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莫與君絕 第十二章

作者 ︰ 林甌媛

常州知州官邸內,知州千金的房中,岑桐山正焦急地來回踱步著。

徐靖翔亦是滿面擔憂,綠兒扶著岑盈君,托起她的手,讓大夫診脈,如今大夫正皺著眉頭,不知該如何回應岑桐山。

這知州千金的脈象正常,根本就沒生病,但那丫鬟剛剛不但塞了錠銀子進他的手中,還不斷地說知州千金已經好幾日不進食,今日突然昏厥,分明是要他配合扯謊。

他來回地看著那丫鬟及知忡,陷入了猶豫,說謊騙了知州,會不會有後患?

「這丫頭,不讓他去玉女選拔,她便與我絕食抗議嗎?」

大夫將這句話听進了心,原來只是父女間的一點小爭執啊!他放了心。

「大人,令千金只是多日未進食造成體虛,只要恢復飲食,便無大礙了。」

岑盈君緩緩地睜開眼,看見大夫診脈,收回手,「爹爹請大夫來做什麼,女兒沒病。」

見女兒終是清醒過來,岑桐山連忙坐至床沿,徐靖翔則要奴僕送大夫離開。

「是沒病,但再不吃不喝下去會要了你的命。」岑桐山心疼地托起女兒的手,輕拍著,「盈君啊!答應爹爹好好吃飯好嗎?」

「是爹爹不要女兒了,把女兒關在房里不讓出去,既然爹爹不要我,我何必活下來。」

「爹爹沒不要你啊!就只是擔心那方聿竹來招惹你。」

「那方公子明明是大好人一個,為什麼爹爹要一再阻止?」

「那方聿竹已有新歡了,你不知道嗎?」

「那是因為爹爹阻止我見方公子。相信方公子與我相處後,那些女子他便看不上眼了。」

岑桐山垮子,他處處限制是為了女兒好,但若因此讓女兒失了性命,豈又值得?岑桐山抬起眼,看見徐靖翔受傷的神情,嘆息。明明有這樣一個守著她、愛著她的男人,她為何就是不要,偏要那方聿竹?

「請大人收回成命,放小姐自由吧。」徐靖翔再受不了岑盈君為了方聿竹對他說一句拒絕,如果他今生只能以這樣的形式守著她,就讓他這麼守著吧。

「靖翔,你可知放任盈君,她可能會受傷害?」

「爹!我不會的,我有自信。」

岑桐山根本不相信女兒的話,他只是心疼女兒的執著,也氣女兒的執迷不悟。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還是會守著小姐的。」

這是徐靖翔的宣誓,也是他的真心,岑桐山知道不管是好是壞,他都得放開手讓盈君去走這一遭,否則她不會死心。

「罷了,就听你的吧!只要你肯乖乖吃飯,別搞壞自己的身子。」

岑盈君偷偷地在心里吐了吐舌,苦肉計,一向是她最拿手的,她知道爹爹絕對狠不下心。

像映柳布莊這樣大的布莊,常會有達官貴人來挑布裁衣,通常由陳掌櫃親自出馬招待,就已經是給予貴賓的禮遇了。方聿竹不明白,到底是何人來至,竟要請他親自招呼。

布莊後頭有幾間廂房,是專為這些貴賓所準備的,他領著莫希凡才剛走至廂房前廊道,就見陳掌櫃陸續召了幾名裁縫、繡師進了廂房。

看來,還真是一名大客戶。

他剛走近,陳掌櫃便上前附耳說了貴賓身分,方聿竹聞言皺眉,怎是她?方進廂房,方聿竹就听見了岑盈君的頤指氣使︰「不行、不行、不行!」

她看過一個繡樣便推走一個繡樣,最後不耐煩地將所有繡樣全揮了開。「布也不行,繡樣也不行!你們只拿得出這樣的東西嗎?」

見方聿竹來到,岑盈君收起了刁蠻樣,幾步上前。「方公子,你來幫我挑挑吧!這些人笨手笨腳的。」

莫希凡不甚認同地看著這個驕縱的女子。她是何來頭,陳掌櫃已在百忙之中親自招待,還找了布莊里繡工最好的兩名繡師來了,她還不滿?

