得越發詭異了幾分。
她這麼一叫,嚇壞了不少人。
「有,地上有人骨!」女子聲音顫抖地叫道。
那些人听到這話,頓時罵了起來。
「我擦,被強了嗎?用得著叫得這麼大?」
「嚇死老子了,老子還以為有情況呢!」
「人骨?在哪呢人骨?」
可隨即,那些叫罵聲像是被什麼東西掐去一般,消失了,甚至有人也捂嘴尖叫起來。
月思卿和呂濤也緩緩移到一旁,看到眼前一幕時也不禁有些駭然。
是人骨!無數骨頭堆在牆角,甚至還有整副整副的骷髏,有的半坐,有的跪伏,有的仰頭,神情皆是無比猙獰和痛苦。
淡淡的天光或明或暗地灑在其上,陰暗交疊,場景越發恐怖。
寶光神洞內怎麼會有這麼多死人?
月思卿心頭生了疑惑,借著淡薄的天光看向呂濤,呂濤也正皺眉望向她,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眼中皆出現了一抹深深的警惕之色。
「許是這神洞內靈氣很濃,才讓這些人的尸骨留存下來,有些是幾百年前的,還有些人死亡時間不超過一百年,所以軀骨才能保持得這麼完整。」她低低對呂濤說道。
「嗯,這個地方並不安全啊!」呂濤深深感嘆道。
名字取得倒是好听,寶光神洞,看上去比瓊城地宮也差不了多少。
兩人極低的交談很快便湮沒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這時,又有人低呼了一聲。
「做什麼又大驚小怪?」呂龍不悅的聲音傳來。
一名少年的聲音急慌慌說道︰「這具骷髏是我們風家人!」
他的語氣並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一語引得眾人嘩然。
走在最前頭的風超心中一沉,拂開擋在身後的人群,朝那聲音響起的方向走去,問道︰「風海,你怎麼確定這是我們風家人?」
風海連忙也朝他迎了幾步,說道︰「超少爺,你過來看,這具骷髏擺的是乘風破浪的姿勢。乘風破浪是我們風家祖傳靈技,絕不外傳!而且這里也只有我們四個家族能來,其他人不會出現在這里。」
他一面說,一面望著被自己手指著的骷髏。
那具骷髏盤膝而坐,腰肢彎成一張弓,雙手緊緊抓住空氣,仿佛在大海之上肆意沖浪,但神情卻似是在痛苦地隱忍著什麼
tang。
風超臉色難看。
乘風破浪這一靈技確實是風家祖上獨創,算不得有多厲害,只在風家本門內有人修習。
可風家的人為何會死在寶光神洞里?外頭的人知情嗎?這里難道一點也不安全?
剎那的寂靜後,又有人一腳踩到什麼硬邦邦的東西上去了,低頭一看,驚呼道︰「這是仰家的家族徽章嗎?」
旁邊有仰家人接了過去,臉如寒霜地說道︰「這是很多年前的仰家徽章,現在的徽章已經簡化了。」
「這是不是骷髏身上的?」又有一人問道。
登時,人群中又是一陣混亂。
眾人幾乎確定了一件事,就是這些骷髏們都是仰呂風月四大家族的人。
他們都死在了寶光神洞。
氣氛一下變得無比緊張起來,每個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還往前走嗎?」仰英臉色蒼白地問。
月木子也緊緊拉住風超的衣袖,不敢多開口。
「走,怎麼不走?」仰陽微昂下巴,唇角綻開一抹狂放的笑,說道,「咱們這麼多人還怕什麼!前面的靈力應該更濃。如果寶光神洞真有什麼蹊蹺,長輩們怎麼一點也沒提?」
說完,他大步朝前方邁去。
部分人立即跟了上去。
仰陽等人理所當然地是這些人當中的撐梁柱,他們的離開使得留下的人也沒了勇氣再繼續呆,急忙跟著一起往前走。
人多膽子總要大些,比自己這些實力不強的人回去要放心。
月思卿與呂濤也等人走了一半才默默跟著。
這時候,呂龍回頭看了一眼,揚聲叫道︰「呂濤?你去哪了呢?怎麼都沒听到你說話。」
呂濤眉頭微蹙,但還是答應了一聲。
呂龍輕輕勾唇,哼笑一聲︰「莫不是不敢走前面?」
言語間的嘲諷之意很是明顯。
呂濤沒有說話,月思卿代他回答了︰「如何不敢?瓊城地宮那樣的險境都走了,還怕自家洞府嗎?至于不說話,我們只是在保存體力。呂龍同學,難道你不懂越危險的地方越要低調麼?」
她說的並非夸張之詞。
在未知環境里還是低調些好。
呂龍的話被她堵了回來,心頭自是萬分不快,冷哼道︰「沒有勇氣的人才會走在後面!」
他大步朝前面走去。
月思卿卻依舊回答了他,聲音不大,但在安靜下來的石洞中異常地清晰可聞︰「光有勇氣沒有謀略,最終只會跟他們落得一樣的下場,死在這里。」
