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臨河私談
泰國,曼谷,湄南河東岸。==湄南河在泰國又叫昭披耶河,在當地人心中享有崇高地位。
曼谷中央醫院不愧是號稱泰國最好的醫院,除卻醫療水平,其硬件配備、服務設施等都不遜于一流酒店。醫院矗立于泰國最大的河流湄南河東岸,佔據一段風景極佳的地段,醫院整體建築呈環形拱河而建,當中簇擁著一座精心修建的瑰麗花園,以供客人們閑暇時游逛。在花園中緊鄰河岸修葺的原木風情的走廊中,抬頭就可看到對面位于武吞巴里湄南河西岸,高達39層的宏偉建築曼谷波島酒店。
花園里種了各種亞熱帶植物,正是春天,所見之處都是奼紫嫣紅,爭奇斗艷格外熱鬧。
河岸寬闊,水波滔滔,河面上一些三三兩兩的觀光接駁小船行駛其中。偶然兩艘水上人家的私人小駁船路過,也是匆匆忙忙。與往日幾乎每艘船都坐滿了觀光客的情景相比,有些冷清。而與花園里諸多花色爭相開放的熱鬧相比,更顯蕭疏。
于佑嘉坐在推車上,印容慢慢玉推著他。本來于佑嘉是想自己走路逛逛的,不過印容玉堅持讓他坐輪椅推車,于佑嘉不想跟他起爭執,只得隨他的意思。==
河風帶著濃濃的濕氣吹過來,讓人愈發清醒。于佑嘉招手讓印容玉停下來,自己來到木柵欄自帶的長木凳上面河而坐,手伸出去,輕柔地撫模著廊檐下生長著一簇黃色的繡球花,濃烈的顏色映襯下,好似于佑嘉蒼白的臉色也有了些許生氣。
「你還是回國吧。現在本來應該是旅游旺季。可是人很少。」良久,于佑嘉說。他仍是慢慢輕撫著繡球花的花瓣,那朵圓滾滾的,開得富麗堂皇的肥嘟嘟的大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擺,令人聯想起在主人的**下搖頭擺尾的肥貓咪。
印容玉的目光隨他的注視著那朵幸運的花,「你呢?現在只是早上。很多人還睡覺呢。」
于佑嘉手下的動作很細致。很耐心,像是要把一生的溫柔都花費在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上。「我想,我已經沒什麼事了。醫生不是說了嗎,再休息幾天吧。」
「他沒有肯定說沒事。懷疑還會有什麼變化。」印容玉糾正他。「你還想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
「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于佑嘉的關注目光始終只停留在那朵開得歡歡喜喜的繡球花上。
「你知道?哈。==」印容玉發出嘲笑的聲音,轉身幾乎是吼著對于佑嘉道。「你知道就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那麼,」于佑嘉終于放棄了對那朵花的關注,轉頭正視印容玉。「我自己的身體怎麼樣,跟你又有什麼關系?」
風到這里似乎凝固了,開得熱烈的繡球花也微微低下了頭。
印容玉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從茫然到疑惑到震怒到釋然,最後哈哈大笑,「問得好,于佑嘉。我知道。你就是想把我氣走,可我。偏不上你這個當!」
于佑嘉看著他,轉頭,「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香港嗎?」
「謝謝惦記,我的事情辦完了。」印容玉笑得刻板。
「可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于佑嘉平平道。
「我不管你想干什麼,就算你要跟我絕交,也得等你安安全全回國以後再說。」印容玉語氣強硬。
「你一早就知道,‘宜姐’不在香港。==」不是問句,于佑嘉在陳述一個事實。
印容玉陡然倒吸一口涼氣,但是沒有退縮,他梗著脖子看向好友,這個時候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是,是我讓人散布,說‘宜姐’在香港的,反正你不也是從來不相信我嗎?」
于佑嘉定定地望著他,沒有任何表情,靜默半晌,反而是帶些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讓你有了這個想法。那時我還不清楚,找一個人會有多麼危險。」
印容玉驀然醒悟,「你?不會……」
「我知道調查‘宜姐’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也才不久。而我和鞏SIR再度聯系的時間,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久。」于佑嘉站起身,望向眼前並不清澈的大河,一些綠藻漂浮其上,像是水面上的瘡疤。「當時你跟我說要幫我調查尋找她時,我就該拒絕的。當初我只是想,憑你的能耐,也許真能找到她也說不定。」
「但是後來你對我失望了?」印容玉悶悶道。
「你知道,在世界各國,其實私家偵探有很多。」于佑嘉不緊不慢地說著,「我在美國念大學時,選修了金融專業,嘗試著投資過幾個基金和一些剛創業的公司,雖然其他投資大多失敗,頂多維持不賺不賠的局面,可我還是很幸運,看中了其中一家電腦軟件公司,記得有次我不是跟你借錢的嗎,就是全部都投入到這家公司去了。==它做得很好,發展很快,時至今日仍然不斷壯大,市值快達數十億美元。我作為小股東,也算賺了些錢。這個情況,連我媽都不知道。」
