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深,屋子里的蠟燭已經換了兩次了——
人們在這人時候大多都都在做夢,可有一個人偏偏睡不著。櫻邪在直睜著眼楮,睡在下鋪的他動也不動的盯著上面的床板,像是從來就沒有眨過眼楮。宿舍里能夠听到大家沉沉的呼吸聲,還有人在不住的咬著牙,說著夢話,也有人忽然就翻個身,坐下來說了些什麼,撲通一聲倒下又睡過去。但是,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在黑暗里一直睜著眼楮。
腦海里都是今天和林海打斗時的畫面。
雖然沒有睡著,這已然是個惡夢一樣困擾著他。
輕輕的下床,輕輕的推開門。屋外的月光正濃,大地像鋪上了一層潔白的霜。但是櫻邪卻覺得那像一層薄薄的冰,只要他稍有不甚,就會掉下去,一直沉到水底,不能呼吸。
他本是淨空最得意的弟子,是門下功力最深的一個,師傅也曾高興的對外面說他不再收徒,現在,小廟里的兄弟們都知道師傅出爾反爾。這已說明,他已不再是師傅心中最好的人選。
林海才是。
每走一步,都覺得像陷進了沼澤里,他已滿頭大汗。
當目光接觸到前方的時候,他整個人一下子就不動彈了,臉上的肌肉在扭曲著,也不知是憤怒還是緊張,手握得越來越緊,指甲慢慢的嵌進肉里面,有血流了下來,卻完全沒有感覺到。因為此時他的目光正緊緊的盯著淨空的房間,那個小屋里的燭光不住的搖曳著。
平時的時候,淨空一定睡了。就算不睡,也不會點蠟燭,晚上正是他打坐修行的時候。他知道,林海一定在那個屋子里。
學員們的宿舍里本來有十二張床,但是,淨空卻讓林海、黃發、紅鼻子三個睡在廚房。白天的時候,黃發和紅鼻子還有點不樂意,可是,想到櫻邪也住那個宿舍晨,他們就乖乖的到廚房里去了。這里雖然是做飯的地方,可是淨空一向要要求大家保持干淨,所以,這里面並不是很髒,王明給他們找了些干淨的席著,鋪在地上,就算做是床鋪了。
紅鼻子一直氣憤的說道個不停,黃發倒是覺得沒什麼關系,反正他們三個人都睡這里,又不是他一個人,這樣想的時候倒覺得心里平衡些了。直到他們感到累了,才沉沉的睡去。
紅鼻子揉了揉眼楮醒了過來,大概是晚上吃飯的時候喝粥喝的太多,現在憋了一肚子的尿。他推了推黃發,問道︰「老二,老二,廁所在哪里啊?」
黃發睡得正香,也沒去理他,撓了撓耳朵,裝作什麼也沒有听見。紅鼻子果真以為他沒有听到,提高嗓子說道︰「老二,我想尿尿。」
「要去你自己去,別來煩我。」黃發含糊的說,翻個身又不再說話。
鼾聲立起。裝的。
「狗日的……」紅鼻子罵道,「你不知道我怕黑啊?晚上我是不敢出去的,而且我也找不到廁所在哪里,萬一我丟了怎麼辦。」
黃發還是不理他。
紅鼻子氣的想去揍他,不過忍住。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來整他。閉上眼楮,養精蓄銳的醞釀了一會,然後一厥**,對準了黃發的鼻子放了一個巨臭無比的響屁。
黃發齜牙咧嘴的跳起來,像踩了個地雷似的。一邊揮著手一邊喊叫著︰「臭死了,臭死了,奇臭無比。」他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紅鼻子樂得笑彎了腰,接著就抱著肚子在地上滾來滾去。
「老三,我他媽的和你拼了……」恍然大悟的黃發撲了過去。
他倆吵吵鬧鬧的來到院子里,看見櫻邪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像一個木偶似的。
櫻邪忽然回過頭,憎恨的看著這兩個人,然後頭也不回的從院牆上跳了出去。
「你看到他的眼楮了嗎?」紅鼻子擔心的問。
「沒有。」紅黃吃驚的回答。
「可是,我看到他眼楮里像是有毒。」紅鼻子忽然又叫了起來,「啊呀,我快憋不住了。」說著,站在牆角開始撒尿。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林海從淨空的屋子里走了出來。一出門,林海就听到一陣液體落在地面時的聲音。然後他就看到紅鼻子站在那里抖來抖去。
「你們……到底在干什麼?不知道這里是佛門嗎?……」林海小聲的,卻憤怒的說。
紅鼻子紅著臉,說︰「實在……實在……是憋不住了……」
黃發裝作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听見,抬起頭仰望天空。
忽然,紅鼻子對林海說︰「剛才我們看到了櫻邪。」
林海說︰「那又怎樣?」
紅鼻子說︰「我們看到他的眼楮里有毒。」
這個時候,從屋子里傳來淨空低沉而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夜已深了,快回去睡覺吧。」