呂龍的背影僵硬了一下,回過頭,臉色陰沉︰「月思卿,你有謀略?你倒給我們說說,你有什麼好謀略?」
早就在一旁冷笑的仰陽也插進話道︰「就是,只怕是膽小鬼的謀略吧?」
所有人的眼光都透過模糊的天光看向月思卿和呂濤,皆不說話。
他們都是家族直系,而且個個天資聰穎,所以他們之間的事情,其他人不敢插手。
月思卿輕輕勾唇,這些人倒是好玩。明明是他們先來找自己和呂濤的茬的,卻偏偏又要他們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連瓊城地宮的腐尸我都不怕,照樣闖過去了,你們幾個連地宮都沒進,有什麼資格在這質問我?」
少女清脆的聲音如珠玉落盤,一字一字地在偌大的石洞內響起。
那一刻,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股沉穩與自信卻有力地擴散開來,叫人心中涌出敬意。
呂濤和仰陽也是一時沒了聲音。
「老大,犀利。」呂濤在旁低低笑了起來。
月思卿淡淡勾唇,她不是想躲著仰陽幾人,而是現在並非報那賽場一仇的時候。
仰陽虐待月躍的事可沒完,但寶光神洞內各家族的人都很多,又處在一個不知深淺的石洞內,若再內訌,輸贏難分不說,也耽誤了大家的修煉。
「也只是你運氣好而已,這一次可就未必了!瞧你們這慢吞吞的樣子,必定要落後!」仰陽第一個不服氣地吐出一句,不再理會她,轉身朝前方的道路大步而去。
他膽大心細,雖被月思卿激怒了,但也不莽撞,將月思卿甩下一段距離後也放慢了速度。
呂龍、仰朔、仰英都快步走在他身邊。
「哥,能教訓一下那死丫頭嗎?」仰朔眼中吞吐著冷芒,與仰陽打商量。
「為今最重要的事是找到長輩們說的靈力最濃郁的那處地方,而不是耽擱時間。變得強大了,還有什麼人是你收拾不了的嗎?」仰陽說著,眼中也劃過一抹冰冷。
幾人朝那深不見底的盡頭走去。
族長和長老們說的最佳地點應該就在前頭了吧,只不過,為何沒人提起路上的死尸骷髏一事?
帶著疑惑,所有人穿過這一漫長的昏暗,眼前豁然一亮。
這種亮不同于那若隱若現若有若無的天光,而是寬闊的石洞內漂浮的光圈釋放出的光芒,一個個五光十色的光圈輕輕飄動著,或上或下,光怪陸離。如同上帝吹出的彩色泡泡,漂亮的光暈渲染著這巨大彩泡,華彩奪目。
一踏入其中,眾人都被眼前這樣唯美的景像給吸引住了,抬頭看著漫天彩泡,眼生驚艷之色。
一股濃濃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滲出那些彩色光圈,向四周溢去。
那股靈力極其醇厚濃郁,令眾人心神一振。
「這就是族長和長老們說的地方了。」仰英痴迷著這樣的美麗,輕嘆一聲。
沒有人否定她的話,通過這里的靈力波動和神秘的光圈,月思卿也敢肯定,這兒就是他們要找的目的地,也是他們這一次修煉的地點。那些彩色光圈,里面蘊含著豐富的靈力,想來光圈里頭就應該是修煉之地了。
好看的彩色光芒交織相融,將這一方石洞映襯得虛幻迷人,正符了那「寶光神洞」四個字,是這里沒錯了。
明明是一派祥和,可月思卿不知為何,感到腳板有些發涼。
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自心間騰起。
眼前這一幕給了她一絲熟悉感,那是從靈魂生出的感覺,是一種召喚,一種使命。但她卻覺得這縷感覺很不好,就像是包藏著邪惡的泡沫一樣,泡沫碎了,便是無窮無盡的罪惡。
她在這沉思時,仰家幾人和呂龍倒也沒有立刻拿定主意,只叫了幾個旁系去嘗試。
被點到名的旁系們不敢違令,只得等待幾朵光圈降下後,坐進去擺好修煉姿態。
肉眼可見的橙光或黃光緩緩縈繞在光圈中人的周身,他們的神情也由最初的惶恐變成了平靜。
這兒確實是修煉的好地方。
呂龍沉聲說道︰「寶光神洞一直是我四個家族族人修煉的地方,沒有听說過出什麼問題,外面踫到的事情或許只是意外。再說就算真的有危險,現在退出去也來不及了。大家各選光圈進行修煉,離得近些,一旦出事,互相支援還來得及。」
修煉狀態有一個好處,就是雖然沉浸在靈力世界內,對于外界的危險卻有著本能的趨避,並會立即從修煉中醒來。
這是星辰大陸弱肉強食後的進化。
眾人都答應著,紛紛等待光圈降下再坐進去。
不一會兒,近處的光圈都被各家族人坐滿。
仰陽和仰朔、呂龍都沒有立即開始修煉,而是透過半透明的光暈去查看月思卿和呂濤的動靜。
只不過,剛才二人站著的地方卻已經沒人了。
呂龍微微眯眸,這兩人到哪去了?
