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的前夫向她表明想要修復彼此之間的關系。
而且，她的前夫還說他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是他誤會了她。
但是她沒辦法高興起來，連一絲欣慰都沒有。
那天晚上她只是淡淡地向他道謝，感謝他為自己慶生，收下了紅雞蛋和面線之後，以很累作為借口打發他離開。
翌日，她去見了知心好友王芝潔，她不敢告訴芝潔自己最近和段天優又遇上了，只是平靜地說起當年的事情經過，芝潔倒是頗為激動，說到最後忍不住摟住她低泣。
她深深感覺得到芝潔的真摯關懷，她和芝潔的友情是真的。
但她和段天優之間的感情卻是假的。
重遇之後，他對她的態度轉變，主要是因為對她感到愧疚。
他願意接受她、關心她、記得她的生日幫她慶祝，甚至在酒醉之後口中提起的人是她……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她了。
他覺得後悔的是當初和她結婚了，如果他不堅持以結婚復離婚的方式來報復，她就不會變成一個失婚少婦。
他後悔的並不是沒有給她愛。
可惜她需要的不是愧疚。
只是有一點她一直想不透，段天優是怎麼發現自己誤解了她呢？
當年任憑她如何聲淚俱下的解釋。他就是听不入耳。
算了，她不想深究下去，她還是找個時間和他談一談，雙方如果繼續把這件事擱在心上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
她約了他今天下班之後到附近的咖啡廳好好談一談，他答應了。
就在下班前的半個小時，辦公室里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汝芯，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一問你。」艾薇來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其實在十多分鐘之前，她就看到外面的同事在細細低語，偶爾與抬頭的她眸光交接就立即移開視線，看得出來他們正在討論與她有關的事情。
艾薇因為剛入行的時候跟過她，算是和她感情不錯，所以被眾人推舉成為代表。
「想知道什麼？問吧。」看來又是一些八卦緋聞，她倒想知道自己最近傳出了什麼緋聞。
「那個……」艾薇忖度了好一下，道︰「其實是這樣的，阿耀收到消息說我們公司之所以能夠拿到諾華的案子，全是因為汝芯你認識諾華背後的大老板，憑著關系……才拿到這個案子。」
當然，這是艾薇婉轉的說詞，外面流傳的可是難听多了。
莫汝芯放下筆，「我怎麼可能認識諾華背後的大老板？我只見過他們的總經理藍定毅先生。」
「我們也不相信，這是阿耀從他女友那里听來的，他女友在維奇工作室當職員。」艾薇頷首，打了一記響指，「一定是維奇的人心生嫉妒，所以才制造謠言口中傷我們。」
維奇工作室？據她所知，維奇是廣告業的龍頭大哥，也是段氏集團的合作宣傳隊，怎麼他們也想插手諾華的案子？
「維奇的人沒理由這麼做吧？」
「汝芯你沒听說嗎？雖然維奇沒參加上次的甄選，但據說諾華的幕後大老板本來想把廣告案子交給他們，因為他們是大老板長期合作的伙伴，後來不知為什麼案子會給了我們。」艾薇也很納悶。
「諾華的幕後大老板？」傳聞還真是多，她怎麼都沒听說過？
「汝芯，你不知道諾華三個月前被人收購的事情？」
「我知道啊，是一家叫做『鼎威』的公司收購的。」她听說過了。
「我們最近得到消息，鼎威的老板其實是段氏集團的總裁。」艾薇怕她不知道誰是段氏集團的總裁，好心地解說︰「就是那個經常出現在八卦周刊、身邊女友無數的黃金單身漢段天優。」
莫汝芯楞住，諾華的幕後大老板是……天優？
她突然記起了諾華的總經理和段天優在一起談話的畫面，也記起了那天下午段天優剛好出現在諾華樓下的那件事。
也就是說，她可以拿到這個案子的原因是——
因為段天優的幫助！
她霍地站起，艾薇嚇了一跳。小聲叫住她。「汝芯……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突然想起有事要早走，你們負責鎖門。」
「喔……路上小心喔。」
莫汝芯風風火火趕到約定的咖啡廳，時間已經是下午六時。
距離他們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但她不能等了，她直接打他的手機，他卻關掉了手機；她打進他的辦公室，接電話的是他的秘書阿羅。
阿羅對她的來電感到驚訝，很有禮貌地說總裁正在開會，稍後會為她轉達留言。
她留言要他盡快趕來，然後掛斷。
胸臆間的那團怒火幾乎要從嘴里噴出，她坐在位子上，寒著一張臉，雙手緊緊握拳。
難怪她會有第二次的甄選機會。
難怪藍總經理當時不住地對她提出的點子贊賞有加。
難怪她能夠擊敗維奇工作室，贏得這個案子。
一切原來都是段天優的相助。
她有一種自尊被人踐踏的感覺。
要是被同事知遭段天優和自己的關系，他們會怎麼看待她呢？別人又會怎麼說呢？
大家都會認為她是憑借關系才成功拿到案子，而非憑實力。
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別人的閑言閑語。
時間不住推前，莫汝芯換上了第三杯咖啡，外面的天色已暗了下來，她看了一下腕表，已經是晚上七時了。
她等了他一個小時。
再次拿起手機撥打他的號碼，他的手機狀態依舊是關機，她打進他的辦公室，卻沒有人接听。