見岑盈君無體統地上前拉著他的手走至桌邊一堆繡樣前,這些繡樣精美,到底哪里不讓岑盈君滿意的?但方聿竹還是掛著笑臉,開門做生意,以客為尊。

「不如看岑姑娘想要什麼樣的繡樣,我讓繡師重新繡過給岑姑娘挑選如何?」

岑盈君也甜笑了,他的笑還是那麼俊,對待她依然是那般溫柔。

咦!莫非她就是知州千金?莫希凡這次用力地記住了她的臉,暗暗恨著自己忘了把方聿竹送她的簪子戴上炫耀,瞥眼一看,她怎麼沒注意到岑盈君還戴著上回由她手里搶走的步搖?

「那公子可願幫我挑挑?我要裁制上賜福台穿的玉女服。」

「玉女尚未選出不是嗎?」

「玉女當然只會是我,方公子不愛我與你一同站上賜福台嗎?」

方聿竹可沒心思滿足岑盈君,他只是隨意拿起幾個繡樣,假裝認真地挑選著,如此他才可以不用在意岑盈君攬著他的手臂,而他該怎麼推開她。

「這些繡樣太貴氣,若要說適合岑姑娘,該說更適合岑大人才是。」要求貴氣的繡樣,肯定是岑盈君的要求,他放下那些繡樣,想著該怎麼滿足這位千金大小姐。

想不到竟是莫希凡先忍不住,看著岑盈君有意無意地輕蹭著方聿竹,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廂房,方聿竹只是不解地望著她突然離去,是生氣了嗎?他都已經盡量不回應岑盈君了不是?

岑盈君當然也發現了莫希凡的不善,她是誰?她就是最近傳言中方公子的新歡嗎?若是這樣一個女人……她不在意地笑了,這女人的容貌比不上她。

先別說方聿竹實在不想與岑盈君同上賜福台,更何況,玉女飄逸之姿,也不該以綢緞及繁復的繡樣來呈現,但既然這知州大人肯出錢打扮自己的女兒,他本著商人本色,絕對會好好地宰殺這頭肥羊的。

正當方聿竹挑了一塊精美的織錦緞時,就見莫希凡捧著一匹鵝黃色紗布走入廂房,還硬是插入他與岑盈君之間,扯開了紗布尺余,蓋在一塊米白色綢緞之上。

「金童玉女本是觀音座前兩住隨侍尊者,以這塊綢緞為底,搭上紗質外衣,才符合玉女形象。」

岑盈君看著莫希凡挑出的素色綢緞,不認同地撇開眼,她是打算上賜福台穿的,怎能如此樸素。

方聿竹可不願這兩個女人上回爭吵之事重演,他抱起莫希凡挑的兩塊布,放至一旁陳掌櫃的手里,還慎重地拍了拍這兩塊布,才挑起他剛剛挑出的那塊價格最昂貴的織錦緞,送至岑盈君眼前。