他們都有關注,沒有人有大幅移動,更沒人出這個洞。也就是說,月思卿和呂濤也進了某個光圈?呂龍和仰陽三人心中倒是安了,閉上雙眼,進入修煉。
一瞬間,偌大的山洞內恢復了原有的清靜。
而此刻石洞角落的一塊巨大的花崗岩後正靜靜站立著兩人,目不轉楮地看著這邊。
他們便是月思卿和呂濤。
剛才,月思卿捏緊了脖子上夜玄親手給她戴上的玉石墜子,灌入靈力。
這是她第一次使用空間靈器,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她成功封鎖了周邊的空間,而外頭人一點端倪都沒有看出來。
雖然每次用使用這個靈力神器只有三十息的時間,但對于她來說,已經相當難得了,至少掩護她走到這里而不被人察覺。
呂濤抬眼看了她一眼,眼色中劃過凝重。
許是與月思卿在一起久了,後者神情的絲微變化也逃不過他的眼神,那抹不安感也傳染給了他。
月思卿也回望向他,微微一笑,嘴唇輕動,卻是三個唇語︰「再等等。」
既然是修煉,就不急在一天兩天,他們選的位置很隱蔽,觀察一兩天再說。
這里沒有夜玄,也沒有藍靈強者,靠的只能是她自己。
兩人坐在岩石後,還沒有一會兒,一道低低的笑聲在石洞內響起,那笑聲低沉而冰冷,卻又帶著一抹肆意,在陰風突然刮起的石洞內顯得無比森寒。
月思卿感到心頭猛然一緊,腦中一根弦應聲而斷。
果然……有問題!
那低沉的聲音有如在寒潭中浸塞過一樣,沙啞而促狹,飄進二人耳中。
「你們,都留下來陪我吧……」
聲音之末,似嘆息,似歡悅。
而仰陽呂龍那些在光圈中修煉的人,卻沒有任何回應。
整個石洞內只有輕微的風聲,令人不寒而栗。
那些人,難道這麼快就被控制住了?
月思卿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能感到周圍空氣在朝她擠壓而來,呼吸變得急促。而她更是有些緊張,雖然臉上神情依舊鎮定,但光潔的額上卻隱見汗水。
說不害怕那也不可能。
這時,牽著
她小手的那只大手輕輕捏了捏,一股暖流傳了過來。
月思卿心神一定,轉眸望去,入目的是呂濤沉穩的面色。
她微微一笑,前世今生,呂濤都是這樣。除非是涉及他關心的人,其他事情,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他都不會變色。
這一點勝過了她,所以前世時她多次說,月家族長之位其實他更勝任。
月思卿沖他微微一笑,心神平復了很多,但眉頭卻一直緊擰著。
只怕這事有些棘手。
這時,她感到周身的空氣開始晃動起來,有什麼東西在她的空間戒指里開始不安地打轉,想要沖出來。
月思卿的心又是一沉。
那是赤珠和青珠。
「什麼人,滾出來!」那嘶啞難听的聲音暴喝一聲,方向正是對著二人。
沒有片刻遲疑,月思卿知道,與其自己出來,勝過那人來抓。
身形一閃,她和呂濤已輕靈地躍過岩石,落在地上,警覺地打量了下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男子身上。
這一看,兩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那名男子穿著一襲綠色長衫,長發梳得一絲不亂地垂在腦後。丹鳳眼,薄鼻紅唇,五官可說是極其漂亮,若不是打扮中性,很難辨別男女。
而讓呂濤和月思卿吃驚的不是聲音那麼難听的人居然生得這麼好看,而是,這人的相貌他們竟然很熟悉!
是的,十分熟悉,與月思卿現在的長相竟有幾分相似。
「你是誰?」月思卿忍不住問道。
那男子看到月思卿時,一直陰沉著的臉龐卻是勃然變色,二話不說,右手一揮,幾個彩色光圈電閃雷鳴般地朝二人劈頭砸下。
月思卿心神一凜,知道不能藏著掖著了,她從眼前那男人的鳳眸內捕捉到了一絲濃到極點的殺意。
他要殺了自己,而且眼光是那麼喪心病狂!
他們……認識嗎?
「借火!」一聲清喝,她右手五指釋放出熊熊的赤色火焰,這是小粉吐出,又經過小青淬練後的神獸之火,威力無窮。
很快那幾道迅猛靠近的光圈染上熊熊烈火,一瞬間便被燒成了灰燼。
(六千字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