早晨七點的時候,櫻邪還是沒有出來上晨課。因為他根本就不在宿舍里。大家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櫻邪已經不在了。
淨空嘆了口氣,說︰「也許,我本不該這樣對他的。」
紅鼻子來黃發蓬頭垢面的從廚房里沖了出來,齊聲對淨空喊道︰「你收了林海為徒,那我們怎麼辦?」
淨空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黃發說︰「也就是說,現在我們也是你的徒弟了,是麼?」
淨空說︰「你想多了。我從來沒有說過要收你們為徒。收林海已經破例了,所以,你倆就乖乖的別多想了。」
紅鼻子叫道︰「這不公平。」
淨空頭也沒回,說︰「那你們可以離開。」
林海趕緊走到他倆身邊,悄聲的說︰「你沒有看到師傅心情不太好嗎,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刺激他,你們怎麼想的,是不是腦子有病?」
紅鼻子激動的說︰「我腦子沒有病。」
黃發也說︰「對,我們腦子都沒有病。」
林海搖搖頭,說︰「沒病你們就安靜一會。」
他倆果然就安靜了下來。沒有人想讓別人覺得他有病的。
淨空說︰「如果你們想留下來,那麼,從今天起,大家的伙食就由你們來負責,廚房就歸你倆管理。」還沒等紅鼻子和黃發反應過來,他又對王明說︰「時間已經不早了,趕緊帶著大家晨練吧。」
王明走到眾人面前,大聲的說道︰「好,那大家都排好了,現在我們就接著昨天的課程,繼續練習。」他轉身對林海說︰「由于你是昨天才入門,所以對這里的修煉方式還不太了解,但是也沒有關系,先跟著大家的步伐練習就好了,必要的時候,我可以給補課。」
想起昨天王明被自己一腳踢飛的樣子,不禁心想,他怎麼可能給自己補課?
王明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說︰「別以為我的功法弱,就覺得我沒有能力給你們補課。的確,我在脈氣波的修煉上沒有太大的天賦,但是,能留在這里的人,都有著不同于別人的特長,而我,最擅長的就是講課,這幾年來,對于師傅傳給大家的修煉方式,我已了然于胸,所以你盡管放心好了。」
說完,他看了看黃發和紅鼻子,說道︰「至于你們兩個,我們沒有計劃給你們安排課程,所以,」他轉身對李員說︰「現在,你就帶著他倆去熟悉一下周圍的地形,然後盡快去挑水砍柴,給大家安排一日三餐。」
李員樂呵呵的說道︰「好的。」于是拉著一臉愁容的黃發和紅鼻子往外走去。
這時,只見剩下的八人整齊的盤膝而坐,背脊挺直,下頷微收,雙眼微閉,眼觀鼻,自觀心,雙手抱一,置于丹田前方,隨著一呼一吸之間,身上有著淡淡的光芒出現。整個小廟里,瞬間變得靜悄悄的。
林海也不敢怠慢,趕緊盤腿坐下,學著樣子調息起來。
淨空已經走出了小廟。他知道,櫻邪一定在那個地方。因為他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去那里。
幻靈森林,櫻邪從一個巨大的樹前慢慢的睜開眼楮,身上的光芒也慢慢的收斂起來。只見他一聲怒吼,前後一道明亮的光線出現,一個巨大的武器出現在空中。可是,那道光只是這了一下而已,接著就消失了。他的眼楮里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後狠狠的將拳頭砸在樹上。
「還是不成功,還是差一點點,為什麼,為什麼瓶頸總是突不破?」他的聲音听來有點悲傷,也有點氣憤。
忽然,傳來一聲嘆息︰「是你的心不夠靜。」
櫻邪的頭猛然的回過來,帶著恨意叫喊著︰「你為什麼要這樣打擊了我?」
淨空走到他面前,帶著失落的目光看著他,說︰「從前都是我錯了,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可你卻一點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我才是你的希望,現在我已經讓你失望,不是嗎?」櫻邪的眼楮因為瞪得太圓而變得鮮紅,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
「你仍然是我最大的希望,只是,你把總是拿自己和別人比較,所以,你怕別人比你強,怕我更在乎別人,對嗎?」
櫻邪不說話。一個人不說話,只有兩種情況,反抗和默認。他不說話,就證明他在反抗,他已默認。
淨空說︰「現在,我最希望你能夠看得清自己,如果一個人連他自己也看不明白的話,就算別人對他抱再大的希望,也不正像從水中撈月亮一樣不切實際嗎?」
他定定的看著櫻邪,然後說︰「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好,那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