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愛 第一百四十五章 己莫為

作者 ︰ 非乙

孫平雪默默听著這翻話,遂即抬眸道︰「奴婢知道了,太後教教奴婢該怎麼做罷。」

呂太後輕攬過孫平雪,自她耳邊低語,「你等會子回去便將那盆碧海雲天帶回長殿去,明日,你再伺機將它拿給她看。她畢竟也是女人,對著這碧海雲天的絕世花色,哀家不信她當真能做到無動于衷。當然,若是她仍不屑一顧,你也要想盡辦法,務必使她的肌膚觸踫上花枝。」

孫平雪垂眸,有些狐疑地道︰「這碧海雲天真有這麼毒麼?光是肌膚觸踫一下就能使人中毒身亡?」

呂太後眯起眸子,嚴肅地道︰「哀家何需自欺欺人。你等會子也需得小心些,務必帶上手套才能將它拿回去,切記不使肌膚觸踫到它,听清了麼?」

孫平雪見呂太後如此鄭重其事,心知不大意。

翌日晨間,踫巧尤憐薇早醒,又是棠兒侍奉了穿衣起身。棠兒出屋打水去了,孫平雪知道屋內並無他人,遂匆匆忙忙從自己的屋里端了那盆碧海雲天進了寢殿。

孫平雪也沒想到尤憐薇一眼便喜歡上了這盆花。尤憐薇只顧賞著花兒,愛不釋手,喜不自禁,全然沒有注意到孫平雪那雙捧著花兒的手早已套上了厚厚的羊皮手套。

不過一口茶的功夫,尤憐薇便身中劇毒,昏迷了過去。

孫平雪端著花兒急急出了長殿。那天,天還蒙蒙亮,她便在殿外的叢林里挖了一個坑,毒倒尤憐薇後,她便將整株花枝連帶花盆一起埋進了坑中。之後,她若無其事地與宮女奴才一起進了寢殿,宣太醫,假哭喪,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孫平雪自認為這一切做得不留痕跡。天衣無縫。誰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哪里會料到自己匆匆一閃的身影竟被小丫頭棠兒瞧了去。她哪里知道,碧海雲天雖稀世罕見。偏偏我的叔父能識出此毒來。

孫平雪死後,王侍臣與蕭煦雖查得她的娘親曾是呂太後身邊的貼身侍婢,為呂太後梳了十幾年的頭。但孫平雪死前一口咬定,毒害尤憐薇是她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蕭煦他們雖心知她不過是個忠心護主的棋子罷了,然而,人死無對證,證據全無,又能怎樣呢。

日升日落,白雲過隙。不覺已是隆冬臘月天氣。連日來,寒風呼嘯,銀雪翻飛。我素日一貫怕冷,因此,整日里也只得守著炭盆。望著窗外扯棉如絮,兀自呆,打光景罷了。

這一日午間,雪雖停住了,但仍是極冷的。蕭煦頭戴深棕色貂皮絨帽,身著墨綠色刻絲鶴氅,腳蹬黑色羊皮暖靴。神色憤懣地走進屋來。我抬眸瞧一眼他,見他不似平日里閑散安逸的神情,知他心中定是有事。

我離了炭盆,自暗紅嵌螺鈿小幾邊倒了一盅熱騰騰的水遞給他道︰「外邊天冷地冷的,王爺喝口水暖暖身子吧。」

他默然接過我手里的青花瓷鈴鐺盅,一飲而盡。呵出熱氣道︰「冷不冷?看你身子這樣單薄,怎麼能禁得住這天寒地凍的呢。」說著,將我的兩只手握緊在他溫暖的掌心里,不住地摩搓著。

我盈盈一笑,「妾身整日里在火盆邊上烤著。也不覺得有多冷。倒是王爺,從哪里來呢?為何不在屋里歇著?」

他眸光一沉,憤怒之色再掩飾不住。他放開我的雙手,道︰「剛從丞相府來。母妃突然辭世,本王和丞相的一翻心思也盡付諸東流了,本王哪里還有心思歇著呢。本王好不容易謀得一線機會,不料他那般陰狠毒辣,一張聖旨便殺了數十人。你說,他是不是只會使那些背後放箭,暗里下毒的齷蹉伎倆。」

我心中酸澀,只垂首低眉,道︰「妾身知道,太妃辭世,王爺心傷不已,也一直疑心孫姑姑是皇上安插在太妃身邊的棋子,受命毒害太妃的。但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孫姑姑也一再言明毒害太妃是她一人所為,她已咬舌自盡,也算是罪有因得。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罷,王爺莫要再耿耿于懷了。」

蕭煦驀然轉首,厲厲注視著我,冷冷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本王真會相信那個奴婢的話。她要誓死護主,本王管不了。但冤有頭,債有主。本王豈會輕易放過他。他以為他殺死了趙將軍,本王就奈何不得他了麼?」說著,怒上眉眼,手握成拳。

