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各自娶
我狐疑。心道,果真如此,那藏紅花又是如何混入蘭筠的安胎藥中的呢?
我正神思糾結,采芹猛然呼道︰「奴婢想起來了。那日早上,奴婢正在小爐子上看藥,菊兒來和奴婢說竇婕妤讓奴婢過去拿些酸棗糕來給小姐吃。奴婢想著藥苦,正好給小姐壓口,所以就過去了。但奴婢只去了一小會兒,回到小爐子旁也沒覺得有何異樣,所以……。」
我接過話頭道︰「所以,便讓人逮著空隙,將藏紅花參進了藥中。」
采芹哇地一聲悲哭起來,喊道︰「奴婢被豬油蒙了心,奴婢害了小姐,奴婢該死呀。」
一時,我們幾人又一場唏噓。
神思緩和過來,我心中明了,那藏紅花定是菊兒趁采芹去竇黛瓔屋中拿酸棗糕時放進藥材里的。菊兒是殺人凶手,而竇黛瓔便是幕後黑手。
我抹干眼淚,向著采芹道︰「蘭姐姐已然去了,這會子你再自責也無濟于事。姐姐是被她們害死的,但眼下苦無證據。你想想,那菊兒平日里都與誰交好,現在能不能找著她。若是能找著她,讓她說出謀害姐姐的真相,到時再去求皇上做主,如此,才能為姐姐報仇。」
采芹止住哭聲,發狠道︰「除非她死了,否則奴婢一定會找到菊兒的。奴婢發誓一定要為小姐報仇。」
出了傅府,馬車往仁濟堂而來。傅府早已派人通知了爹爹和娘親等在叔父的藥鋪里。
仁濟堂臨街而開,喜貴駕著馬車一路而來。到了藥堂門口,爹爹和娘親帶著若兮,素兮和姨娘早已候在了那兒。
許久不見,爹爹和娘親似乎又蒼老了許多。爹爹兩鬢已見斑白,發須也稀少而枯黃。娘親氣色倒是不錯,然而,也終不復往昔的風韻與姿容。我上前撲進他們懷中。一時哽咽難言。
良久,叔父和嬸母將我們迎進了堂子後面的廂房中。我抬眼細細打量著素兮和若兮。
素兮明眸皓齒,粉面含春。此時,一身湖藍戧銀米珠竹葉衣裙。頭上半綰著雙環髻,發間點綴些許晶瑩翠珠,既不俗氣,又不失嬌美。遠遠看著,她竟與我已有了六七分相像。
若兮嬌俏可愛,頭上梳著兩個小小的公主髻,發間插著粉紅的堆紗玫瑰花兒。看著她,我不由得想起蕭衍,那小大人兒與若兮倒是一個樣的機警聰明。
我怔怔片刻,遂才開口與爹爹和娘親聊起話來。一陣家長里短後。娘親抬眸看著我道︰「如今你入了王府,我們也就安心了。雖說是王妃,但只要王爺疼愛你,你在王府中也就受不了委屈。日後,再為王爺添下一兒半女的。也就更安穩了。」
我想起連日來的諸多傷心,心緒已是一片淒涼,但迎著娘親滿眼的歡喜,我咬咬牙,輕盈含笑道︰「爹爹和娘親放心罷,王爺很是寵愛婉兒的,婉兒在王府中事事順遂。你們也要好好保重身子。」
娘親含笑,遂即又面露難色道︰「眼下為娘的也就煩心一件事罷了。」
我驚疑,道︰「何事讓娘親煩心了?」
娘親揚起一絲唇角,緩緩言說,「其實也並不是什麼煩心事,說到底也還是喜事呢。只不過你哥哥一直不答應罷了。」
我更覺狐疑。拉著娘親的手搖晃道︰「娘親急死婉兒了,到底是什麼事呢,一會子煩心,一會子喜事的。你最知婉兒是個急性子的了。」
娘親笑道︰「就是御史董大人的千金董玉祺看上你傻哥哥了,前些日子特特派了媒婆來詢問。我遠遠見過那玉祺姑娘。看著極標致可人。御史是朝中重臣,皇上也多少倚重他呢。但你哥哥一直不同意,你說他是不是還喜歡著那紫月丫頭呀?」
我心中泫然,又是朝中重臣之女,蕭煦要娶孟雅宜,因為她是重臣之女。哥哥要娶董玉祺,也是因為她是重臣之女。難道世間只有重臣之女才配有愛情?然而,轉念一想,畢竟紫月已是蕭煦的人了,哥哥再執念下去,只怕會誤了終生。
我默默一瞬,向著娘親道︰「哥哥對月妹妹該是放下的時候了。回頭,我會勸勸哥哥,御史千金甚好,讓他不要錯過了這門親事。」
娘親歡喜一笑,道︰「你們兄妹自小相處得來,你的話,他多少能听進去些。」
眼看著,暮色已是沉沉。我別了爹爹娘親和叔父嬸母等人,拉著碧春與綠荷坐了馬車往王府而回。
到了婉園,正見念奴與紫月在廊下逗弄蘭蘭玩耍。
我上前道︰「你們倒回來得早些。」
念奴抬首道︰「早回來了,根本沒見著皇上呢。」
我詫異,「為何沒見著皇上,皇上不是說要看孩子麼?」
