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離淵找到昔蕪的時候,她正滿身是血的蜷縮在冰冷的地上。那一刻,他的手幾乎是顫抖著去試她的鼻息,雖然微弱,卻還活著。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好害怕,他將她抱在懷里,抱的是那樣的緊。
若不是他身上那半塊瑯軒玉有了感應,他恐怕根本察覺不到她有危險。昔蕪的身子只冰冷的,頭發也凌亂了,臉上也被劃出幾道血痕。一貫有的笑容,也不見了。
他將自己的下巴擱在她的額頭上,將自己的靈氣渡給她。可昔蕪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破了洞的木桶,無論你渡給她多少靈氣,最終都還是會在不知不覺中流失掉。
離淵慌了,以現在的凡人之身他根本救不了她。就連明明肉眼都能從她鼓起的皮膚里看到的蠱蟲,他都沒有辦法驅除。
七夜,對,要帶她去找七夜!
他抱著她起身,閉上眼楮,頌訣去了瑯邪山。
離淵抱著昔蕪一腳踹開七夜房門的時候,七夜正往溫泉池子里撒著花瓣準備沐浴。听見踫的一聲,忙抬手攏了襲衣,滿臉不悅的光著腳丫子蹭出屏風。擰著眉頭抬手,準備好好教訓一下來人,嘴巴里的那句︰「究竟是沒有規矩還是沒有腦子。」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看到離淵白著一張臉,懷中抱著臉色更為蒼白的昔蕪,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瞧見昔蕪滿身是血,七夜怒了,眼楮頓時滲出幾點血絲,望向離淵,幾乎是沖他喊道︰「她怎麼會弄成這樣!」
昔蕪滿身是血的狼狽模樣,在這之前,他只見過一次。便是在神女花璟跳下誅仙台後,他在榴花樹下遇見她的那一次。
「先救她。」這三個字,是吩咐也是請求。離淵抱著昔蕪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骨節泛白。此刻,他比七夜更為憤怒。可他必須先確保昔蕪無事,他不能,也絕對不可以,再讓她在他面前消失。
七夜捏了捏拳頭,眼中的血色退去,厲聲沖跟在離淵身後神色慌忙的婢子喊道︰「叫初一十五給我馬上滾過來!」
大抵是從未見過盛怒之下的七夜,那婢子哆哆嗦嗦的應了一聲,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七夜示意離淵將昔蕪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榻上,看著昔蕪胸口那一片猩紅,七夜蹙眉,陰沉不悅。他沉聲道︰「她胸口的女媧石被人拿走了。」
「女媧石?」離淵伸手接過婢子遞來的巾帕,小心翼翼地替昔蕪擦去臉上的血污,手中動作不由一頓。
「確切來說,是女媧石余下的一小塊碎片。」七夜知道離淵在疑惑什麼,他一面在婢子的服侍下套上自己外衣,一面看離淵說道︰「若是神仙妖怪,沒了心也不打緊。可當初我撿到花花的時候,她沒有了內丹,法力修為也少的可憐。身上的傷養了兩年多都沒有痊愈,病情也總是反反復復的,我便尋了那玩意嵌在花花的胸口里。」
「其實,這一小塊女媧石,靈力本就所剩無幾,我也不知道它究竟能夠幫昔蕪撐到什麼時候,原本我想著時間還長……我總能替她再找到一塊,可是現在……」
話未說完,初一直接用法術竄了進來,原本還是笑得一臉溫雅,卻在順著七夜和離淵的目光看到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的昔蕪時,神色一緊。不用七夜吩咐,便上前兩步,抬手撫上昔蕪的額頭,將神識探了進去。
「怎樣?」七夜問道。
「不太好。」初一搖了搖頭,縮回了手,沉吟半餉轉頭看向七夜道︰「雖然能醒過來,可是聖君您也知道,這些年若是沒有這一小塊女媧石撐著,花花的身體扔凡間都是個病癆。」
初一嘆了口氣,道︰「這麼些年,女媧石早就和花花血脈相連,成為了她身體里的一部分,現在女媧石被人挖去……只怕……而且,那塊女媧石早已日漸衰弱,便是找回來,對花花來說也也沒有當初的用處了。」
「如今之計,要麼找到新的女媧石,要麼給昔蕪找一顆心。」
離淵看向初一,沉聲道︰「在哪能夠找到女媧石?」
「若是知道女媧石的下落,又怎會有今日的局面。」回答離淵的是七夜。早在將這一小塊女媧石嵌到昔蕪心里的時候,七夜便想方設法地替她尋找下一塊碎片的下落。