我微一抿唇,挽過他因生怒而有些僵硬的手臂,柔柔道︰「王爺與別人置氣,何故也遷怒妾身呢?妾身不管什麼趙將軍,李將軍的。年下在即,妾身只想王爺好好的,安心過個舒暢年也就罷了。」

蕭煦轉過神來,遂即暖暖一笑,道︰「本王氣糊涂了,你多擔待著點吧。」說著,又拉過我的手,溫婉道︰「雖是迎新之喜,但母妃剛逝,王府里也不宜太熱鬧了。本王會和夫人說,你們的著裝也不太艷麗。」

我淺淺一笑,「為人子女,恪守孝道,理應如此。」我正與他說道著,念奴挑簾進來道︰「小姐,少爺來了。」

我心里一喜,哥哥大婚後,許是礙于再見紫月的緣故,已是很久不曾來王府。上次見到哥哥還是在蘭蘭周歲宴席間,他奉命值守在御前。那時,人多嘈雜,我們也未來得及說上話兒。

我向著念奴道︰「還不快請少爺進屋來。」

念奴轉身出了屋子。遂即,哥哥掀簾入內,一眼看見蕭煦也在,便行禮問安。

我拉過哥哥道︰「哥哥怎麼這老久也不來看婉兒了?是不是在生婉兒的氣呀?」

哥哥笑著道︰「哪有什麼氣生呢。哥哥已是有家室的人了,總是不如先前自在罷了。」

我斜睨他一眼,含笑道︰「怎麼?哥哥也有被人管著的時候麼?偏了嫂嫂這麼厲害呢。」

蕭煦也笑笑道︰「到底是已成婚的人了,穿著打扮也更講究呢。」說著,隨手捏起哥哥腰間那枚「月遠同心」的同心扣細細端詳著。

我心間一驚,這枚同心扣是當初在榮渺中紫月編了送給哥哥的。那時,哥哥與紫月正彼此鐘情甜蜜,這枚同心扣也算是他們之間相戀相愛的信物罷。我心知哥哥常日里是一直貼身戴著的,但此時,他身著厚厚的彈墨綾棉服,外罩一件寶藍色灰鼠皮大氅,腰間是秋香色的束帶。許是冬日里的穿著太過臃腫了,哥哥進屋來,隨手月兌下大氅,這枚扣子便顯露在了棉服外面。

蕭煦凝視一瞬,放下扣子,笑著道︰「這枚同心扣甚是精巧雅致,是你夫人編織的麼?」

哥哥拿起同心扣,兀自凝神撫在手中。我心虛萬分,生怕被蕭煦看出了什麼異樣,遂上前一步,將之從哥哥手中奪過來,道︰「沒想到嫂嫂竟是如此的心靈手巧,這扣子編得極漂亮呢。」

蕭煦側眸,接過話道︰「你打的絡子也不差,與這個不相上下呢,你常日里戴的那個貓楮梅花絡子就很好。」

我嘻嘻一笑,「妾身的手藝哪能與這個相提並論呢。妾身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是月妹妹在榮渺居中時手把手教的。」

蕭煦抬眸吟哦,道︰「素日里常見紫月做些閨房活計,知道她的手藝是不錯的,那枚貓楮梅花絡子也是她編織了送給你的吧?」

話及至此,我遂覺得有些異樣,但又不能不回答他的話,只得極盡自然地道︰「是月妹妹送給妾身的。」

蕭煦垂眸,輕扯唇角,道︰「難怪呢,本王覺著你們幾人中也只有紫月的手藝能與這枚同心扣的相媲美。」

我心間一栗,狐疑道,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哥哥與紫月之間雖是萬分謹慎細心,但此時,他這樣言語,莫不是被他看出什麼端倪了罷。我神色凝重地瞥他一眼,只見他神色自若,氣定神閑,絲毫不像一個現了自己的女人與別人有私情的男子的神色。我不由得暗自嘲諷自己,是我自己太過敏感罷了。

我與蕭煦和哥哥正說話玩笑,碧春領著素兮的丫鬟紫鵑急急走了進來。紫鵑見著蕭煦便屈身行禮下去道︰「奴婢恭請王爺速去素閣一趟罷,三夫人身子不適,突然惡心嘔吐不止呢。」

蕭煦看一眼紫鵑,道︰「晨起不是還好好的麼?才一會子怎麼就病了呢?莫不是受了風寒罷。」說著,已抬腳和紫鵑向著門邊邁去。

蕭煦走後,哥哥與我坐了清靜下來。

哥哥道︰「素兮生病了麼?不如等會子我們也過去瞧瞧?」

我心內酸楚。素兮雖是我的親妹妹,但自從入了王府,她便與我成了仇人似的,即使有時路過婉園,也只當陌生地兒的過去罷了。我心知,長久以來,她與孟雅宜和王雁桃走得極親近,好像她們才是她的親姐姐一樣。

我也心中憋了一口氣,並不甘低頭主動去找她說話。如此,我們雖是在同一屋檐下,但彼此已成了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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