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舟看著一地紙片,心疼不已,更是氣憤︰「休書上不是寫的很清楚了嗎?你以為撕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哼,你畢竟還是太女敕了,其實本將軍已經能背出來了!立書人陸見翼,系皇上欽點五品宣德將軍,從聖諭憑媒娉定年氏為妻,豈期過門之後,本婦多有過失,正合七出之條」
「七出之條?敢問相公,詩是犯了哪一出了?」年詩卻是不疾不徐,直視她質問道。
陸見舟卡殼了,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退縮,不甘示弱地警告︰「你等著!」
再跑到門口,大呼一聲︰「來人!」
隨叫隨到的常歡︰「小的在,少爺有何事?」
「考考你,七出之條是哪幾條!」陸見舟以為這樣就可以隱瞞自己沒文化的事實了。
常歡老老實實答道︰「婦人七去︰不順父母,為其逆德也;無子,為其絕世也;yin,為其亂族也;妒,為其亂家也;有惡疾,為其不可與共粢盛也;口多言,為其離親也;竊盜,為其反義也」
陸見舟一听是文言文版本的,差點又暈了,而且年詩好像確實都做的挺好的,哪條都沒有逾越。可是陸見舟為了面子,還是雞蛋里挑骨頭︰「你你犯了妒!你用茶潑傾沁表妹,就是處于嫉妒之心!你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惡劣了!」
年詩早有準備,老奸巨猾︰「相公此言差矣,詩潑她並不是因為妒,而是因為維護夫君。此乃謹記未嫁從父、既嫁從夫的古訓,哪里有妒?」
陸見舟語塞,想了半響,再度開竅︰「我娘也不喜歡你!你犯了第一條,我也可以休你!」
這下年詩又是泫然欲滴了︰「詩惶恐,自認並沒有做任何不順父母之事,亦是第一次知道,陸夫人不喜歡詩。此條雖不足以休了奴家,但奴家定然將夫君的警告記在心里,以後對夫人更加孝敬。」
怎覺得自己像十惡不赦的壞人了?陸見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好,這個不算。竊盜!竊盜你總算是了吧!你作為陸家的媳婦,卻帶了那麼多嫁妝過來,比府內任何一個人都有錢,還請了那麼多保鏢,整天圍著守著盯著,讓我每天好生不自在,這樣膽戰心驚的日子果然還是不要過下去了!」
「夫君既已有這種想法,為何一早不與詩說呢?其實詩也愛好自由,所以前幾個時辰已經將多數堯王府跟來的人都遣了回去,」年詩打折馬虎眼注意陸見舟松動地表情,才把後半句說了出來,「只留從小陪伴的錦衣錦繡在身側,若夫君還是不適,詩亦是願意忍痛割愛」
「小姐不要啊,我們不要離開你!」錦依已經搶先跪下了,眼看「主僕情同姐妹」的戲碼就要上演,陸見舟淚點比較低,怕自己被感動地哭出來。所以連忙喝止了︰「這個倒也不用!」
年詩心中得意,早就算到她不會開口,洋洋地等著她的下文。
陸見舟思前想後,
論,有惡疾。年詩看似柔弱其實武功好的不得了,還為自己擋過娘的掌風。
論,口多言。好像家里話最多的就是自己
論,無子。這成親不過數日,根本說不通。
自己確實沒有休年詩的理由了,半響之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猶豫著說道︰「年詩,你作風**!」
「陸見翼!你不要得寸進尺!」錦依听不慣陸見舟的語氣,覺得實在過分,「明明是你自己作風不正紅杏出牆,休得一派胡言毀我家小姐聲譽。」
說完覺得奇怪,再怎麼著男方出軌也用不著「紅杏出牆」來形容。
年詩卻是不作他想,抬眸問道︰「哦?詩可是有哪里不堪了?」
「你哪里都不堪,三年前第一次見你,你就那樣子你自己知道的!然後又恬不知恥,自己又不是沒手!借口行動不便其實是居心不良想要勾引我!你你這個人簡直太不知道羞恥了!」陸見舟一邊說,自己都有些臉紅了。
年詩的表情也很黯然,最終也只是很失望地道︰「我這個樣子你不喜歡嗎?」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兩個人都是女生要是到時候年詩知道了自己其實是陸見舟,想起那些事情,肯定會很別扭,那種感覺怪怪的,也不是討厭是一種陸見舟自己都搞不懂的情感。
「是的,我我不喜歡年詩,哪有女孩子像你那樣的。你也要知道些禮義廉恥!」陸見舟不知道在否認些什麼,明明每次年詩那樣,自己心理,其實總是很開心的,可是話一出口,卻口不對心。
「夫君不喜歡,詩以後改就是了」年詩不知道她心中想法,只是有些失落地應承道,「以後會注意的,不會再犯了。」
看見她這樣委曲求全,陸見舟也有些不忍,想她會不會真的很喜歡陸見翼,不然怎麼會無論如何也要賴在這里,越是這樣自己越要快刀斬亂麻,一面她越陷越深,知道真相後就越恨自己︰「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年詩,你還是走吧」
「為什麼這麼想讓我走呢?」年詩捕捉到她眸子里的感情,分明是哀傷,卻說得這樣不留情面,「你明知道,我的所有*,不堪,失禮。也只是對你才會那樣啊」
這句話說得深情,饒是陸見舟,也忍不住心中激蕩。
但終究,那個「你」,指的是陸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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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亥時。
陸望被皇上召見到此時方才回來,本來已經精疲力竭,一進來便見家丁丫鬟往陸見翼與年詩閨房處聚集,便問道是有何事。
听下人描述,頓覺氣憤,怒斥一聲︰「胡鬧!」往哪個方向走去,口又有說︰「夫人呢?怎得這麼大事都不出來管管?」
「夫人去宰相府了。說是許久不見表小姐,有些想念。」隨行的下人回道。
明知道兒子跟靳傾沁牽扯不清,還往那邊跑,小的不懂事,這個夫人一大把年紀了也是跟著胡鬧麼?