可惜,一直一無所獲。
那麼,要讓昔蕪活下來,便只能替她尋找一顆心了。
七夜問初一道︰「你說的心,恐怕不是一般的心吧?」
「必須是一顆不老不死的長生之心。」頓了頓他道︰「不過你我不行,我們是魔,妖魔之心與花花的身體非但不能相溶,反而會遭反噬。」
「你的意思,這顆心必須來自天族?」望向昔蕪緊閉的雙眼,離淵問道。
「也不盡然。只要是長生不死之身,非妖魔邪族一道,神仙,修羅,精靈,無一不可入。」初一抬眼望向離淵,那一眼意味深長,他道︰「當然,也包括修道之人。」
听完初一的話,離淵幾乎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他淡淡道︰「用我的吧。」
「這……」初一望向七夜,等待七夜的吩咐。
屋子里極靜,七夜卻忽然笑了。
他展開大袖子往椅子上一趟,用一直以來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眼神望向離淵道︰「何必那麼認真的,把你心剜出來你不就死了嗎?回歸仙身是好,可便再也不能來我瑯邪山了啊?本君知道一個法子,只需要在你心上割下一片肉來,每日用心頭血供養,不出七日,便能長出一顆一模一樣的心來。若是沒有意外,只要你這個正主不死,那顆被心頭血供養出來的心,自然是活著的。雖然這種法子,也只能用一次,不過既然是不老不死,一顆足矣。」
離淵望向七夜,眸色如墨深,他點了點頭,說︰「好!」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親自處理。
蘇素是第一個發現昔蕪失蹤的,當她把地牢翻了個遍,除了一攤血以外什麼都沒有瞧著的時候,滿心憤怒之下,她還是速速跑去稟告了雪狼王。
雪狼王和幾個親信大臣聚在一起,正琢磨著昔蕪這丫頭到底有什麼能耐,是怎麼能夠逃走的時候。
一人,一劍,一襲白衣,帶著肅殺的劍氣,一道白刃直逼雪狼王眉心。
來人便是離淵,此刻,他身上的白衣早已沾滿血污,說不清哪些血是昔蕪的,哪些血又是這洞里的妖怪的。只要他們不擋路,他無意傷害無辜。
眼見離淵踏入沉冰寒洞,如過無人之境,無數的狼妖提著武器上來,都被離淵周身所散發的劍氣屏退。
他的發髻散開,有些凌亂,卻掩蓋不了俊朗無雙的面容,與只一眼便讓人心生膽寒的眼眸。
那一劍,在離樂無煙不到一分的地方停了下來。樂無煙瞪大了眼楮,那一劍速度太快,劍氣太重,他根本來不及躲閃,更別說抵擋。身為一方霸主,他的實力在妖界不容小覷,可面對離淵,哪怕是第一次,他都覺得不寒而栗。
順著捻住劍身的那兩根手指,樂無煙看到了此刻雙目血紅的七夜。
七夜沖離淵邪魅一笑︰「這事兒不關他,雪狼王于我瑯邪山還有用處。」
說罷,他用異樣妖邪鬼魅的眼神挑向蘇素那一處,幾乎是扯著嘴角,笑得異常邪魅,卻也危險的讓人不寒而栗。七夜聖君笑道︰「噬魂蠱?剜了花花女媧石的,便是你這個小賤人吧?!」
「呃……」眨眼間,七夜便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抬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聖君……聖君饒命……」七夜將她提了起來,手越收越緊,仿佛下一秒便要捏碎她的魂魄一般。
「饒命?」七夜挑眉,想了想冷哼一聲將蘇素扔到幾丈遠的地方。蘇素的身子撞上一旁的石壁,嘔出一口血來。
「十五。」七夜望著蘇素吩咐同樣滿身煞氣的十五,吩咐道︰「把她帶回去!」
十五負手領命,在蘇素滿眼驚恐中,用毫不憐惜的方式將蘇素收進了乾坤袋中。
「不過……」七夜回眸,看向癱倒在王座之上的雪狼王︰「是誰給這賤人的膽子,敢動我的人?」
七夜喜歡挑眉,不同的挑眉代表不同的意思,十五偷著瞄了七夜一眼,知道他此刻一定是極生氣了。
七夜並未動手,也並未下達處理雪狼王的命令,動手的,是一直拿劍散發著清冷劍氣的離淵。
他一劍刺向了雪狼王的心髒,穿透了樂無煙的手掌,刺破了他的內丹。
看到昔蕪滿身是血的樣子,他怒極了。
樂無煙是妖,又是一方王者,傷到肉身並不算什麼,只不過內丹破了道口子,就尚且足夠他修養個幾千年了。若他此刻是上神流淵,盛怒之下定會讓他灰飛煙滅。只是這一世他身為天墉城執劍長老,自然不能將私人恩怨並入其中。損了他的內丹,也不過是小懲大誡。
見離淵如此,七夜方才是真正笑了下,他瞅著樂無煙冷哼一聲,對離淵說道︰「做的好。」