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晌午將近,南宮皓和蕭煦早早地就在酒樓點了座位,要了各色佳肴美酒。臨近午膳時間,只見幾個青年男子款款而來。
走在最前邊那個,虎背熊腰,絡腮臉,一雙銅鈴大眼炯炯發亮,他就是平陽縣左都尉趙益。與他並排走著的那位身材高大,面容俊秀,但眉眼間英氣凜冽,他便是安邑縣右軍校陶燁了。
南宮皓看見來人,忙忙迎了上來。此時,他並不認識趙益和陶燁,只是與其中一個腰佩長笛的俊逸青年南宮清是本家兄弟。彼此見過,南宮清便向趙益和陶燁介紹了南宮皓,南宮皓又向他們介紹了蕭煦。彼此之間皆抱拳見過禮後,便謹然落座了。
蕭煦是親王,身份自是尊貴無比,理所當然坐在了最上首。南宮皓是左將軍,身份也是尊貴得緊,只是此行之目的就是來拜請趙益和陶燁相助的。因此,南宮皓推讓了次首座,請趙益坐了。
初初相見,他們彼此皆是極為謹慎客氣。
待到美酒佳肴上了桌,一桌子青年才俊舉杯交錯,不一會兒,也都熱絡起來。畢竟是年輕爽性,幾番下來,也都真情流露,彼此喜歡了。
此時,只見蕭煦端起酒杯站起來,向著趙益道︰「將軍征戰沙場,年輕有為,小王最是仰慕不已,今番得見,實在有幸。小王敬將軍一杯。」說罷,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趙益也早站起來了,看見蕭煦如此謙卑,已有些感動,端著酒杯道︰「王爺抬愛,在下感激不盡。早聞王爺是個爽性灑月兌之人,今日一見,果然讓人敬愛。在下雖有赤膽忠心,但不得朝廷喜愛,說到頭,也不過一個庸碌之輩罷了。」說完,也一飲而盡。
適時,南宮皓也站起來,舉起酒杯敬了陶燁一盅。隨後,蕭煦也敬了陶燁。輪番下來,大家都耳熱面酣起來。
南宮皓趁著大家正在興頭上,便將自己來意表明了。
蕭煦听得南宮皓捅開了窗戶紙,不由得再加上一把力道︰「小王知道兩位將軍有勇有謀,此番北上,小王也要奉旨而去。雖說小王生于皇室,可也是個知情重義之人,還望兩位將軍以江山社稷大局為重,重戰沙場,助小王與南宮兄一臂之力。至于皇兄那兒,小王今後自會為將軍多多調協。」
趙益和陶燁听蕭煦如此說,早已心內感服。趙益高興道︰「王爺如此看重在下等,在下也不能不知好歹。況且,在下曾是平王帳下的一名小卒,是平王一手教了的,在下不敢忘恩。」
說起平王,蕭煦想起了二哥蕭凌。蕭凌征戰沙場,戰功赫赫,只是如今只肯做一個閑人了。蕭煦有些感傷道︰「二哥英勇善戰,只可惜如今再不願上陣殺敵了。將軍與二哥曾一同出生入死,便如同小王的兄長一樣,小王再敬將軍」。說完又端起酒杯喝下了滿滿一盅。
趙益沒想到蕭煦竟拿自己比作親兄長,頓時,心中一陣暖流而過,眼中酸澀起來。只見他抱拳行過禮,道︰「王爺如是說,在下實在不敢當。但憑王爺這份深情厚誼,在下也不能眼見著王爺北上赴險而不為所動。在下願意北上殺敵,以護王爺周全。」
蕭煦听見趙益說得真切,也不由得興奮起來。直拉著他的衣衫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陶燁見趙益已欣然同意北上,也站起來道︰「既然趙兄願意前往,王爺對在下等如此看重,在下也無不願同去的道理。在下但憑王爺和左將軍的吩咐。」
南宮皓看見如此情景,不覺歡欣鼓舞,熱血沸騰起來。幾個人又暢快地飲過幾回。
南宮皓听陶燁一口一個左將軍的叫著,只覺有些見外,便笑著道︰「如斯場景,陶兄只管叫我南宮老弟罷,一口一個左將軍,倒讓我覺著如臨大敵似的,喝酒都喝不痛快呢。」
大家听著,都哈哈笑起來。蕭煦也道︰「如此歡喜場合,大家就不必拘禮了,就兄弟相稱吧。」
南宮皓拍掌贊同道︰「此提議甚好。趙兄年長,陶兄次之,過了就是我,王爺年紀最輕。我就叫趙兄大哥,陶兄二哥,王爺四弟,行嗎?說著,轉過頭看著蕭煦。
蕭煦笑著道︰「如此最好。」說完,對著他們幾個分別恭敬地叫了「大哥」,「二哥」,「三哥」。
趙益和陶燁也懷著感奮的心情彼此叫過了蕭煦「四弟」和南宮皓「三弟」。