紫月看我一眼,淡淡道︰「我們到了清心殿,公公通報說我與念奴帶了蘭蘭去看他,他便在紫光閣內說他正忙著批閱奏章,讓我們先回來了。」
我茫茫然地應了一個字「哦。」
是晚,天空黑蒙蒙的一片,婉園里,燈光渾濁,枯葉在枝頭兀自申吟作響。
碧春伺候我早早地上了床榻,念奴在一旁叨嘮著,「王爺已有兩三日沒來婉園了,也不知他宿在了哪里?」
我睨一眼她道︰「你想他了?你想他,便找他去,我又沒攔著你。」
念奴被我這一句嗆得滿臉羞紅,遂即眼淚嘩嘩地道︰「小姐是要殺了奴婢罷。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王爺有非分之心哪。」說著,背轉身,悶哼一句道︰「況且奴婢也已有了心上人了。」
我愧疚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王爺再不會來婉園了,你們以後別再提他罷。」說著,將衾被掀起蒙頭便倒下了。
念奴和碧春面面相覷,念奴道︰「這是怎麼啦?他們什麼時候又鬧了?」
碧春輕輕道︰「前兩天晚上,奴婢起夜,听著他們在屋里像是吵過了。」
念奴哀哀一聲,「這是要急死人麼?王爺都要娶二夫人了,小姐怎麼還能和他吵呢。」
半夜,屋外狂風大作,偶爾有亮光劃向錦帳,接著,一聲急是一聲的悶雷滾過。瞬間,豆大的雨點便清凌凌地敲擊著瓦楞。
我起身將窗稜關緊,正要回身向床榻走去,只听房門上傳來急切地咚咚聲。
我心驚,急急開門,只見蕭煦一身濕漉漉地站在門外。
我凝眸望著他。他大步走進房來,揚手便解開了外裳的紐扣,將外衣月兌下,一把擲在地上,狠狠道︰「你下午干什麼去了?」
我垂眸答道︰「妾身去了傅府找采芹,回來又去了一趟仁濟堂看了爹爹和娘親他們。」
他抬眸狠狠盯著我道︰「本王不是說過,沒有本王的允許,你不得踏出婉園半步麼?你將本王的話當耳旁風是麼?」
我轉身,背對著他道︰「王爺的話妾身記得呢。妾身不是阿貓阿狗,可以任王爺圈禁在婉園。妾身只不過去看了一回親人,妾身自問問心無愧。」
他在身後怒喝道︰「你轉過身來,你幾時學會無視本王了。本王為何圈禁你?你心里不知道麼?」
我氣怒攻心,轉過身子,紅著眼道︰「我知道,王爺不就是疑心妾身與皇上麼?王爺有什麼資格疑心妾身,您不是要娶那鎮國公家的小姐為二夫人麼?您娶去呀,您還來婉園做甚麼呢,您又不是非妾身不可,您趕快走吧。」說著,將門大開,等著他出去。
他跨步邁向我,一手揪著我的手臂,一手使勁將門關上,怒道︰「你想趕本王走,本王偏不走。」
我狠狠甩去他的手,怒喊道︰「你別踫我,你說過再不會踏進婉園的,你說過不是非我不可的。你去娶那孟小姐呀,去娶呀,你來我屋里干什麼?我與誰好,我要去找誰?你管得著麼?」說著,已是聲嘶力竭,嗚咽出聲。
他被我如此一喊,已然失了剛剛的強勢。屋外,又一陣狂風吹過,園子里有斷裂的枯枝轟然掉落的聲響。他怔怔地望著我因悲憤而急劇顫抖的身子。他伸開雙手正要攬過我,我猛然退後一步,凝視著他道︰「你別踫我。」
他一把狠拽著我,將我強行拉至懷中,痛道︰「你視本王為毒蛇猛獸了?你排斥本王!」
我哭道︰「你要娶別的女人了。你之前寵幸月妹妹,你有夫人還不夠,如今又要娶那孟小姐。你娶她,便不要再來見我。」說著,狠勁推開他。
他身子一顫,喑啞著道︰「你這個冤家,明明是你違抗我私自出府去了。現在反倒被你數落不是,本王娶她是沒有辦法。她父親是鎮國公,前朝之時,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勛,也于軍中攢下了不少將帥人氣,本王要借他的勢力籠絡軍心。」
我含憤怔怔注視著他,半響,方淒淒道︰「妾身知道了,她是鎮國公的女兒,她能助王爺實現宏圖大志。妾身是什麼?妾身的爹爹不過是個宗正丞罷了。如此,王爺還站在這兒做什麼呢,今後您再不要來婉園了。妾身听聞那孟小姐鐘情王爺多年,王爺想必也得罪不起那將門千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