印容玉知道于佑嘉在美國有段時間選修金融專業,成天盯著納斯達克指數和證券公司的相關報告,也做了幾筆小投資,可是對數字一向頭疼的他並沒有深入了解,以為那些投資的錢大多打了水漂,就算于佑嘉向自己借錢,慷慨解囊之余他也沒有細細問清于佑嘉的投資項目。
「你本來就有錢,到底有多少錢誰也看不出來。」印容玉沒有太驚訝。
「你知道我拿這些錢都去做什麼了嗎?#**小說
「全都用來尋找你的那個宜姐了?」印容玉從來不是笨蛋。
「本來我沒想做的,就算想這麼做,也是什麼都不清楚,不確定她過去和現在所用過的名字,身份。家世,成長背景,……我對她幾乎一無所知,想請私家偵探尋找,線索太少也是無從下手。直到兩年前,你知道。我又遇見了她。顧戀和你沒找到我的那一夜。我和她在一起。」
「什麼?」印容玉愕然抬頭。==
「她還是和十幾年前一樣,當我醒來後,身邊什麼也沒有,一切都像一場夢。而我想尋找這場夢。也已經十幾年了,怎麼可能還容許它再次從我身邊逃走?」于佑嘉聲線底色很溫暖,可當他直視印容玉這麼說的時候。那種堅定炙熱的感覺,令人戰栗。
「于是兩年前你開始全新部署?包括聯絡鞏SIR?」
「鞏SIR是幾個月前主動找上門來的。他同時也是被抽調到香港國際刑警科的人員,正在調查一宗販毒走私大案。我所找的人,是他們盯緊的目標之一。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上我的,或許是我同時雇佣幾國知名私家偵探的動靜太大,被他們撞上了。盡管基本上都處于蟄伏期,只有香港一家剛有了消息。不過,」于佑嘉笑笑,「很多私家偵探本身就是警隊精英出身。跟警隊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有警官找上門來也不算奇怪,是不是?」
所謂蟄伏。並不是私家偵探專門專注于一個案件進行調查,而是接受了客戶一定佣金後,在以後相關的領域中盡力注意,若有消息,就立即通知客戶,詢問是否要進入日常偵查。這是一種經濟且保險的做法,不然,兩年下來雇佣那些以小時計算的私家偵探沒日沒夜的調查,再多的錢也支撐不了這個無底洞。在目標執意潛藏沒有任何動靜的時候,將巨大的資金投入調查通常不會有任何結果。若所要調查的人一直無消息,那些偵探過了幾年期限,認為沒有希望再找到人時,會將這些佣金退還一半。
「販毒?怎麼可能?宜姐所投靠的那個泰國大佬並不是干這個營生的?」印容玉駭然道。
「我也不願意相信。」于佑嘉迎風微微閉上眼,「但他們對她了解得比我想象中更多,包括那一夜的事情。他們調查她,已經好幾年了。」
「他們要找你干什麼?」
「合作。」于佑嘉回答,「他們想找一個她信任的人接近她。」
「你答應了?你知道這有多危險麼?」世界上有很多亡命之徒,但毒梟往往是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印容玉豁然生氣。
「所以我不想你牽扯在內。肥佬爺膽子很小,嚇唬一下,他就不敢再插手調查宜姐的事情了吧?」
「你?原來找人打他兄弟是你搞的鬼?」印容玉猛然醒轉,瞳孔縮了縮,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升上來,而愚弄他的人,是他以為這個世界上最值得相信的人。氣憤之余他來到于佑嘉面前,有種想揪住他狠揍一頓的沖動。
于佑嘉卻是等著他來揍的平靜表情,「你對調查‘宜姐’並不熱衷。」
「怪不得你有時突然問我有沒有‘宜姐’的消息,你在意的不是宜姐,是我有沒有老實回答,是嗎?」印容玉醒悟道。
「其實你回不回答,我知道得都比你更多。當我了解你並不熱衷後,我想,也許可以讓你毫無察覺地退出這件事。」于佑嘉並不否認。
「你怕我有危險?」印容玉怒極反笑,「那你呢,你又把自己置于什麼境地?好嘛,你什麼都算計好了,本來希望肥佬爺知難而退,我又不想繼續調查就順理成章結束這件事?真好,真好,我對你要做什麼都一無所知,還樂滋滋地以為自己瞞過了你,而你呢,覺得少一個知道的人,就少了一個阻攔你的人,是不是?所以,你從沒打算過對我直說這些,是不是?」
于佑嘉輕輕一笑,「要瞞著你,很辛苦。」不知是冷了,還是累了,于佑嘉的聲音低下去了,沒什麼力氣,听起來意外溫軟,隱隱約約有點無意識的委屈和撒嬌的意味。
印容玉突然全沒了脾氣。他還有很多不滿想發泄,還有很多話要質問好友,他在走廊上走來走去,甚至狠狠地踢了一腳欄桿。
河風漸大,吹得印容玉的長發飄拂起來。他在風中就這麼徘徊了好一會兒。
不多久,印容玉走到輪椅旁邊,拿起套在後面的西裝外套,給于佑嘉披上,「回去吧,風大了。」
于佑嘉點點頭,「好。」
于佑嘉不知道印容玉是否明白一個道理。
當一個人太過于依賴另一個人,這本身就是一件太危險的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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