一時,大家比從前又更親近地飲過了一回。
南宮皓面露欣喜地給一側的南宮清遞了一個眼神,只見南宮清緩緩站起來道︰「你們竟自顧自的喜歡起來了,將我這個牽線搭橋的媒人撂在了一邊。我眼瞧著你們幾個均是性情之人,又都相見恨晚,不如讓我做個見證,現下就滴血結拜了罷,日後上了戰場也更好彼此護著周全。」
南宮皓听得如是說,早在一旁附和著道︰「還是堂弟想得周全。」
原來,這個南宮清也是個極喜結交之人,家世富貴,出手又大方,且率性直爽。在平陽一帶也算是個富貴名流,早就與趙益和陶燁等關系親厚。今日之事,也是南宮皓托了他才得以促成的。
大家听到南宮清的提議,也是更加興奮起來。南宮皓拿過一個碗來,掏出隨身帶著的一把精致匕首,照著左手臂就割了下去。一時,鮮紅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入了潔白的碗里。
接著,蕭煦也利落地照此做了。然後是趙益,然後是陶燁。滴血過後,四個人又擊掌抱拳,信誓旦旦。
只听蕭煦道︰「今日我們四人滴血為盟,今後生死相隨,榮辱與共,絕不相負。」
另外三人,听得蕭煦如此說,也都振振地道︰「滴血為盟,生死相隨,榮辱與共,絕不相負。」
接下來,大家又歡笑暢飲起來,直喝到太陽西下,幾個人才都趔趄著腳步上了三樓,南宮皓命人布置房間安排歇下了。
趙益和陶燁倒頭便睡了,一覺已到半夜才悠悠醒來。南宮皓命人伺候著用了些清淡小吃,就索性住下了。
蕭煦也醉得不輕,拉著南宮皓含含糊糊地扯天扯地。一會兒說上陣殺敵,一會兒說姑娘玉佩,直鬧得南宮皓頭暈眼花,筋疲力盡。
第二日,大家一早醒來,回憶昨日之事都欣喜又興奮。本來今日蕭煦和南宮皓就要打馬回廣安城去。只是,趙益拉過二人道︰「何必急著回去,不如讓大哥陪著你們上二弟那瞧瞧去。如何?」
陶燁听趙益這樣說,也過來拉著他們道︰「是呢,我那兒是窮鄉僻壤,倒是野外景致尚好,山清水秀的。三弟和四弟就瞧瞧去吧,也給二哥我長長臉呀。」
蕭煦和南宮皓听他二人說,也有些心動。兼著他們已同意北上,南宮皓覺著心中松快,且看如今四人關系已定,更是眉里眼里盡是笑意。蕭煦瞧著南宮皓那一臉欣喜,只好應了,隨著他們到安邑去瞧瞧。
四人收拾妥當,就騎著馬一路不急不徐地邊走邊說著話兒往安邑而去。
安邑離平陽郡也不甚遠,走馬觀花,一路溜達,近午也就到了。蕭煦和南宮皓他們沒有驚動縣令,只是隨陶燁至軍營四處走走看看。陶燁尋了個干淨整齊的酒樓款待了幾位兄弟,四個人少不得又喝得七八分醉了。
用過酒飯,蕭煦和南宮皓又細細囑咐了趙益兩人大軍出發時間,讓他二人準備著明日務必趕到廣安城,然後進宮面聖,于太尉府備案出征。趙益和陶燁一一答應記下了。
因著今日已是八月三十日,大軍出發在即。蕭煦和南宮皓只好別過趙陶二人,往廣安城中急急而來。
離了趙益和陶燁,蕭煦和南宮皓快馬加鞭上了路。
行至一處驛站,南宮皓和蕭煦下馬進站小憩了一會兒。蕭煦牽著馬道︰「昨兒委屈你了,你是親王,讓你和他們滴血盟兄,實在不妥。」
蕭煦輕松一笑道︰「三哥何出此話,你我二人早已形同親兄弟,只是一直未想到滴血為盟,昨兒還得感謝你和他們,讓我多了三個兄長呢。」
南宮皓哈哈一笑道︰「你果真不介意?」
蕭煦回視他道︰「我在你心中竟如此不堪麼?他們二人率性爽直,機智勇敢,又有戰功赫赫,我是真喜歡他們,況且今後要用他們的地方或許還多著呢。再說了,兄弟不在血緣,在乎心思。若你對我的心思我不能明,我也就不配是你的兄弟了。」
南宮皓听著,心內對蕭煦的敬服又多了一層,想著,自己多年的情義並沒有白付。
南宮皓握拳向蕭煦的胸膛輕輕一捶,道︰「我果真沒白交了你,今後生死相隨,此生也就不負前來了。」
蕭煦也是感懷不已,自己雖是皇室貴冑,可兄弟間沒有一個是真心相待的,如今能得這樣的知己,人生當無憾了。
兩人歇息片刻,重又跨上馬背,揮鞭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