僕一推開門,便看見「兒子」欺負剛過門的媳婦的畫面。
陸見舟還不知道最怕的老爹回來了,只覺得趁此機會早些跟年詩這塊牛皮糖說通了才好,否則當斷不斷,後患無窮矣︰「詩,你就當我負你罷了,你也知男尊女卑,所謂休妻,不過也是男子玩膩女子的借口罷了。紅顏終究易老,趁還年輕我們就放彼此自由吧。」
陸望听得這話,已是吹胡子瞪眼,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人前一副謙謙君子樣,背後這樣冷血無情,二話不說一掌送了上去,將陸見舟當頭打蒙了。
陸望畢竟是習武多年的蠻力將軍,加之脾氣暴躁正在氣頭上沒輕沒重。
在場人也都沒意識到他突如其來。
這一掌力道雄厚,不比靳傾沁的花拳繡腿,直接將陸見舟打翻幾個趔趄,撞到一旁的桌子上︰「我陸家一世英名堂堂正正,是誰教得你這個不肖子些胡言的?!」
陸見舟再起來已經嘴角沁出血絲,腫了半邊臉,英俊白皙的皮膚上亦是濺起掌印,可見下手多重。
可是她卻沒有多言,只是鞠躬賠禮,並不認錯︰「孩兒枉讀聖賢書!爹責罰的是,可是這妻,今天是休定了。」
「陸」年詩心如刀割,還未開口,已經被陸望打斷︰「混賬東西,有我陸望一日,你就休想有這樣的想法!」
「爹」陸見舟心亂如麻,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陸望正在氣頭上,竟是直接回絕︰「不要叫我爹,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果然還是女兒好!貼心小棉襖!哪像你這樣不懂事理!」
陸見舟︰「」
「還愣著干什麼,要我教你怎樣道歉嗎?」陸望橫眉倒豎。
「對不起」陸見舟委屈地看著陸望說道,心里默默地補了一句對不起其實我就是小棉襖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要道歉的是你的結發妻子!」陸望算是知道什麼叫做孺子不可教也了。
陸見舟只好去看年詩,只見那人繩色里滿是擔憂之意,不由地又是一陣愧疚,卻怎得也開不了口︰「對對對不起」
自己欠她的,終究是還不了了。
可是在造成更大的傷害之前,陸見舟知道,自己必須提前放手。
年詩還是看著被毀地幾乎要變形的臉,心疼溢于言表,甚至有些責怪起陸望來,哪有父親對女兒下這麼重的手的她也完全忘記了,陸見舟其實在陸望眼里根本就是陸見翼來著。
一山還比一山高,這邊劍拔弩張,陸見舟尋思著自己吃力不討好,恐怕今天是休不了妻了,陸夫人卻接到女兒差點被老公打死的過度加工消息火急火燎趕了回來,沒想到還是來晚了,看見陸見舟都被打的吐血,幾乎要被氣死,拎起陸望的耳朵就是批評道︰「你這是要打死你的親閨龜兒子嗎?!」
陸望︰「?」(啊?哦?嗯?)
「我要是晚回來一步,是不是兒子也沒有了?!」陸夫人是真的生氣了。
陸望好歹一家之主,躲開了攻擊,也有些不高興了︰「我很有分寸的,而且你可知道他做了什麼畜生事?他該打。就是你這樣總是寵著,他才會無法無天,自己要娶的,這才幾日,又鬧著要休了。」
「人家休妻關你什麼事啊!你是不是也想休?!」沒想到陸夫人卻完全放不到重點上,一筆帶過,把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陸望無語了︰「夫人你這說的什麼話,為夫為夫怎麼可能是那種人」
「那就給我少廢話,多管閑事!給我滾回去跪搓衣板!明天在找你算總賬!」陸望灰溜溜地跟著陸夫人回房了,還是有點想不通,自己管自己兒子的家事,怎麼就也是多管閑事了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自身難保,當務之急是想想怎麼平息自己老婆的怒火。
陸家夫婦走後,下人也散了,錦衣錦繡退下準備熱水,房間里只剩下陸年兩人。
合上房門,年詩從櫃子里取出藥膏,坐在陸見舟對面,打開藥盒,便要給她上藥︰「明知道你爹在氣頭上,何必爭那一口氣呢」
陸見舟側臉有些刻意地躲過棉簽,用手接過卻並不答話︰「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