她忍了，再次等了十五分鐘。
約好的男人還是不見蹤影。
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付過帳之後，她快步離開咖啡廳。
天公卻不作美，在這個時候下起了綿綿細雨，她只好站在騎樓避雨，一輛黑色賓士停在路旁，里面的人按下了車窗。
「汝芯，先上來躲雨！」
她瞪視著那個男人，然後冷冷地往前邁開步子。
「汝芯！」
段天優叫不住她，只好撐傘下車。追上她的腳步。
「對不起，我臨時有一個重要會議，我不是故意遲到——」
「你是不是故意把The Resonance美妝產品的廣告案子交給我？」她拂開他的手，冷聲問著。
段天優的臉色微變。
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心頓時涼了半栽。
「你早就知道我在俐姐的美思麗特工作室里擔任副手，也知道我正在努力籌劃美妝產品的廣告案子，但是你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暗中安排讓我成功接到這個案子，讓我滿心以為自己真的是憑實力和運氣拿到這個案子！」
她咬緊下唇，哀怨地看著他，「段天優，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
「汝芯，我——」
「本來我還想好好和你談，我想告訴你，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們都不要再計較了，我可以諒解你的想法，你願意和我說話、它願意對我笑、要幫我慶生，雖然我需要的不是這些，但是你的心意我都可以了解，我只是沒想到你為了彌補，竟然另有安排的把案子交給我……」
他這麼做，她會快樂嗎？不，相反的，這讓她覺得無地自容，尤其是想到俐姐和一班同事對她成功拿到案子之後對她的夸贊和欣賞……
她並非靠實力取勝，能夠擊敗其他的競爭者純粹是因為段天優的暗中安排。
「你這麼做的話，內心會比較好過吧？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她深吸一口氣，忍住眼眶內的熱意，「兩年前，你不听我的解釋，硬是把我當成壞女人看待。為了讓我難堪，先是和我結婚再離婚；兩年後，你說你誤會我了，想要彌補、想要修復我們的關系，然後擅自安排一切，嚴重讓我感到困擾！」
段天優楞住，大概是想不到她會突然說出這些話。
「以前，我總是很在乎自己在你心中的形象，我很想成為你的唯一，所以就算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和我結婚，我還是傻傻地想像著婚後我會努力讓你愛上我，結果，我們離婚了，我花了兩年的時間才逐漸找回自信，但是你……你讓我再次覺得自己很無能！」她含淚斥責。
「我不是這樣的意思，我只是想補償一下——」他說到一半即被她狠狠打斷。
「段天優，不是你一句說要補償，我就必須全力配合你！我不是讓你填補愧疚的工具！」
他啞口了。
她拭去不小心落下的淚，冷冷拋下一句︰「我很懷疑，一直以來，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
說完，她疾步離開，冒著雨沖到對面街道上車，上了車，她用力踩下油門，極力遠離他的所在。
☆☆☆
諾華的案子進行到一半，帶領團隊的莫汝芯卻突然告假。
正在度假的甄美俐只好臨時取消假期，回國來重新帶領自己的團隊；但對于下屬們提出的疑惑，她只是笑而不答，只是說汝芯需要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俐姐……對不起……哈啾！我……哈啾……麻煩到你了……」
一邊拭著鼻涕一邊講電話，莫汝芯蜷縮在沙發上，穿著厚厚的外套。
「我明白的。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不必擔心公司的事，反正我取消假期了，可以全力接手工作。」那邊的甄美俐好言安慰。
「我想……在諾華的案子結束之前……請假。」她小聲地說。
她知道現在公司上下都卯足全力在進行這個大案子，她不應該在這種時候請假，但是現在她不只生病了，就連思緒也很紊亂，無法好好整理心情工作。
「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盡快好起來回來幫我。」甄美俐爽快地答應。
「嗯，謝謝你，俐姐。」
她松了一口氣，擤了擤鼻子，拿過溫度計測量了自己的體溫。
三十八度，還處于發燒的狀態，她昨天已經去看過醫生了，吃了藥之後還是不見好轉。
前天冒著大雨趕回家之後，她就開始傷風和咳嗽了，本以為睡個覺醒來後會沒事，哪知道第二天醒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她只好去看醫生並拿藥吃。
休息了兩天，情況還是沒有好轉，看來明天接佷女念念回來暫住的計劃要泡湯了。
她掏出手機撥給老哥，彼端傳來忙碌的訊號，老哥並沒有接听，大概是在忙著吧。
掛斷之後，她仰倒在沙發上，累乏得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她好困，可是每當她合眼之際，男人的模樣就會在她腦海浮現。
很困擾，也很無奈。
他是不是連她生病了也不願意放過她？
她好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