「唯有這織錦緞才配得上岑姑娘。」

「哦?」

「姑娘細瞧這織錦緞的底,乍看是素色無花樣,但請岑姑娘仔細看看。」

岑盈君托起了織錦緞,乍看是素色的布,細看竟是有淺色花樣的。「好特別啊!」

「一般的織錦緞以單色緞料為底,交織三色以上的緞紋起花,但這匹鍛布卻是以雙色緞料織底,再用三色起花,才可織出這般獨一無二的花樣,底色鮮明、花樣立體。」

「獨一無二的嗎?」

「是的,做工繁復,只有這一匹,也只夠做岑姑娘一套衣裳,慶典之上若岑姑娘找得到第二個人與你穿同色衣,盡管來拆我映柳布莊的招脾。」

岑盈君對「獨一無二」這個詞有滿滿的優越感,再看方聿竹完全摒棄了莫希凡選擇的布樣,更開心方聿竹完全不認同她。

「就挑這一塊吧。」

「那我讓裁縫為岑姑娘量身。」方聿竹暗暗在心里呼了一口氣,急著告辭要離去。

岑盈君卻扯住了方聿竹的手。「方公子要離開了?」

「是,布莊里事多,再說岑姑娘要量身,我不方便在此。」

岑盈君方才走入布莊時,的確看到布莊很是忙碌,于是她沒再強留方聿竹。「那我們慶典那日見。」

方聿竹有禮一揖,便吩咐陳掌櫃及莫希凡跟上他,走出了廂房。

方出廂房,就見方聿竹走進了隔不遠的另間廂房,陳掌櫃跟著進入,發現方聿竹笑開雙頰地拿起他手上的布在莫希凡身上比劃著,陳掌櫃就知自己果然沒猜錯,對身旁的小廝吩咐,要他請裁縫呂師傅前來。

「方公子,你做什麼拿布在我身上比來比去,那知州千金不是挑了你給她挑的布了嗎?」

「她想要特別的,我就給她一匹獨一無二的,讓她稱了心,她便不會再找麻煩了。」

「可那一點也不符合玉女的形象,說來這是你第二次為了她否定我了。」

「我沒否定你,我覺得你搭得好極了。」

「既是如此,這兩塊布怎會在這里?」

「因為我要用這兩塊布送你一套衣裳。」

「送我?」

莫希凡剛問出口,陳掌櫃便開門迎進了一名裁縫,這名裁縫嚴肅著一張臉,還有專屬的小僮為她侍候筆墨,她入內後一句話也沒說,就主動為莫希凡量起身。

「沒錯!讓你選拔的時候穿,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選拔那日非得讓你打敗那驕傲的知州千金不可,我不想跟她一起站上賜福台。」

「這漂亮衣裳不適合我……」

一直沉默的裁縫突然停下手,不認同地盯著莫希凡。「我做的衣裳還沒有不適合它的主人過。」

「呂師傅的手藝是常州之冠,近來她已經不幫人做衣裳了,只有少爺要求,呂師傅才肯出馬。」

陳掌櫃大大捧了裁縫一把,也意指對少爺來說特別的人,才會讓他開口要求。

「所以,你會做出讓我穿起來很漂亮的衣裳?」莫希凡像孩子一樣笑開了,她也有機會跟那些城里的姑娘一樣穿得漂漂亮亮的嗎?

「當然。」

「重點是,若你選上了,有人為了上賜福台要穿的衣裳就白做了。」方聿竹也孩子氣地說出壞心的話語。

莫希凡見方聿竹如此肯定她,不覺信心倍增。

莫希凡乖乖听命地讓呂師傅量身起來,方聿竹好整以暇地在一旁坐下,倒了桌上的茶水輕啜,看呂師傅在莫希凡身上比劃,他搖了搖頭。

「再合身些。」

呂師傅回望了方聿竹一眼,才又將視線拉回莫希凡身上,在莫希凡尚未會意過來時,先是拉開了莫希凡的腰帶,讓她身上的布料全垂墜了下來,再走至她的身後,由她的背起順著她身體線條地收攏她身上的衣裳,直讓她的衣裳舍身地包覆在她身上。「紗布是透光的,底下的合身緞布看見的會是這光景,少爺您確定?」

方聿竹有一瞬間的失神,直到莫希凡低頭看見自己的模樣,雙手交抱胸前地遮著自己的身子,方聿竹才回神,他移開了視線。「好似不太好,就依呂師傅的想法吧。」

呂師傅眯起眼,壞心一笑。「不,我覺得少爺這點子好極了,就這麼做吧。」

「呂師傅……」

「人家姑娘家要量身,少爺您還要繼續看下去嗎?」

方聿竹輕咳幾聲掩飾失態,連忙站起身告辭。

出了廂房,見陳掌櫃帶著曖昧的笑容,說他要去前頭忙了,方聿竹揮了揮手要他自便。

但刻在他腦海的莫希凡那姣好的身形,卻不是揮揮手就能忘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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