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吭哧地爬,花溪倒真不覺得累,就是這種手腳並用的姿勢委實不雅觀,她覺得這琉華宮的待客之道可真不客氣,就像是要先來一個下馬威似的。她也感到奇怪,來海市的不僅有小門小戶的修仙門派,也有三清門這樣的修仙門派,這些心高氣傲的修士都到琉華宮爬石階?真是難以想象啊!
爬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她的余光瞄見自己經過先爬上去的胖修士。他肥肥胖胖的身體倒是靈活,手腳並用,像只大型的壁虎。不過因為軀體實在太過肥壯,他必須很小心地踩穩一級石階才能繼續攀上另一級。
察覺到有人從自己後面趕了上來,胖修士百忙之中撥冗扭頭看了花溪一眼。見是個小個子的靈巧女修蹭蹭蹭地迅速往上爬,呼呼喘氣的胖修士這一眼看得真是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見他看自己,花溪沖他善意地笑笑,然後接著蹭蹭蹭往上爬,毫不客氣地越過了他,手腳並用很快就把胖修士甩在了後面。
遠遠听到胖修士低聲咕噥什麼「瘦了不起麼,老子當年也瘦過,想當年……」
不知為什麼,花溪有點得意。好吧,爬石梯贏過一個胖男修,實在也沒什麼好得意的!她唾棄了自己一下,還是沒忍住嘴角彎彎,心情愉悅地越爬越快。
很快,就把這999級石梯給爬完了——花溪一路上都數著數的!
登上石梯最後一階,入眼是寬大的台面,延伸到翠瓦瓖金的墨紫大門。凜冽的夜風撲面襲來。
自高處向下俯視,整座東都城一覽無余。點點星火裝點著偌大的街市,縱橫交錯,彎曲密集,可以想像得到城里的繁華景象。
頭頂是漫天繁星,遠處傳來陣陣海浪拍岸的聲音,舒緩而深沉——
登高望遠,無論何時何地總能令人心胸開闊,沉靜暇思。花溪沉浸在獨居高處的意境之中,神識如海般漫漫鋪展開去。
「道友?」
花溪猛然回神,回頭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修站在她身後。
「姑娘,你要進去嗎?我看你在這里站了很久了,」她和氣地問道。
很久了嗎?自己倒是沒有察覺。
「登高望遠,見這里景致特別,不留神看入了神,「花溪笑笑。
「我是玄真派門下,鶴陽真人吩咐我來琉華宮投宿。請問道友,我該尋何人?玄真派是否已經在此處安置了?」花溪取出玄真派的門派玉簡遞給那女修看。
「原來是玄真派門人,我是琉華仙子座下的青鏡,」那女修檢查過她的玉簡後更和氣了,看一眼花溪才爬過的高陡石梯,又面露疑惑︰「那你為何自石梯上來?」???
什麼意思?
「還有其他的路可以上琉華宮嗎?」花溪驚訝。
青鏡好笑地看著花溪︰「只有無門無派又想投奔琉華宮的散修才需登這誠意梯,你們玄真派一向與琉華宮交好,自然是上門的貴客,哪里需要從誠意梯進來的——怎麼來之前師門沒有告訴過你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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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沒有講過,」花溪無奈。剛才還得意自己比胖修士爬得快,原來根本完全不需要爬的啊!她就說這不是待客之道嘛!!掌門,你表揚我那麼長時間,為什麼就忘記了交待這個!!!
「我半路接到掌門傳訊才過來的,對這里的事情全不清楚,」花溪攤手︰「煩請青鏡姐姐指點一二。」
「無妨,「青鏡理解地笑笑,「我們琉華宮的倒也不多,像你們這樣的客人更加沒有什麼拘束了。」
「玄真派還沒有其他人到來,你倒是第一個,「青鏡引花溪往琉華宮內行去,「請隨我來。」
青鏡也沒提讓她去拜見琉華仙子的事,花溪琢磨著鶴陽真人也要求她,便直接隨青鏡一路往里走。
琉華宮里面比外面看著還氣派些,一路上遇到的琉華宮內門人都是服飾精致的漂亮女修,個子高挑,脖頸細長,行走優雅,香風陣陣,環佩叮當,衣香鬢影,十分養眼。
琉華宮里面修得也是相當精致繁復,別有乾坤。說起來,它應是建在高高的石階之上,位于半空之中,但花溪進來後才發現,這里面完全是另一番天地。房間連著院落,院落接著房間,另有湖泊、溪流、小山、花園、拱廊……
她進來前,東都城已經入夜,琉華宮內卻是朗朗青天,似乎自有與外面不同的日夜更替,想來里面應該是設置了相當復雜的陣法,將多重空間聯結重壘疊。整座琉華宮類似數個地方的傳送陣。
她跟著青鏡七拐八拐,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看得花溪目不暇接,連連咋舌,不由擔心起迷路的問題來了。
