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黑夜很快悄然離去,越崢睜開眼楮望著一室珠光,默然無語。這一夜太過安靜,他調養得很好。沒有誰說話干擾他,也沒有令他討厭的呼嚕聲,卻有點讓人不習慣。
那只是一把冷冰冰的劍。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好不容易把這把冷冰冰的、毫無生氣的劍當成了一個有生命的、愛笑愛鬧的……伙伴,忽然間,它卻又變成了一把普通的劍。
他又叫了一聲王小劍的名字,依然沒有回應。
像是要逃離某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他迅速閉上眼楮陷入沉眠,等待著下一個殘酷的黑夜。
當他再度睜開眼楮的時候夕陽已經墜入山頭,他迅速拿著劍走出石室,在濃重的暮色中飛往了輪回盤所在的遇樓峰。
「越崢,听說你要走輪回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點都不意外,只是時間比預計的提早很多。」剛到遇樓峰峰頂,一個清雅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越崢回過頭,看到一個身著單薄青衫,身子非常清瘦的俊美男子無聲無息地站在不遠處。
「安長老。」越崢叫出來人的名字。
清瘦男子微微一笑,他笑起來非常好看,帶著一股清雅的味道,「我這輪回盤可不好走啊,你可要想清楚。自從瀚海雲宗開山建派以來,只有一人以你這個年紀通過了輪回路的考驗。」
「我知道,千年前的應玨尊者。」
安長老點點頭,面露關切,「對,千年來有好多人要通過輪回路的試驗,然而卻沒有一人能通過。要知道進入輪回盤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們走的全是生路,最後卻還是不得不依靠了護盤者的力量走出來。這次听說是長老試煉,生死不計,可不能保證都能選到生路。」
越崢不言不語。
安長老看了他片刻,長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這脾氣,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想來是鐵了心要進輪回盤了?」
越崢點點頭。
「修真者自古看機緣行事,順應天命,命中注定你要提前走輪回路,也是你躲不開的劫。通過考驗,你的前程必定前途無量,要是通不過,我們也定會力保你平安。」
越崢眸中神色微微一動,「安長老……」
安長老擺擺手,「你不用覺得我是在幫你,回赫興那老頭兒提出讓你走輪回路明顯是不安好心,我們東岳十三峰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讓他們欺負到自己人頭上?」
此時月亮升起,銀白色的光輝柔和地撒滿整個山頭,樹影搖晃,微風淼淼,嗖嗖幾聲,從四面八方飛來了好幾道身影,定楮一看,都是東岳十三峰的十二個長老。
「竟然讓東岳十二長老全部出動為你護盤,越崢,你面子可真大啊!」安長老頗感驚奇。
「我是听了我徒兒說他的救命恩人要來走輪回路,加上又是咱們東岳的人,所以就過來瞧瞧。」其中一個胡子長得垂到腰際的長老慢吞吞說道,他是魏雲峰的峰主秦長老。
「秦長老的弟子是誰?」越崢微微皺眉,他和秦長老基本上沒什麼交集,秦長老酷愛煉丹煉藥,經常去雲游四方采集藥草和藥方,回來便宅在山上煉丹,二十年來和越崢連面都極少見,更不用說什麼交情了。
「左飛軒。」秦長老道,越崢腦中閃過那個有些弱氣的小弟子,恍然地點點頭。那個砍了路長老弟子李晨手的小弟子,竟然被秦長老看中去煉丹了。
「左飛軒出生于醫藥世家,對醫藥一道天分極高,據他說有一次他們家鄉瘟疫,他也倒床不起,是你尋了解藥給了他家救了他一命。」
越崢恍惚中似乎記起有這件事,好像是越清當初讓他去乾坤湖里滅那里的瘟獸,後來滅掉瘟獸之後便采了瘟獸的血給了當時鎮上的唯一的一家醫館,讓他們將血熬成汁水給鎮上染了瘟疫的人喝,喝了便解除瘟疫。要說救左飛軒,那還真不是故意的。
听了他的敘述,秦長老捋著胡子笑道︰「這便是機緣,便是機緣!有因便有果,天道如此,天道如此,哈哈哈!」
其他長老也跟著連連稱是,絮絮叨叨,听他們講話後越崢得知其中幾個長老是自家師父請來助陣的,諸如安長老、明長老等四人;兩個長老是越清和越嶺去請過來的,諸如師長老、韓長老;秦長老是左飛軒求來的;其他的長老是听說了越崢大鬧尤繼峰的事跡,又听說他要走輪回路,便來打醬油看熱鬧,看情況不對就助威,另一方面到要看看這目中無人的小子如何收場。
十二個長老齊聚一堂,頓時場面有些熱鬧,一個說「好久不見來我這里喝酒」,一個說「別別別,還是去我那里坐坐吧」,有很久沒見面的也約了時間,說等看完了越崢走完輪回路便下山去暢談一番,听得越崢臉色陰沉——這群為老不尊還真是來看熱鬧的!
月亮悄然移上中天,不遺余力地將清輝灑向人間。
濃稠的藍黑色天際,從東方和西方各自飛了幾道光點過來,那幾道光點如同天際的流星劃破天空,帶著白色的尾光落到遇樓峰上。
「恭迎宗主!」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低下頭。
赤日炎一身黑色玄服,頭上戴著高高的、代表瀚海雲宗宗主的峨冠,赤日炎平時一向放誕不羈,除了在重大場合很少穿得這麼正式,此次以這樣的形象出場,想來是極其重視。
此時西方的那幾點白光也到了,眾人看去,正是天陰.道人回赫興等人。
不知道還是不是心靈相通,回赫興也是一身極其正式的衣袍,面色冷肅,身後跟著六個長老。
他一看到東岳十二個長老全來了,微微一愕,繼而臉色更加陰沉。
「看來是人多勢眾啊。」路長老出口刺道。
赤日炎和越崢同時轉頭看他,對視片刻後,他略有些狼狽地轉開視線。
「廢話少說,我們開始吧。」回赫興冷冷地說著,看了越崢一眼,走向赤日炎。
越崢從他那雙眼里讀出了威脅,不過他依舊不動聲色。
赤日炎一揮手,「布陣。」
所有人立時四散而開分散在峰頭。遇樓峰的山峰中間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個方圓十丈的湖泊,湖水平靜無波,一輪瑩白的圓月靜靜地投放在里面,泛著清凌凌的光輝。
越崢伸手撫模了一下腰部的劍,又放開手,輕聲道︰「等著。」
他知道不會有人回答他,也沒準備听人的回答,說完便如一只大鳥般飛到了湖中心的圓月上面,安長老抬起手閉上眼楮,口中念念有詞,過了片刻眼楮驀然睜開大喝一聲︰「啟——!」
只見那平靜的湖泊中心,圓月倒影所在的地方形成一個漩渦,漩渦在越崢的足下越來越大,漸漸將整個湖泊都攪動起來。
越崢的手又撫模上腰上的劍,目光微閃,望著足下那個漆黑的洞口,縱身跳下漩渦中心。
「起!」安長老又大喝一聲,漩渦消失,湖面涌起滔天巨浪,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盤從湖底漸漸升了上來。那圓盤極其巨大,布滿了整個湖面,圓盤上面一輪一輪的圓圈,放佛樹的年輪,每一輪上刻著古樸而奇異的花紋和文字,絲絲縷縷的白光從輪與輪的縫隙里透出來。放佛活物似的,每一個輪開始旋轉起來,發出齒輪摩擦的沙沙聲。
輪回盤,啟動了!
越崢跳下漩渦之後便掉進了一個封閉的石室,他推開石室里唯一的一扇門走出去,入目的便是無邊無際的火海,在火焰的中間僅僅有一條小路通往遠方。越崢毫不猶豫地踏上了那條小路。
在他踏上小路的瞬間,外面的輪回盤第一層驟然冒出明亮的光芒,形成一道光柱通往天際,無數的黑色字體和紋路順著白光往上浮動,放佛無數蝌蚪在白光里游泳。
「他選到了生路。」東岳十二峰的長老們齊齊松了口氣,開了個好頭,運氣不錯。
西嶺這邊,回赫興的臉色在光芒中晦暗不明。
在輪回盤的越崢,已經走上了那條火焰的小路,兩邊的火焰如同虎視眈眈的惡魔,時不時地探出貪婪的舌頭舌忝舐闖入它們領域的人類。而越崢總會在它們撲上來的時候跳開,一路行到火海中央。
中央是一個高高的石柱,在石壁下方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自衍生了一條小路,越崢走到石柱面前,皺著眉頭打量上面的文字——看不懂!
那四四方方的石柱,每個面上都有一個文字,非常復雜,越崢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文字,他猜測這應該是指路的提示。
該選哪條?
每個進入輪回路的人遇到的情形都不一樣,無法參考,但是有一點是共通的,輪回盤是個生路死路交纏的路,只要在天亮前選擇對了便可以走出輪回盤,否則將永遠困在里面,當然如果能及時通知外面的人,護盤者也可以強行為他打開生路逃出生天。
或許干脆飛過去?
想到就做,越崢拿起追天劍準備御劍飛行,然而巨大的吸引力卻讓他無法飛起來,看來這里限制了只能走出去。
只能賭一把了……
作者有話要說︰越崢是個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