看到花溪左看右看,一臉的驚訝贊嘆,青鏡有點得意︰「東都城和琉華宮都是宮主親手建起來的。你是不是也瞧出來了?我們琉華宮里設置了一重又一重的空間陣,在麒嶼大陸再也找不到比這里還厲害的空間陣了!」
花溪豎大拇指︰「嗯嗯,一看就很厲害!琉華仙子的空間陣法是不是可以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這個自然,」青鏡表現得相當與有榮焉︰「我們宮主若要論第二,整個麒嶼大陸怕是無人敢認第一了!」
花溪連聲附和夸贊,于是青鏡的興頭明顯上來了,繼續道︰「琉華盛會其實也是我們宮主先提出來的,雖說後來由幾大門派輪流舉辦,但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以我們宮主為首了。」
修士們雖然追求的是大道,平時看起來也飄渺出塵,但好勇斗狠、爭名奪利甚至遠甚于俗世。能讓各大修仙門派甘心參與以別人的名字命名的集會,想來這位琉華仙子相當不簡單。
花溪趁機問她︰「我來的路上听到不少人都盛贊琉華盛會,果真名傳天下!可惜我一直都被師傅關在深山老林里修行,實在孤陋寡聞,難得這次出來歷煉的途中能被叫來參加盛會,卻是只聞其名,知之甚少。」
青鏡很羨慕︰「你師傅定是對你期待甚高,像我也一直待在東都城,從小到大只在海濱附近活動,從沒走遠過,可是每天修煉的時間也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做些雜事。」
「琉華盛會算得上麒嶼大陸規格最高的斗法斗寶會,由幾大門派嚴格監督比試者的資格,供所有與會者觀摩功法和寶物,琉華宮和各大門派也會主動拿出這五百年間的異寶讓大家見識——參加一次琉華盛會真是能長不少見識!」
「你運氣還不錯,琉華盛會五百年才舉辦一次,有些資質不行的,還沒等到一睹盛會風采就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說到這里,青鏡有些消沉︰「其實我也是第一次有幸親眼見到,以我的資質,多半此生是沒有機會再看到第二次了。」
花溪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不過青鏡很快自己把情緒調整了過來︰「不過我也算運氣不錯了,至少這輩子還能見一次,總比那些一次都見不到的人強。」
花溪安慰道︰「就是!能看一次算一次,听你說那些,我想著都激動!」
青鏡便又高興起來。
「你就歇在這里吧,」青鏡把花溪引到一處清靜的小小院落門前。她用一枚靈符按上院門,一塊小小的刻著「晴」字樣的牌簡從門上落了下來。
青鏡把這枚「晴「字牌簡遞給花溪︰「好生收著,你歇在琉華宮這些時候,這枚牌簡會引你回到晴字院。」
花溪一面接過,一面謝過青鏡——終于可以不用擔心在這復雜得像迷宮一樣的琉華宮里迷路了!
知道花溪是頭回來,對琉華宮一無所知,青鏡便又熱心地給她介紹起來。
「像你們玄真派這樣的貴客,都安排住在這樣獨立的單字號院落里,等你的同門到了也都會住進晴字院旁邊一溜兒的院子,喏,前面的雨字院、霄字院、霧字院都是,過陣子他們來了就熱鬧了。」青鏡指給她看。
「但是東面臨湖的小院你不要逛過去,那里的修士最不喜別人打擾,琉華仙子特別囑咐過。他們來過琉華宮好幾次,從來都沒露過面。」青鏡指著離湖邊不遠處一排掩映在柳樹後的黑瓦白牆的院落道。
花溪點點頭︰「嗯嗯,我記住,一定不逛到那里去。」
「前面那邊集中的幾座灰牆紅頂的木樓是散修住的地方,他們多半與大門派素來有些心結,最好也不要去逛。」青鏡看出花溪對很多常識都不大清楚,特別提點了她一句。
花溪想起在三清門時踫上的樊錦雲,鄭重點頭表示記在心里了。
青鏡笑著說︰「以後你進出琉華宮就不要再從那石梯上下了,看這牌簡,這上面有路線圖,告訴它去「迎賓口」,上面就會顯示路線,跟著走就行了。」
「對了,還有,琉華盛會七日後舉行,這幾日你若閑著無事可以到都城里活動,若是有什麼想要賣的,或是想要擺個擂台什麼的,都可以來找我,我來幫你安排,定給你排個上好的位置。」青鏡沖花溪擠擠眼。
「多謝啦,青鏡姐姐,」花溪笑著謝過她。
青鏡還有許多事要忙,安置好了玄真派第一個到的客人,便匆匆離開了。花溪推開晴字號的院門,邁步進去。
看得出來,琉華宮待他們這些有門有派的客人還是比較貼心的。小院里雖然布置簡單,但也清雅怡人、細致周到。雖然有些修士修為精深不用睡覺,也用不著吃食,可是屋里桌椅、床鋪、杯盞、茶點俱都精致妥當,即便用不上,讓人看著也舒服。
接連趕了幾天路,她也累了,仰倒在軟軟的床上,閉眼便睡了過去,夢到了多年未見的師兄師姐,還有與她在上古陣法之中失散的師父,那種懸起的心終于落下的踏實,以及孤身在外終于見到親人的歸屬感,一直到她醒來還恍然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